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是在汾阳宫里。
云想暖香,赵惜安和赵悟安都守在她的床头。
看到她醒来,云想急切上前,声音有些哽咽,“殿下,你睡了两天,身上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赵懿安开口,声音沙哑,“我都好,王兄和......”
赵惜安打断她,“姐姐不要再提了,李美人暴毙,大王兄因办事不力被父王罚禁足,没有旁的。”
赵懿安垂眸,就听云想补充道:“王上换了三公子随军出征,派了符将军为将。”
赵懿安静静答应一声,看着眼眶红红的赵悟安,拉着她们的手说:“不要替我担心,你们先回去好吗?等我好些了就来找你们。”
赵悟安哭了一会儿,方才上气不接下气地被赵惜安拉出去了。
走到寝殿门口,赵惜安犹豫着转身看了一眼,嘴巴一张一合,终究没说什么,拉着赵悟安走了。
云想和暖香见状,也只得跟着出去了。
看着空无一人的寝殿,赵懿安这才掀开被子从床榻上下来。
她趿着鞋履,坐到了窗边的小榻上。
“父王一定对我厌恶极了。”她望着窗外喃喃自语,“结果是人也没救下来,还被父王厌弃,我是不是太冲动了些?说到底,我只是个公主,再怎么受宠也只是个公主,这些事跟我有什么关系?沾染这些事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她说着又垂下眼帘,“可是......可是那种情况,怎么由得我再去权衡利弊、冷静思考。”
“我只记大王兄不能死,还有那是五妹妹的母亲,这宫里已经很多人没有母亲了,不必要再多五妹妹一个。”
空荡荡的殿内只回荡着她一人的声音,良久的沉默后,只听她又喃喃道:“今后怎么办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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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窗外,珍珠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四个人从大到小整整齐齐蹲在窗沿下,正在聚精会神听着什么。
珍珠疑惑,正要开口询问,眼尖的云想发现她,连忙竖起一根手指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珍珠会意点头,就见四人慢吞吞挪动着身体从窗沿下跑远,方才开口道:“珍珠姐姐,可是为那件事而来?”
珍珠点头,神情难得有些严肃,“夫人这次很生气 ,觉得殿下此举实在愚不可及,她在气头上不肯亲自过来,就让我来看一下殿下的状态。”
闻言,四人齐齐摇头,“姐姐还是别进去了,心情不好着呢,再去问她,怕是会哭。”
珍珠叹息,又犹豫着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她说着又看向云想暖香二人,愠怒道:“你们两个也是,为何总是由着殿下在外头乱跑,这次是我瞒过去了,若再有下次休想我再替你们遮掩,必要让夫人揭了你们的皮,不然对不起先王后临终前对夫人的嘱托。”
云想暖香垂首不语,齐齐向珍珠行礼,“多谢珍珠姐姐宽容,姐姐大恩大德,我们无以为报,日后必然对殿下更严加看顾,必不会再有此次之事。”
珍珠叹口气,“也不是我要为难你们,实在这次你们自己也知道......这次的事,也就是放在殿下身上还能全身而退,不然即使是夫人做出这样的劝谏,怕都是难逃被牵连处置。”
她说完又看向一旁的赵悟安、赵惜安二人,“二位殿下如今在此也不便,正巧夫人传唤,不如同奴婢一同去一趟锡华宫?”
赵悟安二人只得点头,跟着珍珠亦步亦趋出了汾阳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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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以后,没有任何对赵懿安的处置传来,晋王也没有再怎么召见她或者提及她,就像宫里一时没了这个人。
赵懿安只在醒来那天消沉了一会儿,过后就是照常在演武场—藏书阁—汾阳宫三点来回,一如往常,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模样。
只有从军营回来的杨统领忧心忡忡,不知道赵征究竟犯了什么错,要被蠲了军职。
师徒两各有各的心不在焉,只是训练起来依旧是一丝不苟。
赵懿安像是一夜间沉默不少,不再像以往那么健谈、嬉笑怒骂,很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直勾勾地望着别人,望得人都有些发怖。
云想和暖香问她,她也只是说一时有一时的活法,如今不再得势,就要夹起尾巴做人,以免再惹人生厌。
云想二人叹息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劝解,只有赵惜安听了嘲笑她才学会夹起尾巴做人,也学得太晚了些。
赵懿安听了撇撇嘴,不跟她呛声。
几人之间还是那么过着,只是赵懿安像是稳重许多,对于所有她可管可不管的事情,她都选择了不再多管,一心一意扑在自己的剑术上。
晋王自派了老三接替赵征出兵魏国后,也愈发变得肆无忌惮起来。
赵懿安时常听到旁人谈起,晋王又为尹岁微处置了哪位美人,或者一气之下要贬了谁的官位。
他像是一时变得分外刚愎起来,臣下进言对他稍有微辞,就会受到一通严厉的责骂,严重者甚至性命不保。
赵懿安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她听到云想跟她汇报时小声嘀咕,说什么晋王怕是更年期到了。
赵懿安不知道更年期具体是什么意思,但大体可以踩到。
她只觉得云想说得虽形象却也不太准确,晋王若长此以往下去,岂止是更年期,她觉得他们死期都要到了。
她的汾阳宫如今倒成了一片净土,宫人们无必要闭门不出,各司其职,倒免了许多烦扰,即使是上门来求见的人,赵懿安也是能不见则不见。
她索性连藏书阁也不怎么去了,有需要就派宫人去藏书阁里找她要的书过来,窝在宫里看完再让人送回去。
日子平静如水,听说魏国的战事也颇为顺利,老三领着兵马捷报频传,助公子钺光复魏国指日可待。
一切都如此有条不紊地行进着,只有汾阳宫如同被遗忘的所在,再没在晋王口中被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