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忽而望着众人,然后道:“我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说给你们听听。我觉得是不是要找个人跟路阮见一面,侧面试探一下。”
众人一时间有些不解,面面相觑起来。章怀直接问道:“徒儿,你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篱落微微眯了眯自己的眼睛,流露出一种志在必得的眼神:“是啊!京都一战之后,两界必将恢复平衡局面。日后想立功都没机会了。若是想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此次的收复潜城之战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也是最后的机会!”她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
章怀赞同道:“找个人去探探对方的口风也好,这样更稳妥一些。只是由谁前去合适呢?”
章怀、桑吉、山鬼三人都没跟对方打过交道,自然不便出面。若是篱落自己呢,毕竟自己就是当事人,好像也不大合适。
梁郁适时地开了口:“我看就让我去吧。以前我跟她打过交道,彼此也算认识。”篱落猛然想了起来,当初在追踪“活菩萨”卜吉的行踪时,他与路阮有过交集。
“好吧!木司正,那就辛苦你了。此事要尽快,我等你的消息。”篱落用一种随和的语调应了一句。梁郁听在心里却觉得倍感压力,面对路阮该怎么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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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冽的寒风越刮越大,吹在脸上跟锋利的小刀子似的。驻守在潜城外各个要道的兵甲全副武装,不时地来回巡查,一副如临大敌的架势,丝毫不敢松懈。大将军刘弃领着几名心腹亲自逐个地方盘查。
费了大半个时辰,全部盘查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疏漏。刘弃总算放下心来,回到了城主府内。刚到前厅门口,一名将官拱手道:“禀大将军:太后娘娘、萧大人来了,正在厅里候着您呢。”刘弃推门入了厅里,冲太后娘娘躬身施礼。
“大将军不必多礼,请坐。”太后娘娘端坐在正中央的坐塌上,摆了下手。刘弃遂在左手边的一张椅子上落了座。
厅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几人的面庞看上去颇有几分朦胧。千代寒霜又道:“萧大人,万城主呢?为何不见他过来参与议事?”
萧沉鱼奏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城主大人恐怕来不了了。自他女儿万银蛇自戕以后,他整个人好像崩溃了似的,终日神神叨叨的把自己封在房间里,连大门都不肯出。早前我去见他时,对方说现在什么也不想做了,只想拉着女儿的灵柩返回树城。此事该如何决断,还请太后娘娘示下。”
千代寒霜沉吟片刻,吩咐道:“想不到他们二人倒是父女情深。算了,由他去吧!切记!树城的兵马他不能带走一兵一卒。”萧沉鱼应了声。
“万归藏去了之后,剩下的这场打仗该如何打,就由我们三人决策了。”千代寒霜转而望着刘弃道,“大将军,线报有什么最新消息吗?”刘弃直言道:“据确切消息,拜月城助战的三万潜力师大军即将抵达京郊,由拜月教教主颜姬亲自统兵。加上他们原先的兵马,总兵力在十万人之上。”千代寒霜追问了一句:“我军现在的士气如何?”
刘弃的语气带着几分兴奋:“回太后娘娘的话,由于各项军需补给充足,大军的士气很高昂。很多兵士应该是初次进入潜力世界,充满了新鲜感,对即将来临的大战也是颇为振奋。”萧沉鱼坐着未动,听着这些振奋人心的话语却丝毫兴奋不起来。
十万潜力师大军是一股多么庞大的军事力量啊!单靠手中的三十万凡人兵甲能抵挡得住对方的猛攻吗?而且潜城三面皆是平坦的荒原,无险可守,靠什么来抵挡潜力师大军的正面进攻呢?难道就凭眼下的一股子如虹的士气吗?
“斗志高昂固然很好,但是凡人与潜力师的实力差距摆在那里,这是不容忽略的事实。十万潜力师大军,看来我们要背水一战了。”千代寒霜的面色凝重起来,很显然随着拜月城援军的到来,无疑进一步压迫了她。
萧沉鱼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太后娘娘,除了两方交战之外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千代寒霜盯着她道:“萧大人,你的意思是不是让我们重新回到和谈上去?你是让我们对那三项条件做出让步?”
“微臣并无此意。”萧沉鱼抿了下嘴唇,“可是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凡人兵甲是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了十万潜力师大军的进攻的。难道太后娘娘就忍心看着三十万大军白白牺牲吗?”
此言一出,刘弃断言道:“萧大人!你这是在质问太后娘娘吗?虽然你是潜力师,可你不要忘了自己的出身!你自幼生长在显力世界,而且你是潜力世界的钦犯。若不是太后娘娘出手救下你,此刻你恐怕早已化作一堆白骨了!”
“多谢大将军提醒,这些在下都清清楚楚。”萧沉鱼的语气不卑不亢,没有一丝愠怒,“自从太后娘娘放我回鹅城为母亲过生辰的那一刻起,我就想好了。我这条命就是太后娘娘的,虽万死而不辞。常言说:忠言逆耳。关于眼前的这场战事,我只是说出实情而已,绝无冒犯太后娘娘之意。”
千代寒霜赶忙打圆场,语气轻松:“好了好了。宫弼的潜力师大军尚未掩杀过来,我们自己可不能先乱了阵脚。萧大人心里有什么话,尽管直言便是。”
萧沉鱼酝酿了一下,方道:“我的意思是要未雨绸缪,提前预备好后招。潜城一旦守不住,我们应该提前制订好撤退路线。”刘弃显然是心里根本不服气,倔强地道:“怕什么!实在打不赢城中还有上百万的平头百姓呢!如果将我们逼急了,不妨用满城的百姓抵在前面,我倒要看看宫弼那老小子能奈我何!”
居中而坐的千代寒霜听了,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萧沉鱼赶忙起身,拱手道:“此事万万不可!两军交战用无辜百姓抵在阵前相要挟,岂不有损太后娘娘的圣德之名?若是传回显力世界,恐怕会引起朝野和百姓们的窃议,还望太后娘娘三思。”
刘弃方要再次发声,千代寒霜却伸手制止了对方,淡淡道:“此议不妥!若是真到了那一刻,我们就弃城撤回显力世界再做打算。若是用城中的百姓做挡箭牌,未免让宫弼轻视了我们。城中的百姓都是一些手无寸铁的低级潜力师,与我们的百姓没有两样。我们又何苦为难他们呢。”
“太后娘娘圣明!”萧沉鱼由衷地恭维了一句。刘弃显然还是有些不服气,只是敷衍地道了句“太后娘娘圣明”。千代寒霜从坐塌上走了下来,目光扫向房门方向,目光像是穿透房门望向了很远的地方。
沉默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凡事都讲求一个目的性。你们要清楚我们显力世界为何要耗费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去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战争,当真只是为了争一口气吗?”
接着,她自问自答道:“我们与潜力世界的隔阂说到底还是来自于那些当权阶层,他们手操权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显力世界牢牢把控在他们的股掌之中。所以我们的打击对象是他们,而不是那些平头百姓。我们不惜一战,就是要争取一个平等对话的机会,为显力世界的独立、自由而战。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当权阶层明白,我们是弱小的凡人不假,但是我们也有一颗不屈的心!我们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他们手中的傀儡!”
一席话掷地有声,铿锵有力,听之令人振奋。千代寒霜随即道:“所以,这一仗无论如何我们也要开打,以表明我们的坚决态度。当然,萧大人所说的也要考虑,我们要提前规划好退路。所幸树城还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京都一旦有失,我们可以借道树城迅速翻越白山撤回显力世界去。”
萧沉鱼提醒道:“太后娘娘,微臣担心的是对方会不会借此机会大举入侵显力世界呢?要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刘弃也充满了担忧:“是啊!对方逮着了这个机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们强占了他们的首府,深深地挫伤了他们高高在上的优越感,那些权贵们还不趁机挟私报复?”
三人又议论了一阵,依然没有什么良策,只得暂时作罢。千代寒霜回到自己的寝殿里,只见烛火昏黄,洛冰凝趴在圆桌边睡了。桌底下放着一盆炭火,烧得正旺,整个寝殿内暖烘烘的。
千代寒霜轻轻推了她一下,自己也坐了下来,念道:“宁可三岁没娘,不愿五更离床。这么晚了睡在这里也不怕染了风寒?”洛冰凝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我一直在等你,不想居然睡着了。脚底下有炭火呢。热气上升,浑身都暖烘烘的。”
千代寒霜郑重其事地道:“绝音,我正好有话跟你说。你收拾一下,明日就返回显力世界去吧。”洛冰凝立时警觉起来,疑惑道:“怎么了?怎么突然让我走?”千代寒霜忧心道:“我们是打不过对方的。双方一旦交战,必然十分残酷血腥。你留下来太过危险,还是回到京城去照顾宝儿去吧。”
洛冰凝沉思了片刻,提问道:“绝情,既然打不赢为何还要打呢?那不是徒耗兵力吗?再者说,这座都城毕竟是人家的,我们占着不合适。干脆我们直接撤回显力世界去吧。”
千代寒霜笑了下,解释道:“说的简单。就算我们此刻还回都城,对方也不会放过我们的。我敢保证,只要大军一撤退,对方的兵马立时就会追击上来。到时候我们恐怕会更被动。”随即站了起来,又道:“你回去抓紧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就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