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言林,刑部齐侍郎之子”。
顾卿舞想了想,“齐大人已至侍郎,万一日后,李尚书那边...齐侍郎是最有可能晋封尚书的”。
安世澜闻后点头,一家不可能有两人位居六部三司要职,而且是三品以上大员。一旦齐侍郎身居尚书位,齐言林就再也无法触及吏部要职,直到齐侍郎致仕的那天才能再做打算。
就如同安国公之前位居文臣之首,是一品丞相位。安文成和安文韬入仕后,就会低调再低调,一旦有晋升机会,两个人总是躲的远远的,避免引起皇帝的关注或者朝中同僚的嫉恨。
安世澜对顾卿舞安慰道:“舞儿,不必考虑那么远,我与齐言林交谈过几次,他眼光独道,观点和思想都超前,再合适不过,可以先让他去。或许,刑部可以由其他人接手也未尝不可”。
顾卿舞点头:“是!我看新进状元郎就不错,澜哥哥可暗地观察一下他”。
安世澜笑着对顾卿舞说:“好了,问题解决了,齐言林去岁因为春闱未进十三甲,被吏部指派去了礼部,做一个闲职,每日跟教条礼仪打交道,他早就郁结在心。此次若能进吏部,他必然要兴奋起来,估计还要请我吃酒”。
顾卿舞点头,对安世澜说:“那澜哥哥就跑一趟吧,就让他,让齐家欠下澜哥哥这天大的人情吧”。
安世澜见顾卿舞轻松起来,关心地问道:“现在可以跟澜哥哥说说了吧”。
“什么?”
“你夜间出宫来此,是为何?你出来的时候,宫门应该关了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么急切?”
顾卿舞听到安世澜问起,神色凝住,“宫门关了,角门还未关,我叫青竹引开了守门人,偷跑出来的。出了宫,找匹马还是容易的,这有何难”。
她顾左右而言他,更让安世澜担心。
顾卿舞看到安世澜的眼神,知晓她不说出个理由,是不会被放回去的,点点头对他说:“我们进去谈”。
顾卿舞进去后,就让青竹在门口守着,她觉得,她心中的疑惑,或许安世澜能解。
顾卿舞也不卖关子,问安世澜:“澜哥哥,母后出阁时,是几岁来着?”
安世澜不明所以,答道:“约莫六七岁”。
“澜哥哥,母后是不愿意嫁给父皇的吧?”
安世澜只是淡淡地说道:“圣旨已下”,言下之意就是,即便她不愿意,也得去。
“那澜哥哥可知道,母后在接到旨意之前,已心有所属”。
死一般的寂静,顾卿舞内心是煎熬,安世澜心中却是无奈。
安世澜对顾卿舞说道:“舞儿如今,是已知晓了。姑母,心中很是苦闷,这么多年,她过的很艰难”。
指尖掐入肉中,血从暗处渗出,顾卿舞未觉疼痛,她暗暗吸了一口气:“澜哥哥认为,若是以后有可能,可会成全他们?”
安世澜当即站起身:“不可!那样,会把姑母害死!”
顾卿舞未曾想到,安世澜会这么激动,她说:“舞儿倒是觉得,这是件好事,反正父皇有那么多女人,对母后也是冷淡至极,成全他们又怎么样。”
“把两个有违伦理纲常身份的人凑一起,与让他们双双赴死有何不同。”
这样一句话在顾卿舞的脑中炸开,有违伦理纲常,到底是谁,能让澜哥哥这样温润的人脱口而出伦理纲常,这个人不言而喻。
安世澜对顾卿舞说道:“舞儿,天色已晚,你该休息了”,说完便急步出去。
青竹进屋见到顾卿舞立在地上,叫了声“殿下”。
顾卿舞说道:“把刚才找到的东西拿出来”。
青竹抱了一个箱子,顾卿舞打开。
一一拂过箱子里的物什:各色各样清秀漂亮的发簪,项链,玉佩,张嘴獠牙的面具,镶着绿色玛瑙的断刃...可以看出对方对安时筱是多么用心,收集这些精美的礼物想必也是花了很多心思的。
最重要的,是在这些礼物下面,压着一叠信。
顾卿舞在安世澜来之前,已看过其中一封,当时不可谓不震惊。
顾卿舞在宫中来回翻滚,对于自己知晓的一切无法接受,她想知道那人是谁,于是趁夜来了安国公府,进了阁楼便与青竹将阁楼的每个角落都翻了一遍。
最后找到这个箱子,她打开之前设想过,那人是谁。但是,任她千想万想,没想过此人会是他!
此时再打开,里面尽是满满缱绻的情义。
吾爱小小:见字如面。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卿同。几次伸手相触,却是冰冷异常。惊起,原是梦!瑾之
瑾之,这是顾元慎,没人比她更知晓,这个名字。
武帝为顾元慎起的字是“谨之”,让顾元慎一生都谨慎小心。可是,顾卿舞长大后,对顾元慎说,本来名字中就有谨慎之意,起了个小字,还是谨慎。她还说,不如就叫瑾之,是璞玉而非金箍棒。
顾元慎对她的的这套说词,并未表示什么,只是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们还真像”。
她追着问,什么真像。顾元慎却并未回答,带着她去爬树后,她就将此事抛之脑后了。
所以,他说的真像,是她与安时筱相像吗?安时筱也说他应该叫瑾之,所以他们之间就有了这样的秘密。
顾卿舞已经从震惊转为难过,箱子被重重合上,随后她伏在箱子上失声哭泣。
原来,皇叔一直未娶妻,是因为母后。而母后,一直过的不开心,是因为所嫁之人并非自己所愿。爱人变叔嫂,这是世间最难更正的关系,更何况是在皇家。
顾卿舞难过的是,重活一世,才惊觉,两个最爱自己的人,心中竟有这般难捱的苦楚,而且他们已经苦了一世,这一世亦如此。
顾卿舞这时才想通了一些事,原来上一世,母后让自己有难时去找皇叔,是源于此。而上一世,皇叔明明有能力登基,却至死未做出篡位之事,是源于对母后的爱。
皇叔知晓晨儿的身份吗,应该是不知道的吧,不然怎会让晨儿一人面临那些,被囚禁做傀儡,后又缠绵病榻致死。如果知晓后,应该是会救晨儿的吧。
青竹担忧地喊了声:“殿下”。
顾卿舞抱住青竹,对她说道:“青竹,原来每个人,都这么艰难”,青竹比顾卿舞大个两三岁,此时拍了拍顾卿舞的肩膀,安慰她:“殿下,奴婢在呢,不管殿下走什么样的艰难之路,奴婢都陪着殿下”。
顾卿舞对青竹说:“是了,你肯定会陪着我”,你上一世为了我,命丧黄泉,死的那样惨烈。
顾卿舞躺在床榻上,看着青竹将帷幔放下,开口:“青竹,上来陪我一起睡”。
青竹为顾卿舞放下幔帐的手一顿,回答到:“好!”
旁边的动作轻柔,枕头陷下,顾卿舞侧过脸:“青竹,一直未曾问过你,你有兄弟姐妹吗?”
青竹想起自己的过往,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太久了,久到她都忘记了她有兄弟姐妹:“有!”
“可本宫记得,你是孤儿,那他们呢?”
“都死了!”
“发生了什么?”
顾卿舞头一次听到青竹冷静地语气中透露出的悲伤:“瘟疫。”
顾卿舞回身抱住青竹,随后便听到:“奴婢的武功是兄长所教,当初瘟疫在村子里蔓延,奴婢的小妹先患了疫病。兄长让奴婢去外面找大夫,奴婢信了,结果外面都是疫病,哪里能有大夫啊,奴婢找了许久,都未能找到一个大夫。”
“那后来呢?”
“后来,有一个猎人,他告诉奴婢,山上有一个长着芥根的地方,那东西能医治疫病,奴婢便爬去山上,按着猎人的形容,找到了芥根”,青竹哽咽了:“只是,奴婢回去后,小妹已经死了,兄长硬撑着一口气,等奴婢回来,他告诉奴婢:“要硬挺着,活下去””。
顾卿舞为青竹擦了一下泪珠,“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哭呢,你和蓝月红俏都是很小就来到我身边的,我们虽非亲生姐妹,却胜似姐妹”。
青竹也动容地回应道:“奴婢,是何等幸运,才能遇上殿下”,她踌躇了一下,对顾卿舞轻声开口:“殿下,奴婢觉得,若奴婢的兄长和妹妹还在世上,奴婢定会豁出性命,也要保他们都平安的”。
顾卿舞听后,拍了拍青竹的背:“本宫知道,青竹是这个世界上,最良善最忠诚的人,对自己的兄弟姐妹更不必说,自然是全心全意”。
“殿下,也一样”。
顾卿舞闻后,笑了:“你倒学会了蓝月的能说会道,本宫知道你的意思,睡吧”。
顾卿舞这边经历了油煎般的难受,后又自己想通,瞬间柳暗花明。
只是,安世澜不知道顾卿舞的决定,他还在安国公的房里说着这件事,只是安老太太听后说道:“该不会是让她听见了吧!”
“听见什么?”
安老太太神色略有些不然,对另外两个人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嘉妃有孕,小小心里难过,跟我哭诉了一通”。
“又聊到以前了?”
安老太太沉默不语,在安国公看来就是默认。
安国公想起以往,也神色怅然:“是老夫,对不住她”。
见安国公这么说,安老太太放心下来,要是追问他们下午的谈话,她势必会有露馅的可能,那件事,只有她知道,也只能让她知道。
蔺墨玦回到住所,迎面便听蔺国栋问道:“可有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