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勋爵立刻非常激动起来。
“什么!?你竟然说战争不存在!”他瞪圆了眼睛,大叫着说,“他们那胡编乱造的魔法史把你骗傻了,你这个无知的女孩!!”
站在他旁边的巫师们捂住了他的嘴巴,但从表情来看,他应当是有很多脏话想要说。
“说到这个,他可就停不下来了!”画像们哄笑起来。
“你要是去过画廊城堡,就能在他的画像下面找到他的昵称。”他们解释说,“哦,‘撒旦的毒牙’!”
“他是个战士——那时候的战士。他和教廷的人打仗,打了一辈子!”
“他甚至为此获得过一枚勋章!”
妈妈来敲了阿诺德的房门,提醒艾达是时候回家了。
“好吧。晚安,小姑娘!”画像们对她说,“看来你只能下次再听他的故事了。”
昨天晚上的聊天激发了两个小巫师一些对于宗教历史的兴趣。
阿诺德想起来他还没有完成蒙多勋爵的更新日愿望——他的愿望是想要知道教会现在的军事实力,以及在英国和欧陆的影响力情况。他决定在假期里把它完成。
“哦,真的吗?我可以插队?”蒙多勋爵高兴极了,“那真是太棒了!如果你让我插队,小阿诺德,开学后我就额外教你点好东西……”
小巫师们首先去问了他们的父母,但他们谁也不了解宗教。
“认识你爸爸之后我就没去过教堂了。”莱拉摇摇头说,“噢,结婚的时候除外。”
“我也因为好奇问过她。她以前是个教徒——很久以前了。”画框里的埃德加说,“但不太虔诚,所以不求甚解。”
这很有道理,阿诺德想,如果她是个虔诚的信徒,他就不会存在了。
艾达也没有太多关于教堂的记忆。
“我没有宗教信仰。”琼斯先生说。
“你信仰科学。”艾达笑了。
“即使是在您发现艾达是巫师以后吗?”阿诺德问。
“我信仰人类探索真理的精神。”琼斯先生说,“我还相信科学与魔法殊途同归。我们只是有不同的天赋,所以有不同的探索宇宙的视角。”
“宗教能给人的心灵带来慰藉,但有时也会造成创伤,尤其是对小孩子。”安妮则说,“我们觉得让你太早接触宗教并非好事——特别是在你显露出魔法之后。”
于是他们去市图书馆里查阅了许多文献,以完成蒙多勋爵的愿望。最后他们把得出的结论告诉了这位中世纪的老战士:如今教会经过多次的改革和分裂,已不再掌握世俗权力。尽管在麻瓜界仍然主导着教育与慈善领域,但它的影响力在逐年消退。如今不论是哪一支的教会,不论是在英伦还是在欧陆,都已经没有了实际的军事力量,只在梵蒂冈剩下象征性的安保:一百人的瑞士卫队。
“哈哈哈,这真是个好消息!”蒙多勋爵拍着他的啤酒肚大笑。魔法世界的式微固然令巫师辛酸,但敌人同样在衰退,至少这消息带来了安慰。
艾达还想起了一句令她印象深刻的话,是在丘吉尔首相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里读到的。她借来了这本书,再次找到了那句话,是斯大林在1945年波茨坦会议上说:“教皇有几个师?”
这句话充分地反应了新世纪部分麻瓜对宗教势力的蔑视,蒙多勋爵听到后高兴得手舞足蹈。他决定因此喜爱斯大林,尽管两个小巫师反复向他科普,他领导的这个红色帝国如今是大英的竞争对手和潜在敌人。
当他们完成了愿望,把图书交还回柜台的时候,图书管理员翻了翻他们的书册说:“对宗教改革感兴趣?”
“一项小课题。”阿诺德对他笑了笑,模糊地说。
“我们镇上的博物馆最近正巧在举办宗教改革时期的历史特展。”管理员说,“就在东城,14路车两站就到。如果你们感兴趣,可以去看看。”
艾达和阿诺德对视了一眼。
“那有什么可看的?”他们坐上14路车的时候,蒙多勋爵仍然嘟嘟囔囔地说,“那些东西太血腥了,不适合小朋友。”
可两个成长在文明的工业社会里的小巫师才不会害怕呢。
他们在镇博物馆里泡了一整个下午。在“宗教改革时期的文献和手稿”展厅里,艾达从一份模糊不清的手稿上辨认出了那时的人们对魔法的描述:“自称施行魔法之人,为地狱的先锋。对魔法的追求是对自上而下的神圣权威的挑衅,凡犯此罪者,必须以清洗之火净化他们的灵魂,审判在他们上……”
在“宗教裁判所”展厅里,他们看见了许多写在线装羊皮纸上的审判记录。被判为女巫的大多是乡村或镇子里的女人,她们被指控改变天气,为乡村带来灾难和疫病,咒人倒霉,用魔鬼的力量给人治病,在经过查验胎记、手握烙铁、扔入水中等一系列匪夷所思的鉴定后,被判处火刑。
“在以前,琼斯小姐!”有画像阴森森地插嘴说,“像你这样的麻种小女孩,要是被教廷发现了,他们就会把你抓走……”
“嘿,芬吉!别吓唬小孩子!”
但比起女巫,他们烧得更多的是异端——货真价实的,和他们一样的麻瓜。在艾达看起来,这些“女巫”大多数读着也像麻瓜。总的来说,麻瓜们在以宗教的名义自相残杀。
“他们平等地想要烧死每一个具有洞见,却不掌握权力的人。”阿诺德说。
这两个展厅里满是一页页带有褪色印记的手稿和血腥的判决书,记载着关于火刑与断头台的恐怖故事。而在下一个展厅,“宗教法器和审判工具”里,他们看见了真的——这个展厅里摆满了刑具、仪式用品和圣物。
“噢,我的天。”阿诺德满脸菜色地说。他站在一把可怕的审讯椅前面,那把椅子上长满了尖锐的铁钉和棘刺,旁边还摆放着炉子和烙铁。
而艾达正在看一只铁牛,这是一种极其残酷的刑具。受害人被迫进入这个空心的铁质动物模型中,随着铁牛被加热,在高温中遭受到巨大的痛苦。
展厅中还展示了一些进行驱邪仪式的法具,诸如圣水、十字架、祝圣刀、圣骨、圣旗、熏香和香炉。一侧的展板上介绍了它们的用途:常被用于净化异端,或用于使用巫术或魔鬼上身的嫌疑人,但他们实际上只是患有精神心理障碍或者癫痫的病人。
艾达觉得这些看起来是非常愚昧而令人悲伤的历史。
“麻瓜们与巫师们同样隐瞒了一部分历史。”蒙多勋爵说,“他们并不只是在蒙昧愚蠢地自相残杀,或者对癫痫病人驱邪。他们隐瞒了有关真正的巫师的部分。我们曾经真切地战斗过!……”
他陷入了回忆,没有再和他们说起细节了。
“史书可以编纂,但领土却不能。”而其他的画像们语调沧桑地讨论起来,“特拉弗斯家的庄园现在出门就是化工厂,那烟囱里天天往外喷臭气。莱斯特那小子上次说他家的湖是脏兮兮黏糊糊的橙色,怎么也清不干净……”
“永远纯粹的布莱克家已经不得不把他们的庄园嵌进麻瓜公寓里了——哦,那真是个不幸的选址。”
“……”
“或许我该去图书馆借一本《女巫之锤》看看。”艾达说。据展览的前言区介绍,这本书是教士对于判断女巫的方法的开山之作,里面充满了当时的麻瓜对女巫的猎奇想象。
“不不不!!”画像们都尖叫起来,“那本书太下流了!那不是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应该看的……”
带着满脑袋沉甸甸的历史,两个小巫师神思不属地回了家。莱拉给他们开了门。
“我之前忘记问你了。”莱拉夫人说,“你的数学和科学学得怎么样了?”
阿诺德瞬间回到了1976年。
“噢,我的天。”阿诺德满脸菜色地说,“我忘记了,妈妈。”
艾达在门口与阿诺德告别,而莱拉唠叨着什么“选科”、“O-Level”、“STEP数学”之类的话,拉着他进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