明天是上游轮的日子。
梁逐替茉莉准备好了登船的材料,电子传票,买好了保险。
她没有带船长晚宴要穿的正装,梁逐陪她在周边的商店转了一圈,茉莉没选到一眼心仪的,也不要将就,梁逐就说可以去塔比拉兰的ICM商场看看,茉莉没拿驾照多久,但她说她想开车,于是梁逐坐了自己跑车的副驾。
“我是不是开太慢了?”
茉莉握着方向盘,语气稍显兴奋。
梁逐看了眼,公路的区间限速80公里每小时,她开到了102公里。
“……”
“我问你呢。”
风从车窗灌进来,把茉莉的头发吹得乱蓬蓬,太阳光照着,像小狮子一样。她抽空转头,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梁逐把话咽回去,鼓励式地点点头,“可以的,这样挺凉快。”
罚单就罚单吧。
刚停好车,梁逐安全带还没解开,秦老板给他打了个电话,他接起来。
“梁生,做咩你咁有閒情逸致去郵輪玩啊?聽酒吧啲人講,茉莉好好彩抽到通行卡喎!”(梁先生,我说你怎么有闲情逸致去游轮玩?听酒吧的讲,茉莉好幸运抽到了通行卡。)
梁逐没解释什么,“係啊,我都有份沾光。”
茉莉没急着下车,凑过去听他讲电话,梁逐一手拿手机,另一只手习惯性整理了一下她卷翘的头发。
“唔通又係同成班男仔啊?你千祈要陪住佢啊!”(不会是又跟一堆男孩子哦?你千万要陪她一起。)
秦老板想起上次那两个和她去开房的,唧唧歪歪一点边界都没有,他还是觉得梁逐不够操心,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那种熟悉的焦躁又涌上来,他被自动划为茉莉的安全区。
梁逐垂眼深吸了一口气,尽力保持平和,“佢依家正值贪玩嘅年纪,玩吓好正常啦,我理佢做咩——”(她正爱玩的年纪,玩玩很正常,我管她做什么?)
他话音没落,有人猛地跨坐过来。
梁逐愣了一秒,下意识扶住茉莉的胳膊肘。
她低头看着他,指尖从他的喉结摸上去,辗转在下巴,能摸到一点点粗糙的胡茬的质感,他每天都刮胡子,胡茬没有长出来的机会。
茉莉听得懂梁逐说的,她的角度来看,梁逐又在装成熟的大人,说什么“管她做什么”,好像他真管的住一样。
“……”
梁逐听不太清秦老板在咋咋呼呼什么。
他只顾得上盯着她的眼睛,里面内容很清晰,不带遮掩的。
玩味。一丝不屑。还有很多挑衅。
茉莉用指腹蹭他的下唇,嘴角带笑,无声的、拉长的口型说:“扮—晒—蟹”
粤语骂他装模做样。
梁逐心脏紧紧收缩成拳,血液里一阵动荡。
他想,茉莉可能试图理解过他,但她永远不会真的懂他的痛苦,其实她没有长大,她在他面前不用长大,因为她可以什么都不用承担。
没有负罪感,也没有不知足。
没有挣扎,也没有什么需要克制。
这一切并不是因为她才是他们中间勇敢的那个。
从始至终,真的可以不计较后果的另有其人。
本身就距离极近。
梁逐一瞬间被她这话刺激到,眉心一皱,直接用掌心扣住她的后脖颈,往自己这边压,很用力地吻住了她。
“唔——”
电话都还没挂断。
茉莉实在没预料到,睁大眼睛,呼吸停了两秒,隐约听见手机里秦老板絮叨着说了一堆:你不要总拿她当多成熟的大人啊,还是小女孩,多容易受情伤,我们这些人都和他们有代沟,你不去主动关心她,她又不肯讲啦。
她朝后撤,梁逐仰头追着她亲,侵略性太强,像要整个吞掉她,茉莉的舌尖靠本能地回应了两下,她呼吸越来越急促,不由自己做主,想要叫出声,想要叫他的名字。
她终于意识到梁逐是要逼她露出破绽。
茉莉咬了他一口,梁逐像没感觉痛,还在亲个没完没了,最后她直接反手给了梁逐一耳光。
不是太重,但声音清脆响亮。
在他偏头的那刻,手机掉到旁边的驾驶位上,茉莉立即点了挂断。
挂完电话,她和梁逐的嘴唇都是水光,俩人没说话,正对着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才从刚那个吻里抽离出来一些。
茉莉感受到他的变化,她很重地压上去,“就这么想让秦老板知道你在我这发情吗?”
梁逐脊背一麻,立刻攥住她的腰。
他声音很哑,“你不敢吗?”
“我拿不出手,还是我会让你丢人?”
茉莉看见他眼里有极其清淡的水色,没有太多悲伤,好像只是对自己的无力感。
她原本以为他们之间不会讨论这个问题了。
是梁逐在退化,是他不清醒。
“我第一次见你,才一米五,到你的这里。”她戳中他的胸口,语气很冷静:“你那个时候都已经戴了好多年婚戒了,梁逐。”
“虽然薄荷岛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但是几乎所有本地人都听过你。”
他的人设很完美。温柔多金的度假酒店老板,事业有成还特别洁身自好,英年早婚,感情生活简单。
“你真的明白谣言会说什么吗?你不仅会变成婚内出轨的渣男,还会变成一个很恶心的恋童癖。”
“没有人会去研究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我,别人只会觉得这些年,每个夏天你对我百依百顺,照顾有加,其实全是邪念而已。”
“特别是秦识宇。”
茉莉神情更认真了一些,“他和你认识十几年,如果说其他所有人的看法你都可以不在乎,那他呢?你觉得如果连他都无法理解你,还有谁会理解你?”
梁逐轻笑了一下,很缓慢地说:“身败名裂,又怎样呢。”
这一刻,茉莉突然就觉得梁逐很恐怖。
他可以交朋友,但不交心,不付出任何感情。
这太反人性了,秦识宇认识他这么久,连他的“老婆”的面都没见过,真实性都有待考证,而梁逐也不会觉得自己欠了任何人知情权。
一个完美的外壳,身居高位,但又看起来很好相处,处事那么圆滑,走到哪里都受人喜欢,所有人和梁逐处于同一个空间都如沐春风。
但他其实谁都看不上。他完全清醒地在执行人际交往的规则,内心其实不屑一顾。
梁逐没有受过什么创伤,没有任何理由对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失望。唯一的解释是,他天生就血比别人冷,天生就极其自我。
茉莉设身处地,她想,她做不到。
“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需要爱情?”
她沉默后,真心发问。
梁逐把她往怀里搂了一下,眼角有点红,但语调还是平静:“我不需要爱情。”
“李默,你给不出来的东西,我都不需要,我要的只是几个瞬间,你不再替我担心什么名声,什么友谊,只是完全享受我,享受我能给你的一切。”
“你在他们面前,也是这样理智吗?”
好荒谬。
世界上最理智的人,在控诉她的理智。
茉莉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选择逃避。
“衣服还没买,梁逐。”
他显然明白她在逃避,没有多说任何一个字,整理好自己的表情。
“嗯,先下车吧。”
“喝水吗?冰橙汁,你出门后还没喝水。”
梁逐自动把他们之间的气氛调节成原来的模式。
茉莉喝完,他把遮阳伞拿上,又掏出了两个墨镜,“戴吗?”
“不用了。”
“好。”
“先逛哪家?”
“逛最贵的。”
梁逐笑了笑,“好。”
卫燎睡醒了发现她不在房间,只看见她留的纸条,“醒了吃完饭去医院换药,不要乱跑,我中午就回来了,乖。”
他直觉茉莉肯定又和某个男人在一起。
很想去找,但是又不能违反她,只能先按照她说的做了。换药好疼,卫燎偷偷掉了两颗眼泪,没多掉,反正现在茉莉不在,也没人心疼他。
回酒店的时候,在泳池旁边的遮阳伞下面坐着,看了会儿海景。
身边突然走过一个有点熟悉的人。
靳执。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遮自己身上的吻痕,开始他可能没注意到旁边有个人,就直接把自己的短袖脱了,只剩泳裤。
卫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在他游过来之后,突然开口叫住他。
靳执浮出水面,看见是卫燎,没有想要交谈的意思,可是他想无视没有用,卫燎蹲下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他更近地审视了他,上下来回,黑得要死,但不能否认,身材很好,长得也还行。
卫燎不想表现得和昨天一样。
他虽然不懂什么段位,但他起码明白,总是太过激的话,就显得心中没底气。
“靳执,昨天我不太友好。”
卫燎平和微笑,“我和你道个歉。”
“但你也要理解,毕竟我和她实在谈了这么长时间恋爱,真的分手了会不适应。”
靳执没说话。
“你能理解吧?”
卫燎继续问。
他点了下头。
靳执不想和他产生冲突。
“那我们是朋友咯。”卫燎眼里很天真,很诚恳,“你教教我。”
“怎么叫的床,能让她把你做成这样的?”
“你叫她主人了?还是学小狗叫了呀?或者,你们玩儿什么角色扮演啦?你当她的按-摩棒,说调几档就几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