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树独自一人回到校内,经过保安室,可能是方才看着他和许珵一起出去的,回来时候保安叔叔难得的没有询问太多。
他步子放得很慢,没有其他同学匆匆奔向教室的快节奏,眼神没有目的的四处扫射。
他终于有时间可以关注一下,即将生活一年的校园环境。
振兴中学建校二十几年,从外观上看去,所有的设施都显得有点半旧不新。仿佛是在一个单位上带了挺久了“新人”,有资历,但对比其他“老人”,又不够。说“年轻”,对比“新兴”学校,又“老了”。
它就这么夹在“百年老校”和“新兴新学”中间,说是为难,其实也算不上。但实在也够憋屈,因为它和“百年老校”的间距,又只有半条街的距离。
每年一到高考月,出成绩,“百年老校”的喜讯就将他们包围,但无奈的是,振兴学生老师的平常心,又让其他贼兮兮的人牙痒痒。
沈嘉树倚站在六班走廊,目光平直往下丢,空旷寂寥的校园内仅剩几个学生的身影,有人拐出了林荫路,往通水走廊里走了,有人直直往中庭进来了,还有人停在绿荫下举着手机打电话。
场景看上去,悠闲又惬意。
除去小学在新余完小的六年,他几乎没有体验过南方的环廊校园,说不好奇是假的,但要说想念嘛,那也真是没有。
他之所以想要多注意,还是因为自己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校园,另一个是,去了西北没了拖后腿的父亲,他们娘俩的生活更富裕了。
相较之下,衡川其实并没有能够让他怀念的东西。
可眼前的生活,独自一人的生活,也减少了很多在西北后来的压抑感。
沈嘉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双手搭在石栏上,闭上了眼,微风轻抚在脸颊,走廊上是太阳照射进来洒下的细碎光影。
如果不是要高考,这样的生活,是多么的弥足可贵啊。
“沈嘉树。”谭娇从走廊另一头走来,空荡的长廊上仅有沈嘉树一人,她弯着眼笑了。
长廊光亮通透,橙黄光亮打在体白嫩皙的砖墙,折射出七色明彩洒在少年身上。规则的白色校服圈着细腰,黑色校裤里盛着的长腿,一览无余。
他不仅是瘦,而是结合力量的骨感。
在柔光的晕染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感瞬间减弱了大半,反倒将干净利落的侧脸显得更柔和了。
此时,沈嘉树双手搭在石横栏上,向前微倾的身体收回,耳朵动了动。女生声音很甜,听起来还算耳熟,他睁眼侧头望了过去。
这人可不就是害得他手机被没收的罪魁祸首吗!?
肯定是因为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的原因,开学第一天出师不利。
“······”沈嘉树面无表情又不失礼貌地向她点了下头。毕竟还是同班同学,不可能真的说些什么不好听的话,他对着女同学也说不出尖酸刻薄的话,而且还有未来一年的时间相处,关系不能太僵了。
谭娇把手里的粉红色片状物体塞进了校裤口袋,她脸颊攀上几分绯红,笑着抿了抿唇,停在沈嘉树身旁的空位,友好地跟沈嘉树搭话:“你中午没有回家吃饭吗?”
其实收缴手机的事不能全怪她,但是她来加微信,拉他进班级群,班级群消息没个消停的,他才会在开学第一天跟着他们“放肆”去看手机。
可就是这么想,认清自己小人之心的沈嘉树还是不太想接她的茬,又碍于对方是女同学不能做的太明显。
沈嘉树绷着脸“嗯”了声,看不出情绪的面孔下藏着极度的不情不愿。
但是,谭娇并没有听出来。
六班同学不同于其他人,向来是直来直往惯了,没有弯弯绕绕憋着又这样那样。此时的沈嘉树显然是对六班没有任何了解,只习惯性的拿出自己以冷脸示人的方式。
“你应该不是衡川本地的吧?”谭娇抿着唇笑得有点羞涩,好看整齐的贝齿抵在唇内,目光往沈嘉树身上瞟了两眼,沈嘉树视线平视直落,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她手在石横栏轻轻滑动,试图缓解一些紧张:“我们这里高考志愿填报的分,好像也不低。”
沈嘉树说,“660。”
“西北应该比我们······”谭娇本意是还像继续往下聊,好不容易打开的话匣子,不想就这么关了,但当她反应过来后,口齿微张,弱弱地发出了声充满了疑问地气音:“啊?”
似乎没想到沈嘉树还真的有做过了解,原本只是表面糊墙功夫,一弄而过,却没想到人家真的说得出。
这个被爆出来的数值,和班主任去年说的数值一模一样。
为什么会记忆那么清晰呢,因为班主任王志毅孜孜不倦地给他们说,想要借此激起六班的热血。
“620。”沈嘉树仿佛没有听出谭娇已经近乎气弱的语气和疑惑,他人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回答上个问题也很淡定。
“······”停顿了一下,谭娇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她怔怔地问:“那你······为什么要来衡川啊?”
“提高一分干掉千人”的说法在高三一直广为流传,就是作为底层学渣都能明白“五十分”的差距是一个什么概念。
更何况,这还是省填报志愿分数。
当全国卷分发到各省,而各省所填报的学校分数,又大有不同。其中,有些省份的582分可以上一本,譬如深圳大学,而某些省份的582分,或许还不够上一个专科,譬如河南。
沈嘉树没有隐瞒,也没认为有什么好隐瞒的:“户口在这儿。”
“······所以说,”谭娇有点惊讶,“你是衡川人!”
沈嘉树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难道我有说我不是?”
“没有没有。”谭娇摆摆手,明显是怕沈嘉树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说:“我看你、不太像。”
兴许是无聊,沈嘉树也跟她聊了起来,姿势调整了下,变得更轻松起来:“怎么不像?长得不像?”
谭娇直认不讳地点头,十分大方地承认:“你已经是我们班班草了。”
“班草?”沈嘉树眼皮子跳了下,他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嗯,班草。”谭娇说:“你没来之前我们班班草还是许珵,就是你后桌的同桌,今天还有人把你的照片发到了校园表白墙,振兴男神女神的号里也会有你的照片。”
所以,他成名人了?
沈嘉树心里忍不住吐槽,这他妈都是些什么事儿?
“不对,我的照片?”沈嘉树猛地回过神来,最关键的点差点被他遗漏,他身体微侧,看向谭娇:“什么照片?”
说到这个,谭娇也有点心虚,她眼神飘忽没有和沈嘉树相视,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进入□□,又点开其中一个“振兴中学校花校草墙”,递给沈嘉树看。
沈嘉树没有接谭娇递来的手机,他脑袋低垂,就着谭娇的手,视线落在套着粉色壳的屏幕上,谭娇懂事的用拇指滑了两下。
几条其他班级发出来的“班花”“男神”从眼前一晃而过,看到其中的一条,眼明心亮的沈嘉树闭了闭眼。
看得出来,照片是上课时间里偷拍的,没有聚焦,却又不失美感。
他又看了眼,明亮发光的浓墨眼,忽然变得黯淡了。
振兴中学校花校草墙:
高三六班新晋班草——沈嘉树
评论区:
【求联系方式】
【跪求一个微信】
【老夫掐指一算,此人乃是俺未来三年的男朋友】
【这一声老公我就先替各位喊了】
【我们俩孩子叫什么我都想好了】
【六班,下午,约,懂?】
场面太美,沈嘉树不敢继续看了,他怕再看下去要长针眼。
心说:我可去你大爷的吧,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奈何谭娇的目光过于炙热,脸上就差挂着一行行走弹幕“男神,我没有骗你,对不对!!!”,沈嘉树此刻已然是恨不得那双清明不存在任何近视的眼瞎的一干二净。
眼看着场面就此绷住,想要更进一步或继续的话题非常不顺利的走了下坡路。
谭娇收起手机,挤着脸笑了两声:“其实你没来之前,校草头衔一直挂在许珵,哦,就是你后桌——”
怕他不记得,还贴心十足的给他解释清楚。
“后桌的同桌。”沈嘉树面无表情地接话。
他不是傻子,用不着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强调许珵是谁。
那人就住他对门,他比谁都清楚。
“对对。”谭娇笑着说:“但是他······你和他不一样,这个······你下午就知道了。”
整的跟猜灯谜似的,这玩意儿听着比拆盲盒还不靠谱。还有,不能说你跟我说那么多干什么,卖哪门子的关子。
沈嘉树继续面无表情,也不接她的话了。
然而,谭娇的预防针到了下午,已然是生效了。
第一二节课间活动时间段,不少人“不经意”路过走廊另一边的六班,眼神陆陆续续往内瞟,试图寻找“六班新晋班草”的痕迹。
其实并不用特别去注意,只要从窗边经过,再往内一扫,哪怕不是刻意为之,第一眼就能寻到沈嘉树的身影。
“给你的。”徐一星手里抱着一堆糖果,逢人自来熟的倒在沈嘉树课桌。
沈嘉树看着桌上和桌里的糖果,半边脑仁子直发疼。
这儿的人是都这么热情的吗?
前面光是一个许珵已经够他头疼的了,现在又来了一批。
还有,为什么要给他送糖?他看上去有那么喜欢吃糖吗?
徐一星坐在后桌,撑着手,脑袋往前拱,嬉笑着说:“皇后,你这可比我们珵哥受欢迎多了。”
“还有高一高二的来送。”徐一星倍儿有经验地说:“你今天没反应,明天应该就有情书了,啧,怎么就没人给我送呢。”
“要不明天我也改个名叫‘大哥吃糖’?这样是不是很多人给我送了?”徐一星很期待。
沈嘉树:“······”
你可别说话了,越听越烦。
他揽着一桌的糖,转过身,五颜六色的糖果一窝蜂的落在徐一星课桌上。
沈嘉树冷淡地说:“你吃吧。”
最好是,多吃糖,少说话。
徐一星受宠若惊。
一旁的许珵笑得肩膀直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