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惜安挣开她的手。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来不及了,姐姐。”她反手握住赵懿安的手腕,“离你上次禁足才多久,答应我,这次你不要去触霉头好吗?”
赵懿安愕然看向对此时毫不惊讶的赵惜安,“赵惜安!这事可有你的手笔?”
赵惜安苦笑,“姐姐你也太看蠢我了,我是打算利用这件事的,但不是这样用,我还没来得及出手,不知是谁......”
二人正说着,果然就见晋王领着乌泱泱一群人走了进来,他似乎在跟身侧的人说着什么,面上一派愉悦之色。
只是走了一会儿,他的神色忽然凝重下来,额角青筋乍现,他挥开众人,大步推门往主殿内走去。
孙忠见状,忙出面清退众人,常禄等人更是面色惨白,抖如筛糠。
赵惜安也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只死死拉着赵懿安的手腕。
果然不久,进听到内殿传出一声暴喝,一阵拳拳到肉、骨头断裂的声音。
“给寡人滚出来!”
“好好好!这才是寡人的好儿子!不亏是寡人最器重的儿子!”
西翠宫里,瓷器杯盏摔碎的声音不绝于耳,一阵阵钝响和闷哼没有停歇。
一道呜咽的女声响起,“王上——王上您停手吧,他会死的!”
回应她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以晋王的气力,这一记耳光下来,牙齿都能打掉几颗。
是赵征和李美人。
如此戏剧性的一幕。
即使放在平时暖香当一件糗事说给赵懿安听,她都不会相信,只当是他人的编排。
可如今眼见为实了。
她是听说过在赵征的母亲去世后,李美人曾教养过赵征半年,后来因为二人不和,李美人以无能教养公子为由,将赵征又托于其他夫人名下。
没成想二人有这样一段。
没成想那个赵征能有这样一段。
赵懿安忽然无力地跪坐下来,看两人这样子,不像是第一次了,为什么今日突然被发现?到底是谁?又为什么要把她引过来?
她想起早上晨练时谢玹说的话,出征在即,这次出征父王安排的统帅是大公子赵征。
听到赵征的名字时赵懿安其实是放心的,所有兄弟里,唯有这个兄长,是她还愿意叫一声兄长的存在,他也是父王最认可的儿子。
不行,赵懿安爬起来,赵征不能有失,这是明显的阴谋,她又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赵惜安,李美人......也不能有事。
赵懿安起身往殿门口的方向走去,赵惜安一把冲出来抱住她的双腿,拼命摇头。
“姐姐!姐姐!不要,不要去,这次不一样,你不要过去,这次你要是去了,不会再是禁足那么简单,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们怎么样都活该,我都无所谓。可我不能失去你!不要去,不要去姐姐!姐姐!”
赵懿安有些哀伤地看着她,擦了擦赵惜安满脸的泪水。
殿外跪着的孙忠和常禄也注意到了她,常禄一脸惨白,孙忠望着她摇头示意。
赵懿安只是将地上的赵惜安拉起来,搂了搂还在抹眼泪的她,转身快步走进了西翠宫的主殿。
*
掀起珠帘,走进寝殿内,眼前的景象一分一寸都在冲击着赵懿安的神经。
鲜血淋漓、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的赵征,再不见过往风光无限的样子。
李美人则是嘴角溢血、晕倒在地。
晋王正坐在一旁的榻上,手中握着长刀,一寸一寸无意识地轻抚着。
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向来人,只是一眼,又收回目光。
赵懿安缓缓走到赵征身侧跪坐下来,她探了探赵征的鼻息,又看着他断掉的手脚,满身的青紫和伤口。
赵征感觉到她的接近,睁开眼睛,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吾儿。”晋王站起身,缓步走近赵懿安。
他居高临下捏起赵懿安的脸,手中长刀随意一插,正刺进赵征大腿,晋王随手抽出,鲜红的血液溅了赵懿安一身。
赵征只是闷哼一声,便没有多余的动作,也不曾求饶。
看到这样的儿子,晋王更加欣赏也更加愤怒。
赵懿安的眼睛有一瞬失神,她知道伤在大腿是多么危险,慌忙要去替赵征止血,晋王的手掌却钳制着她的脸颊不能动弹。
赵懿安怔怔看着他。
“父王,让我救救王兄吧,他会死的,父王最喜欢王兄了,父王如此器重王兄,他怎么能死在这里,以这样的姿态死去呢?”赵懿安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
晋王用拇指擦拭着她的泪水,没有说话,只是随手又刺下一刀。
他质问赵征:“你听到了,一向被你们嫉妒的妹妹都知道,你是寡人最器重喜爱的孩子。”
赵征闻言,一滴热泪从他眼角滑落,“孩儿知罪,辜负了父王的器重,不孝子赵征但求父王赐死。”
“王儿以为呢?”晋王捏紧赵懿安的脸,面无表情问:“王儿觉得父王该如何处置他们呢?”
“父王。”赵懿安被他捏住脸颊,只能跪在地上拉他的衣袖,“父王,女儿是被他人引过来的,想必父王也是如此,这是他人的阴谋啊,王兄出征在即,是有人不想让他出征,父王不要中了别人的计。”
“计?”晋王甩开赵懿安,“是别人使计让他们滚到一张床上去的吗?”
晋王不再理会赵懿安,转身往外走去。
“来人,传寡人令,将此二人就地凌迟处死。”
“父王。”赵懿安扑过去抱住晋王的腿,“父王,那是兄长啊,小时候您一点一点抱着传授骑射的兄长,人非圣贤,满晋都如此多的纨绔子弟,他们的父母尚且无条件为他们兜底,兄长从没让父王操过心,求父王就饶兄长一死。您难道就真的舍得吗?”
赵懿安的手握上晋王的刀,鲜血顿时汩汩流出,赵懿安继续道:“父王的这把刀是王叔为您打的,您思念王叔,至今对此刀爱不释手,若是王叔还在,难道就不会劝父王饶恕兄长一次吗?昭庆生得晚没幸见到王叔,可是听说兄长是连王叔也十分喜爱的孩子。”
赵懿安手中流出的鲜血很快洇湿了地面,孙忠常禄闻声跪在寝殿门口,不敢近前一步。
赵懿安仍在说着,血不停地滴下,忽然有一只手将她紧握刀口的手取下,用一根布条包裹住伤口。
赵征苍白的脸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他朝赵懿安摇头,在晋王跟前跪直身体,将晋王的刀架到自己脖颈处。
“赵征,求父王处置。”
晋王盯着他,“你可知寡人为何以征之名予你?你很缺女人吗?寡人的女人就这么让你爱不释手?寡人还没死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寡人没教过你忍耐吗?你连等寡人百年后都等不急?”
赵征不语,晋王收了刀,往外走去,“赵征,你没资格死,你辜负了寡人岂是一死就能了之的?”
晋王重新吩咐道:“将大公子监禁,李美人即刻处死!”
“父王......”赵懿安艰难开口道:“父王,她是五妹妹的母亲。”
她艰难地跪爬过去想拉晋王的衣摆,却被晋王一脚踢开。
晋王冷冷看了她一眼,面色骤沉,大步离去。
赵懿安从地上爬起来,咳嗽几声,看着几个黑衣宫人闯进来,将李美人和赵征带了下去,赵懿安想跟出去,被冲进来的赵惜安拦腰搂住。
“不要再管了。”赵惜安死死抱着她,“这不关你的事,那是我的生母,我才是最有资格替她求情的人,我都没有替她求情,更不关你的事。”
听着寝殿外传出的喊叫声,赵懿安知道,不只是李美人,那些知道这个消息的小宫人,她们一个也保不住。
及至是赵征,也只是晋王真的舍不得杀这个儿子,才看似被她说动一般留下一条命来。
赵懿安瘫坐在地,一时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