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涯和白迎同乘一架飞鸢，心急如焚，向花血牙追去。
沈涯一只手抓着副驾，一只手拼命挥舞，嘴里大喊大叫：
“花血牙！你们的飞鸢翅膀上有窟窿！！”
“别往前飞！赶紧逆风俯冲！俯冲啊！！”
无奈，山崖下，飓风烈烈。
两架飞鸢真正飞到半空，就变成两条小纸船，在汪洋中颠簸。
花血牙根本听不到沈涯的声音！
“姑娘，咱们的风筝，好像晃得厉害呢……”
夭桃死死抓着把手，声音发颤，脚底就是万丈悬崖。
“嗯。”
花血牙眉头紧锁，显然也感觉有异常。
他不断模仿远处星沉的驾驶动作，拉杆转舵，努力控制飞鸢的方向。
不料，摇晃越来越剧烈，上下抖动后，甚至大幅向左偏转，开始失速下坠了！
“啊啊啊啊——”
夭桃吓得嘶声惨叫。
这样下去，两人就要摔得粉身碎骨了！
“啧，聋的吗？！怎么还在往前飞？！”
沈涯在后面心急如焚，心脏都要爆炸了。
突然，他急中生智，掏出两把匕首。
“咻！”，第一把，扔到花血牙身边。
“叮！”，第二把，打飞第一把。
两只匕首碰撞，发出刺耳的金属声，终于引起花血牙的注意。
花血牙倏然回头，看见沈涯疯了一样，正在挥手，让他注意头顶。
他抬头一瞥，才发现，翅膀上有个洞口！
“压舵！！压舵！！”
沈涯比了个夸张的手势。
花血牙会意，立即逆着风口，压下飞鸢头部。
果然，下坠的速度减慢，滑翔的速度却骤然加快！
雪上加霜的是，翅膀上的窟窿，无法承受巨大的风压，居然“哧啦”一声，裂成了一条大口子！
整个飞鸢剧烈一抖，在空中滑过一条大弧线，就彻底失控，向左下方俯冲而去！
“呀啊啊啊啊——”
夭桃魂都吓飞了。
花血牙死死抓着舵盘，使劲浑身解数，试图控制坠落的方向。
紧张的气氛中，易容术不知不觉的解除，一头红发在风中猎猎飘扬，美艳苍凉。
生死关头，花血牙在脑中飞快盘算。
现在飞鸢已经失控，如果按原计划，在密林中降落，必是“机毁人亡”的下场。
那么，附近有没有平坦、开阔、柔软的地势，可以“迫降”呢？
忽然，他眼神一亮。
虎泉山，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山中有“虎泉”啊！
既有泉水，就有河流和浅滩！
花血牙立即旋摆舵盘，把飞鸢拉向东南方向。
俯冲了没一会，果然就看到一条河道，岸边正好有白花花的河滩。
那正是帝都的护城河源头：黑虎河！
“夭桃，抓稳了！”
花血牙目光凛然，大喝一声。
“姑娘……我们要死了吗……”
夭桃已经吓得眼神恍惚，有气无力。
“我们不会死，只是‘沙滩迫降’而已。”
花血牙逆风一笑，眼底闪过一丝桀骜。
可不是么？
他还有那么多的恩仇，没有报。
他还有那么多爱他的人，在等待重聚。
他的命，怎么可能随着一架飞鸢而陨落？！
哧啦！
就在这时，翅膀上的裂缝又扩大了。
飞鸢的晃动更加剧烈，几乎翻转过来。
虽然已经靠近黑虎河，但舵盘全面失控，头部并没有对准河滩，而是向着河中央，冲过去了！
夭桃一只手捂住眼睛，尖叫声撕心裂肺：
“啊啊啊啊！我不会游泳啊！要死要死要死——”
“……”
花血牙望着汹涌奔腾的河面，咬了咬牙。
只见他抓住夭桃的腰带，像投掷链球一样，将她甩向十丈外的河滩！
由于反作用力，这一抛，他自己就加速下坠了！
下一秒，飞鸢撞上水面，四分五裂。
花血牙也“噗通！”一声，掉进水里。
高空坠落的冲击力，让他眼前一黑，连呛水都来不及，就被浪涛卷走，眨眼就看不见了。
“哎哟哟哟……”
夭桃摔的七荤八素，滚了好几个圈，才停下。
她却顾不得疼痛，又连滚带爬回到岸边，眼泪哗哗滚落，嘶声呼喊：
“姑娘！！姑娘！！”
此时，白迎和沈涯也降落了，两人快步跑来：
“夭桃姑娘，你们怎么样？”
沈涯发疯一般，擒住夭桃的双肩：
“花血牙呢？！”
“姑娘……落进……河里了……”
夭桃颤抖着抬手，指向身后。
“什么？！”
沈涯冲到岸边，心脏顿时跌入冰窟。
只见河面黝黑宽阔，波涛汹涌，喧嚣而死寂。
哪里还有一丝人影？
“圣子殿下……”
白迎也走到河边，眼中透出一丝诧愕和沉痛。
夭桃哭哑了嗓音，拼命哀求沈涯，连称呼都变了：
“沈涯哥哥……你会游泳吗……你救救姑娘吧……”
“我……”
沈涯一愣。
他明明会游泳，望着漆黑湍急的河流，脚步却迈不出去。
焦灼之际，莫惜欢也乘着飞鸢，落地了：
“你们在做什么？花血牙呢？”
“五公子！”
夭桃顿时像看见救星，指着河水，奔向莫惜欢：
“五公子，你快救救姑娘吧，他……”
话音未落，耳边就掠过一阵风。
噗通！
“他……落水了……”
夭桃僵硬的回头，看着莫惜欢三两步跳进河道，久久合不拢嘴。
生死攸关之际，两个“情敌”之间血淋淋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
同一时间，黑虎河的河底。
“唔……咳！”
花血牙很快清醒过来，下意识想呼吸，却呛进一大口水。
他急忙调整姿势，往水面游去。
他原本是擅长水性的，否则十三年前，就不可能顺着桫椤溪，游出西域。
然而，黑虎河水势湍急，再加上伤势未愈，四肢酸软无力，剧痛无比。
没游几下，就被暗流扯回水底，体力消耗殆尽。
“唔……”
花血牙渐渐感到窒息，胸口灼烧般刺痛。
意识迅速模糊，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间，他突然感觉，有人拉住了他的手腕。
接着，一双温暖的唇瓣，封住他冰冷的唇，缓缓渡入一股柔和的真气。
花血牙在昏迷中，浑身一颤。
随即就平静下来，默默接纳这股真气，任它流入丹田百骸，一点点化解窒息的疼痛。
恍惚中，花血牙想起来，这种“用真气呼吸”的方法，叫做“胎息术”。
普通人落水后，会溺呛窒息，但内力高强者，就能用这种方法，从身体内部生成气息，渡过难关。
想到这，他竟然有点好奇，想看看这位“救命高人”长什么样。
他勉强睁开眼睛缝，发现漆黑的水底中，有一双湛蓝的眼眸。
像夜空中的繁星，静谧温柔，映射出力量与希望。
“……”
花血牙感到无比的安全，又沉沉睡去了。
……
……
哗啦！
莫惜欢浮出水面，抱着没有意识的花血牙，走上岸边。
此时，两人已经被河水冲到几里外，完全听不见夭桃他们的声响了。
“阿鞘，阿鞘。”
莫惜欢将花血牙放在浅滩上，拍拍他的脸颊，轻声呼唤。
“……”
花血牙却颦眉闭目，没有反应。
他虽然接受了“胎息术”真气，脱离了生命危险，却因为呛水严重，体力耗尽，一时间，竟然醒不过来。
“阿鞘？阿鞘？”
莫惜欢又喊了几声，无奈一叹：
“花血牙，你要是再不醒来……”
他缓缓俯身，凑在花血牙的耳畔，狡黠低语：
“我可又吻你了。”
“呃……”
花血牙立即闷哼一声，下一秒，就“哇”的吐出一口河水，身子蜷缩起来，剧烈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
“好了，好了，没事了。”
莫惜欢失笑，不断抚拍他的后背。
“咳咳……”
花血牙咳了好一阵，才缓过劲。
他这才看清，水底的“救命高人”，竟然是莫惜欢。
不知为何，眼眸中，竟然流露出一丝痛楚。
就好像，“恩”和“仇”，同时袭来。
两边都很沉重，两边都不能放下……
这种矛盾挣扎的感觉，快要将他，活活撕成两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