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御书房
就在长公主翻看着礼部呈上的驸马名册时候,小皇帝同样翻看着驸马名册,一一点评:
“太仆寺少卿顾淼,这人左眼有痣,乃克妻之相。”
“大理寺少卿杜之林,这人好像三十有四了,这个年纪还没娶妻,怕是有什么隐疾吧?”
“礼部侍郎耿浩然,这个人的脾气,又臭又硬,怕是难以相处。”
“翰林院侍讲学士张润林,可惜是府里的庶子,屁用没用……”
小皇帝每每翻过一页点评一句,伴随着小皇帝的点评,御书房的空气都冻结了,一边的小安子,忍着身上冻出的鸡皮疙瘩,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冷汗。
好在这御书房,除了伺候的宫人,没有其他人。
小皇帝年纪不大,白净带着点婴儿肥的小脸,标致的五官,偏偏舌头好像钩子一般,一对虎牙细而尖,好像毒蛇的毒牙一般,嘴巴好像随时都能催出浓稠的毒液,完全不是在长公主面前,那副乖巧、斯文的模样。
无辜被点评的臣子,平日里兢兢业业,为朝廷,为小皇帝呕心沥血,没想到自己在小皇帝嘴里,如此的声名狼藉。
小皇帝翻了几页,就嫌弃地将名册推到一边,辣眼睛,辣眼睛,都是些歪瓜裂枣,他们是不是以为皇姐眼睛瞎,还是以为皇姐过于仁慈好糊弄。
苏珺珏站起身子,在御书房踱步:“小安子,你说,什么样的驸马,才能配得上皇姐呢?”
这话好像是在问小安子,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一边的小安子哪里敢搭话,只管低着头,瞅着今天新穿的鞋子。
瞧着小安子跟个哑巴一样,小皇帝翻了个白眼,继续自言自语:“听说骆家的小将军正在回来的路上。”
只是这回来的路上,骆小将军并不轻松,慢点,慢点,再慢点吧,最好,回来的时候,皇姐的驸马已经定下来了。
皇姐权倾天下,骆将军手握兵权,这两人成亲,只怕睡得不安稳的是自己吧,恐慌得夜夜不能寐,就怕半夜醒来,自己已经不在龙榻上了。
即使是血脉相连的皇姐,苏珺珏也不掉以轻心,亲情在权力面前,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能这就是所谓高处不胜寒吧,坐在那高位上,可能连自己的影子都不敢相信吧。
小皇帝背着手,沉着脸,望着外面已经暗下的天色,目光幽深、阴暗:“小安子,宣礼部尚书觐见。”
小皇帝突然急召自己,礼部尚书心里有些忐忑:“陛下。”
“尚书大人,这驸马名册中,可有举荐的人选?”
“回陛下,大理寺少卿杜之林老成持重,礼部侍郎耿浩然品行是上上品,翰林院侍讲学士张润林对长公主仰慕已久,礼部精挑细选,皆为上上选。”
“大理寺少卿杜之林将近四十,头发都花白了,当然老成持重。”
“礼部侍郎耿浩然那是牛脾气,一根直肠子通到底,他入赘长公主府,能和皇姐鸾凤和鸣吗?”
“翰林院侍讲学士张润林,哼,这天底下仰慕皇姐的青年才俊多了去了。”
“这些歪瓜裂枣,就是你们礼部的‘上上选’ ?”
小皇帝额头的青筋就跟着跳一跳,冷哼了两声,将那厚厚的驸马名册砸了下来,只差一点点,就砸在尚书大人的那张老脸上。
“尚书大人,这名册上的驸马人选,就是礼部精挑细选的,能配得上朕的皇姐,宁朝的长公主?”
“陛下息怒,这已经是长安城能挑选的所有适龄未婚乾元。”
“朕可是听说,国公府的嫡女肖子越,相貌、人品皆佳,这名册上怎么没有?”
对于小皇帝对长安城第一小纨绔的评价,礼部尚书震惊了,什么时候耳聪目明的小皇帝,变成了耳聋眼花的老者?
尚书大人只能睁眼瞎子附和着小皇帝:“回陛下,国公府的嫡女肖子越,相貌、人品皆佳,可惜,是个中庸,不符合入选驸马的条件。”
“不管是乾元,还是中庸,只要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皆可以让皇姐看一看,选一选。”
可怜礼部尚书一把年纪了,跪在那已经一炷香的时间了,小皇帝半点没有让他起身的意思,再傻也明白,自己办事不力,惹恼了小皇帝,小皇帝无声地责罚自己呢。
听着小皇帝的话,乾元、中庸都可以,难道小皇帝的意思是?尚书大人不敢过多猜测圣意,跟着小皇上的话音往下顺:“那陛下的意思是?”
“既然是皇姐的驸马,自然要由皇姐亲自挑选,挑选皇姐心仪的驸马。”小皇帝,一副国民好弟弟的模样。
“朕想着让皇姐早日定下心仪的驸马,驸马也好为皇姐分忧。”
尚书大人对着地上光鉴人影的地砖,飞快地转动着脑筋:“陛下,五日后就是一年一度的龙舟赛。”
“臣想着,在这龙舟赛上,将所有的驸马人选集中在一起参加龙舟赛,让长公主殿下,亲自挑选驸马。”
尚书大人很上道,小皇帝很满意,走下龙椅,将尚书大人搀扶起来:“爱卿辛苦了。”
“驸马人选不仅要赛龙舟,还要比试文采。”
“文武双全的驸马,才能配得上皇姐。”
尚书大人诚惶诚恐:“回陛下,臣这就去准备龙舟赛上的比试。”
“龙舟赛上,一定能挑选出,陛下满意,殿下心仪的驸马。”
*
长安城·护国公府
肖子越回来后,这几日,肖国公和夫人房间的烛火,熄灭得很晚,老夫老妻秉烛夜谈。
“夫人,我想着,还是要将越儿分化成乾元的事情,如实上报。”
“此事全凭国公爷做主。”
隐瞒不报,这罪名可大可小,往大了说,可就是欺君之罪。
肖国公想得长远,正是长公主选驸马的时候,免得被其他人揪住小辫子。
肖国公只求远离皇室,远离皇权纷争,保国公府平平安安。
“我想了想,还是认同夫人的想法,帮越儿的婚事定下来,越快越好。”
“最好赶在长公主招婿前,将越儿的亲事定下来。”
国公夫人被国公爷夸奖了一番,心里欢喜,当晚两人郎情妾意了一番。
这边肖国公收到风声,礼部已经把驸马人选的名册上报,这才平平稳稳地将肖子越分化为乾元的消息上报给户部。
那边国公夫人忙着给肖子越物色中意的坤泽,两边有条不紊地同时进行着。
肖国公的这番小动作,小心思,自然逃不过金銮殿上端坐着的两位。
长公主暗骂一声:好一个老狐狸。
小皇帝骂骂咧咧:好一个老匹夫。
*
护国公府·某处僻静的小院子
自从肖国公将肖子越审问一番毫无结果后,就将肖子越扔在这小院子里闭门思过。
此时的肖子越,蜷缩在小床上,做着春秋大梦:梦里的坤泽,依然清冷,只有在梅子酒信香四溢的时候,纤细的臂弯,勾着自己的颈脖,把自己往身下拉,一贯清冷的模样,眼尾沾染上了一抹红,那模样,又纯又欲。
肖子越很听话,俯下身子,两人紧紧的帖在一起,柔软触碰着柔软,肖子越欢喜地恨不得将这人融在自己的骨血里。
梦里很美好,可惜醒来的时候,肖子越浑身酸疼,是身下的硬板床硌的疼,没有软乎的锦被,没有温软的坤泽,空气中也没有梅子酒诱人的信香。
在水云涧的三日,两人没日没夜地纠缠在一起,腰身也没有这般酸疼,肖子越揉了揉腰身,要着出去放松一下,被管家委婉地拒绝了:“世子,国公爷吩咐了,您就安心地待在这里。”
肖子越还不能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分化成乾元后,管家就换了称呼。
肖子越更不知道的是,自己分化成乾元后,国公夫人就发了赏钱,人人有份,这赏钱沉甸甸的,比春节的时候赏钱还丰厚。
只是有一点,小主子分化成乾元的事情,谁都不能对外走漏半点风声。
下人不明白国公爷和国公夫人的想法,不敢多揣度,却也明白,护国公府后继有人,自己与荣有焉,一个个嘴巴像蚌壳一样严。
“那不能出去,我想喝点酒总可以吧,梅子酒,我只要梅子酒。”肖子越不死心地提出自己的条件,可惜,管家充耳不闻。
肖子越身上的信香消散了,国公夫人才敢靠近,神神秘秘地拿出一个册子。
看着娘亲唇边挂着的笑,肖子越暗道不好:“娘亲,这是什么?”
“这里面是为娘为你物色的媳妇。”
果然娘亲的笑容越甜,坑越大,自己还傻乎乎地主动往里跳:“娘亲,我不是刚分化吗?”
“你是刚分化,只是你这岁数,不要说娶媳妇了,就是孩子都会满屋子跑了。”
“咳咳咳咳”肖子越被娘亲的一番话震惊了。
“我不看。”
“不看就不看吧。”自家闺女什么德行,当娘的最清楚,国公夫人也不强求,将册子放在一边:“当时,你还没分化,这画册里有中庸,有坤泽。”
“哦。”
“这些日子,你没有出去,怕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形。”
“嗯,有什么大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长公主在挑选驸马,入赘长公主府。”
“你刚分化成乾元,你爹已经将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恐怕此刻,你的画像,已经摆在长公主的案头了。”
“长公主,就是那个,那个,又老又丑,还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长公主吗?”
肖子越很疑惑:“这长公主长得到底有多丑,才让皇上费尽心思地为她选驸马?”
国公夫人也是震惊了,长公主的美貌是万一挑一,怎么到了女儿嘴里,就是又老又丑了呢:“你和你爹进宫这么多次,都没看过长公主吗?”
“为什么要看她,我怕看了她,会做噩梦。”一想到,皇宫里那个杀人如麻的长公主,肖子越打了个寒战,入赘长公主府,多么可怕的事情啊?也不知道谁家的乾元,这么倒霉。
肖子越可不想自己半夜醒来的时候,床头站着一个举着尚方宝剑的长公主,然后,就是鲜血染红了床幔,再然后,就是自己人头在地上翻滚了几圈,临死前,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像在无声地质问着长公主:这是为什么?
肖子越摸了摸脖子,好在脑袋还在,这五月天,身上的鸡皮疙瘩,想想就好可怕。
“那样的坤泽,好可怕。”肖子越想着自己的坤泽,虽然清冷了点,比起长公主,可是太温柔了。
“不想入赘长公主府做驸马,就赶紧选个媳妇吧。”
肖子越想着关在这个小房间里,什么也干不了,不如看看美人。
“那,那就放这吧,我一会看。”
国公夫人怕肖子越害羞,起身离开了小房间,把这空间留给了肖子越。
肖子越:害羞?不存在了,我只是已经拥有了全世界最漂亮的老婆。
前脚国公夫人一走,肖子越就拿过那画册,想着那日的坤泽,气度不凡,说不定,自己苦苦寻找的人,就在这画册中呢?
翻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己心上人,肖子越把画册扔在了一边,闭着眼睛,想着将昨晚的美梦续上。
晚上,国公夫人又来了:“那画册,看了?”
“看了。”
“可有中意的?”
肖子越晃了晃脑袋,摇了摇头:“我看都长一个样。”
这话气得国公夫人差点上手抽她,这可是国公夫人精心挑选的儿媳妇人选,相貌、人品、家世,皆是上上选,怎么在她眼里就长一个样呢?
看着肖子越摇头晃脑的样子,晃晃晃,怎么不把脑袋里的水都晃出来,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国公夫人气地骂道:“你个兔崽子。”
“明日,我约了刑部尚书孙夫人一起聚聚,到时候你陪我一同赴宴。”
“还有,孙夫人带着自家的嫡女。”
“孙家嫡女也在那画册上,你好好看一看。”
“孙家嫡女的喜好都在画册上写着呢,用心记一记。”
“那不就是相亲吗?”肖子越没想到自己分化后,外出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相亲?
“不算相亲,我和孙夫人年少的时候,就熟识,本就是手帕交。”
“不过这些年,各自忙着府里的事情,没那么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