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懿旨的顾毓柔是麻木的,她以为已经跟安世澜说明白了,结果旨意还是下了,在小月的低声提醒下,她深吸一口气,跪谢:“柔嘉领旨谢恩。”
宣旨的公公笑眯眯地递给顾毓柔懿旨,“郡主,开始绣嫁衣吧,安国公府可是好姻缘呢,别辜负了娘娘的美意”。
顾毓柔接过后道谢。
小月送走宣旨的人,回头对顾毓柔高兴地说道:“郡主,这下可好了,嫁到国公府,总比嫁到其他拜高踩低的人家好许多”。
“小姑姑,什么是‘缔结良缘’啊?”问话的是顾陟涵。
顾毓柔刚要回答,就听顾陟怡说道:“笨蛋,就是小姑姑要嫁到别人家里去了”。
“嫁到别人家,是再也不回来了吗?”
“是!”
“呜呜呜,哇哇哇,小姑姑不能走,涵涵不让小姑姑走”。
顾陟涵一哭,另一个小的顾陟寿也哭了起来。
顾毓柔将两个小不点抱在怀里,哄了好久,才平息。
小的被抱走后,顾毓柔俯身与顾陟怡对视:“怡儿,你...”
声音被顾陟怡的眼泪吞没在口中,顾毓柔温柔地抱住他,“我们能活下来,就需得感恩,只是嫁人而已”。
顾陟怡闷闷地嗯了一声,毕竟是个孩子,即便经过家庭变故而懂事,也没有成熟许多。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对顾淑柔说道:“怡儿就是舍不得小姑姑,但是怡儿知道,小姑姑总有嫁人的一天。小姑姑已经因为祖父,耽搁了两年,怡儿时常担心皇上会忘了小姑姑,也担心皇上会给小姑姑指的婚事不如意。好在世子是个不错的人呢,小姑姑嫁过去不会吃亏”。
顾毓柔摸了摸他的头:“你又没见过世子,怎么说他是不错的人”。
“嬷嬷回来都告诉我了,涵涵生病,在医馆,是世子自己中断了治疗,改为给涵涵治疗”。
顾毓柔笑着点头,“是,世子是个仁义之人”。
顾毓柔抱着顾陟怡,眼神涣散,飘忽到安世澜身上,他对她来说是个迷,她不解,他为何一定要娶她,思来想去,是没有答案的。
顾卿舞听到赐婚的懿旨已下,高兴地要出宫去安家,却被顾焰皓的到来拦住了去路。
顾焰皓对顾卿舞说:“皇姐,听闻林尚书死了”。
顾焰皓自上次被临时借调到兵部,便出现在了朝堂上。即便事后,兵部尚书被曹嘉叻接手,顾焰皓也未提出退出朝堂,顾元坤好似也忘记了此事,顾焰皓便就此在朝堂上听政了。
但是,顾焰皓没有实权,也仅仅是听政而已。
顾卿舞挑眉:“哦?”
顾焰皓自顾说道,“南境守卫统领递了折子给父皇,说林尚书因南边暑气太浓,卧床不起,因无人意识到病情的严重性,待发现的时候成了僵硬的死尸”。
“那朝堂上什么反应?”
“毕竟是一个犯罪的流放之人,朝堂上没什么声音,只出了李尚书”。
“李尚书?”
“李尚书提议,林大人已死,便是对罪证的应劫,赦免其家人,准予回京”。
“父皇答应了?”
顾焰皓摇头,“父皇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顾卿舞呵呵一笑:“他想答应,那北境被流放的人呢,是不是也能准予家人返回”。
顾焰皓点头:“不错,我看父皇当时想允准,但是视线看到下面站着的曹将军,便咽了回去”。
“曹将军变成现在的模样,在外人看来,是林尚书之错,如果赦免其家人回京,那林尚书也可以被扶灵回京安葬。墨甲军因蔺将军被流放,早已心生不满,若是让曹将军再将此事宣扬一二,这是让墨甲军寒心”。
顾焰皓点头:“皇姐说的不错,但臣弟觉得,父皇最后还是会允准。既然如此,可趁机提出让蔺家也回京,岂不是解了皇姐的困”。
顾卿舞听后摇头:“即便林家回京,蔺家也不会被赦免的,至于原因,皓儿应该晓得,父皇是一个君王”。
顾卿舞轻松一笑:“好了,皇姐现在要出宫,你可要跟去?”
顾焰皓点头,“那就跟皇姐去逛逛”。
“好啊,你们出宫不叫我,我也去”。
顾卿舞头疼地看着顾卿媚:“下次再不让人通报就进来,小心关你禁闭”。
顾卿媚站到顾卿舞面前,可怜兮兮:“皇姐,带我去吧,在宫里很无聊的”。
顾卿舞好笑地说道:“你会无聊?带着晨儿去爬树,害他感染了风寒。给太傅的水里加药,害太傅咳嗽一整日,无法上课,还被父皇撞见,你自己躲的倒快,你皇兄替你挨父皇训斥”。
顾卿媚看着两个人都看着自己,低下了头颅,“媚儿知错了”。
顾卿舞继续说道:“听闻,你昨日在御花园害的仪贵人扭伤了脚?”
顾卿媚当即反驳:“不是的皇姐,是她自己走路不小心”。
“还狡辩”。
顾卿媚承认下来:“好吧,是她先出言不逊,惹母后不快的,我才在她的必经之路等着,在她过来时,故意跳出来吓她的”,顾卿媚不服气地说道:“可是,我平时也吓唬过皇兄,皇兄也没有怎么样嘛,是她自己站不稳,跌倒的”。
顾卿舞刚要继续训斥,顾焰皓对顾卿舞道:“皇姐,媚儿还小,别再说她了,再不出宫,就要耽搁到午后了”。
顾卿舞这才作罢,换了衣衫,与他们两人一同出宫。
顾卿舞先去了醉香楼,吃饭之余,顾卿舞对着蓝月说道:“这道翡翠青山味道不错,去问问掌柜,能不能求经传道,待回宫后,你日日为本宫做”。
蓝月领命出去,撞上了同样来用饭的周家兄弟。
周沐清看到蓝月,便知道包厢里是顾卿舞,于是便让蓝月进去禀报,蓝月只能推门而入:“殿下,周少卿和周家二公子求见”。
顾卿舞点点头:“既然来了,就一起吧”。
周沐江看到大皇子也在,两人正襟给三人请安。
由于有了外人,顾卿媚也不似之前那般跳脱,规矩安静地吃饭,周家兄弟跟公主皇子同坐一桌,自然更安静。
顾卿舞还未开口说话,倒是周沐清开了口:“殿下,林大人死了。”
顾卿舞不知道此时周沐清提出来这件事是为何,她点头:“本宫听说了。”
周沐清静默片刻,低声问道:“殿下觉得,林大人死的蹊跷吗?”
顾卿舞捏筷子的手一顿,片刻便恢复如常,继续夹起面前的菜肴:“南境气候比京城高出许多,林大人年事已高,水土不服也是可能的”。
“南境气温高不假,但现在不是最热之时,即便在南境,也是春花秋月之时。林大人虽说已年过四旬,但还不至于到,不能抵抗一切的高龄”。
顾卿舞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一眼周沐清,见对方正灼灼地看着自己,她开口道:“媚儿,你要给晨儿买小玩意吧,让你皇兄陪你去”。
顾卿媚骨碌碌地转了一下眼睛,起身离开。
周沐江也不是什么不懂事理之人,大皇子都离开了,他自然也离开了。
屋中只剩他们两个及青竹三人,顾卿舞对周沐清说道:“周少卿,如果好奇,去南境查一番,也未尝不可”。
周沐清摇摇头,“殿下,希望臣去?”
“少卿说笑了,本宫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少卿自己决定就好”。
周沐清见顾卿舞冷静如常,而且好似是有些生气,周少卿放在桌上的手指萎缩到一起,说出自己的看法:“不过臣以为,林大人死的恰到好处,不然,兵部迟早又回到林大人手上,殿下当日在众人面前使出的计策,便会沦为泡影,殿下觉得呢”。
顾卿舞抽出青竹身上佩戴的长剑,抵住周沐清的脖子,脸色清冷,冷硬的语气中透着不善:“周少卿,恶意揣测本宫之意,该死!”
周沐清却说:“殿下是因为臣的揣测,还是因为臣说中了殿下的所思所想,而生怒?”
顾卿舞拿剑的手向前递了一寸,周沐清的脖子渗出血,顾卿舞说道:“少卿,当真不怕死?”
周沐清眉头都没皱一下,对顾卿舞说道:“臣知道,殿下不会错杀无辜,否则...”
“说下去!”
“否则,殿下想要的朝堂便不会出现”。周沐清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心中对顾卿舞,有敬佩,有崇拜,有仰慕,语气与眼神都彰显了他的柔和。
顾卿舞继续向前递了一寸,被青竹提醒:“殿下!”
周沐清对自己脖子的出血状况,不在意,只是直直地盯着顾卿舞。
顾卿舞与他对视半晌,在对方信任的眼神里败下阵来,利落地收起剑势,转身走至窗口,看路上的行人。
周沐清在青竹的简单包扎后,也来到窗口,只见外面做买卖的小贩费力地吆喝,在路上闲逛的人悠哉悠哉,好一片祥和的景象。
顾卿舞对周沐清说道:“周少卿所见,可满意?”
周沐清不明白顾卿舞的话中之意,点头道:“百姓安逸,生活不算富足,也算温饱有加”。
顾卿舞冷冷地说道:“周少卿,如果不想看到现在所见变成血流成河,横尸遍野,最好将自己知道的咽到肚子里”。
周沐清见顾卿舞转身,迈向门口的位置,他出声道:“若臣愿尽一臂之力,殿下可愿信子谦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