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雁门关回来,天色已晚,胤祥洗澡去,胤禛还是认真看起几处来的折子。胤禛就是在意原则,所以需要大方的地方,丝毫不拘束。理藩院请求赈济扎鲁忒贝勒鲁空等三旗的饥民,胤禛下令再拨银二万两,由本锡阿林保携带前往,这笔钱是为补充先前发放的五万两可能不足的部分,胤禛传,不再按旗分别发放,而将平分给所有三旗人。希望钱确实用在了饥民身上。
而巡抚裴彳率因水灾请求捐出俸禄以赈济受灾居民,胤禛则觉得,俸禄是用于官员及其家眷的生活,即使全省官员捐出俸禄,对赈灾帮助不大,便干脆下令停止地方官员奏请捐助俸禄,免得有些人瞎积极贡献,反害了一些廉洁无钱的人,徒增更多贪赃。与其说胤禛对下面的官员很是体恤,不如说这都源于众人怕的他的锱铢必较与不对人性抱好的期待。于是有些能明白胤禛的严苛的聪明人,与胤禛待越久反而越觉轻松收受益。
等胤祥洗好回来,便见胤禛已是拿着折子睡了过去。胤禛睡得很安静,脸不大,平常一副苛刻冷漠的样子,现在看起来倒像个小孩一样乖巧地等着自己。胤祥看着看着又觉得有点心疼,胤禛从来都精力亢奋,貌似精神用不完,做事总会撑到彻底不能再做为止,于是眼前的样子,怕是确实累得差不多了。胤祥走过去,果然难得没将胤禛吵醒,为了防止自己笨手笨脚还是会吵到胤禛,胤祥干脆找了个垫子,自己坐在床边地上,趴在床沿帮胤禛看起剩下的。准备这样胤禛明日就不用着急了。
内阁侍读学士双喜谨密奏,西洋人因能观测天象和制造修历仪器被允许留居京城,但非为传播宗教。西洋人信仰异教,编撰经书,吸引民众入教,导致天主堂数量增加,信众众多。为防止西洋邪教扩散,上奏由八旗内务府及地方官府查禁入教者,违者交由相关部门处理,以保护本地民众不受其影响。请皇上裁决。胤祥扫看得很快,心里总觉得西洋人如此不是什么大问题,大家喜欢在教堂聚聚也不能怎么样。但胤祥也知道,胤禛也有点担心这个,不太喜欢有人在自己的国家瞎宣传其他教义。于是胤祥心里暗暗想要护一下那些善良的传教士,便干脆将这个折子不批,就放到了已批那一沓。
胤祥很小心放过去,放好再小心抬头看胤禛,见他仍睡得安静,心里放心下来,接着看下一个。正白汉军旗都统观音保等谨奏为补放佐领事,说蔡玉被任命为广州副都统,其家族自太宗皇帝时期起便管领佐领。自李田贵起,佐领由李氏家族管领,后因无后嗣,转由蔡世英及其子孙七代相继管领。蔡玉的任命导致佐领空缺,因此其家族成员蔡祥、蔡官、蔡永熙、蔡永文等通过抽签被推荐以填补此职位,还附上了补放蔡五佐领人员之考评简历:
闲散蔡祥步射优、骑射平;布特哈八品官蔡官步射优、骑射优;养狗处听差骁骑校蔡永熙步射优、骑射优;内养狗处听差骁骑校蔡永文步射优、骑射优。
闲散蔡祥,原副都统蔡毓茂之子,十六岁;布特哈八品官蔡官,原总督蔡毓荣之子,四十岁;养狗处听差骁骑校蔡永熙,原监察御史蔡占之子,四十八岁;内养狗处听差骁骑校蔡永文,原按察司蔡奇之子,三十七岁。
胤祥觉得没什么问题,只是看着也才不禁感慨,许多人倒是几十岁还得待在养狗处档听差,骑射都还是优,看起来还挺可惜的,出身还都不差。胤祥又暗自庆幸自己哥哥幸好是皇帝,自己多了不少福气。正想着,他突地被一只手拎了起来,胤祥吓了一跳,立马回头,果然是胤禛,他愣愣看着胤禛道,“哥哥你醒了。”胤祥被胤禛抱进了怀里,胤禛闭着眼,轻轻抚着胤祥,感慨道,“不要坐地上,凉。”胤祥拿着折子,小心乖乖道,“好。”接着觉得这折子也许胤禛有吩咐,放回了没批的部分。刚一放下,被胤禛拿了起来,胤禛抱着胤祥,一手拿着折子一手拿笔批起来,只是写道,“李氏绝嗣,何以蔡氏世代接管。”胤祥看得一愣,“皇上怎么看到的内容跟我看得总不一样。”胤禛将折子放在一边,将胤祥抱到床里躺好,吹熄了灯,闭着眼温温道,“就像王也总有自己看到的一样。”说着摸了摸胤祥的脑袋,“睡吧,明早如果想出发的话。”
休息得好,次日一早用过早膳,几人便出发了。出发前,胤祥吩咐着将自己昨日后来在边贸街买到的还不错的一些物件通过胤禛名头赏给了各官员各王,如赏喀尔喀郡□□津多尔济渗金爱玉石佛一尊、弥勒茶克查佛一尊、金黄带一条上拴刀子、合同、手巾三事筒、珐琅鼻烟壶二个、红熏皮炎链包二个、黑漆皮盘二个、蟒缎一匹、桩缎二匹、大缎六匹、缎台熏貂皮帽一顶、四团金龙蓝缎面银鼠皮褂一件、龙云蓝宁绸面天马皮袍一件;翁牛特贝子鄂齐里三眼孔雀翎一个、弥勒茶克查佛一尊、金黄带一条上拴刀子、合同、手巾三事筒;阿巴哈公得木楚克两眼孔雀翎一个、弥勒茶克查佛一尊、金黄带一条上拴刀子、合同、手巾三等筒。
九月十三这日,宫中,皇帝遣官祭历代帝王,遣官祭城隍之神。胤禛他们启程向北往大同去。又行半日,胤禛便又吩咐了外面前面哪里停,胤祥这次倒认路了,反问,“才行两个多时辰应该到不了大同吧?”车停了,停在一座寺前,胤禛笑笑,“走走,怕你坐累了。”说着自己胤禛先下了车,随后牵胤祥一起下车。后面的允禄和允礼则跟着下车,带着造化它们跟了上来。前两日都要爬山,造化它们便被放在住处,难得今日能带出来溜达,允礼和允禄倒是有心记得。
胤祥主动带过这两只狗,再走回胤禛身边,积极问,“哥哥,我们去哪,这座寺?”胤祥看着寺里那突出的一座高塔,第一反应就觉得是座寺。胤禛点头,“嗯,为了看下这佛宫寺的释迦塔。”胤祥仰着头认真看,“是哦,这塔好像比其他处都高,也很旧了,怎么还在,不容易。”允禄和允礼在两位兄长身后很安静,不敢多说,但还是彼此暗自交流,“我也想看这塔许久,没想到还真在。”听完允禄只剩“哇”的感叹,允礼则轻声道。
只见这塔大致二十丈,和其他塔类似,大致由塔基、塔身、塔刹三部分组成,塔基又分作上、下两层,下层为方形,上层为八角形。塔身呈现八角形。胤祥数了数,“五层六檐。”胤禛握了握胤祥手,轻声纠正,“明五暗四九层塔。”胤祥惊讶转过头看向胤禛,“哦,如此更厉害了,何时的?”胤禛回,“辽。快七百年了。”胤祥看楼上挂着好多匾额,只觉有一个很是突出,貌似皇家的,接着边感慨边问胤禛,“那个‘峻极神工’谁写的?有点气魄。”胤禛笑笑,“明成祖,他北征时在此驻跸过。不过,我不觉得很好看。”胤祥瞥了眼胤禛,逢迎道,“嗯,还是我们皇帝主子的好看。明朝你不会只喜欢神宗吧?”身后的允礼允禄听到都不禁笑出一点气声,惹得胤禛都解释道,“谁说我喜欢神宗,我是觉得他有趣,记得清。”
讨论一通,胤祥拉着胤禛往里走,沿着寺中主干道往塔里走,慢慢登上台阶,走入塔去。一入塔中,便感有松木香气涌上脸来,无限清新,胤祥吸了一口气,只觉那香气慢慢通进身体,洗去不少负担。接着胤祥才转头问胤禛,“哥,这气味,好像让人进了林中?”胤禛也在一旁慢慢嗅着,静静体验,听到胤祥回,猜想地答,“嗯,这塔大概全用落叶松做的。”说着仰头看向塔上的斗拱,颜色和其他部分不太一样,胤禛补充道,“除了斗拱,应该是榆木的。”胤祥很开心地一边学着,一边夸胤禛,“哥哥总是知道好多。”胤禛听了不自觉一笑。
接着往下看就是那一层塔正中的巨大释迦牟尼佛塑像。宽厚丰腴如常,只是头发、眉毛与唇边的胡须清晰能辨出是石绿色,让人觉得很有意思。一边仰头欣赏,胤祥又一边问,“楼上都一样吗?”胤禛陪着看,一边问,“如果你不嫌累,我们上去看看?”胤祥手不禁伸到下巴点了点,思索一下,回头道,“那我们登到二楼先试试?”胤禛笑了,伸手示意胤祥跟着走吧。胤祥愉快将手握了上去,积极跟着走上楼去。
这楼不同其他楼阁,有明暗分层,前五层是实层,后四层是暗层。楼阁内外柱之间有外槽,有扶梯可供上下。二层台基上塑有一佛二菩萨趺坐于莲座上,另有二胁侍菩萨立于大佛左右,均为彩绘。第三层实层内槽中,木质八角台基上塑四方佛四尊,每尊佛高一尺左右。接着胤祥就懒得再往上走了,拉着胤禛手腕问,“哥哥你猜上面的佛长什么样,如果没什么特别的,我就不走了。”胤祥说着呼出一口气来,表示累了。胤禛通情达理道,“应该差不多,没什么区别。我们下去吧,让庄亲王他们代替看看就好。”说着胤禛转身看向允禄两人。允禄突被点到名,立马恭敬同意,“好,我们代皇上看看去。”允礼是无所谓,本来就感兴趣,想上楼去看看,允禄则早也累了,多少心不甘情不愿地,但面上还是努力装得特别愿意。
胤禛牵着胤祥慢慢下了楼,在寺一楼内又绕了一圈,又赏看了一会儿内槽南北门额上绘有六个供养人,南为三女像,北为三男像,与墙上的六幅巨大佛像,古朴别致,着装颜色风格上带辽代风格。让胤祥两人看得津津有味。最后胤祥又跟胤禛在楼阁附近转了一圈,进了旁的观音寺院,仰看塔阁更觉气势,干脆坐在院前的秋千上,等允礼他们下来。
胤祥仰头看着,隐约看到允礼他们走到了最高的一层,就要走出塔阁站到外面的廊边,还让人看不清脸。这时,一直盯着胤祥看的胤禛情不自禁凑上前去,身子恰挡住了胤祥,低头捧起那张漂亮的脸,轻轻吻了上去。胤祥惊慌地推开了胤禛,压低声音,“干什么,允礼他们走出来了。”胤祥着急地看向楼上,只见允礼和允禄早已不在廊上,这才放下心来,随即回头转向胤禛继续要求,“皇上,你小心点。”胤禛笑了,头也没回,不看胤祥看去的地方,只是说道,“王,他们早不在了吧?”胤祥反驳不了,还是低声叮嘱,“那也要小心,不准这么嚣张,吓到人我还怎么见人。”胤禛意味深长一笑,强行认真答应了胤祥的教导。
允礼他们下来得很快,胤祥和他们搭话搭得很积极,试图借此来试探他们方才在楼上到底有没有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感觉到应该没有,胤祥才作罢,被胤禛带着回车里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