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云想走后,赵惜安等人忙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会在乎你的死活?你不如呈给父王来得便宜。”
赵懿安摇头,“若是给父王的话,怕是话都传不到他耳边。”
“况且。”她按着心口,想起梦境中尹岁微看到自己时的失态,继续道,“我莫名感觉,她不想让我死。”
几人对她这话很有些无语,赵惜安撇撇嘴,“也不用这么自恋吧!”
赵懿安瞪她一眼,安抚着伤心的赵悟安,“别哭别哭,我不疼呢,我没事。”
赵悟安毛绒绒的脑袋蹭在她腰间,闷闷道:“要是我可以变成鸟就好了,载着姐姐去天上飞,它们飞得那么高,一定什么烦心事也没有了。”
赵懿安笑道:“你不用是鸟,有四妹妹在我身边,我也没有烦心事啊。”
赵悟安抬头看了她一会儿,眼眶一红,“姐姐我不是傻子,你不要哄我。”
一旁的赵惜安闻言笑起来,“这话倒有点意思。”
赵悟安听了不爽,两人一时又吵起来。
赵懿安无奈,趁机歇会神,预备着等下应付尹岁微。
片刻后,伴随着一阵规律的脚步声响起,赵懿安闻到馥郁的幽香。
来了,她心道一声,睁开眼。
尹岁微款步从外走来,目光略过殿内的赵悟安和赵惜安,随后停步在赵懿安的床头。
赵懿安看了一眼云想,示意她清退众人,于是须臾后,殿内便只余下二人。
尹岁微站在床头居高临下看着她,“不知殿下找妾前来所为何事?”
尹岁微手上捏着那一方沾血的帕子,在烛台上点燃,火舌一点点蔓延,烧到她削葱般的指尖时也毫无动容。
“让她们见父王,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不要阻止我。”赵懿安淡淡收回视线。
“为何?”尹岁微转身看着她,缓缓笑道:“你觉得你可以命令我?”
赵懿安看着她图穷匕见般的模样,皱眉道:“你想要什么?我身上似乎有你想要的东西。”
尹岁微笑起来,“殿下误解了,这个世界上,妾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
赵懿安愕然,正要开口询问梦中场景时,却被尹岁微止住了话头。
“好了。”她喊住她,看着她还在渗血的手腕,“你想去就去吧,我不拦你,但是你要用一样东西同我交换。”
“什么?”赵懿安被突然靠近的浓郁香气熏得头昏。
“云想。”尹岁微带着诱惑般轻声凑近她耳边,说道:“殿下应该也察觉得到,她不是此间之人,我让她回到她该在的地方怎么样?”
听到云想二字,赵懿安的眼神恢复几分清明,“好。”她一口答应,在尹岁微诧异的目光中,继续道:“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
赵懿安垂眸,“云想......也很想回去。”
“居然舍得。”尹岁微捏着赵懿安手腕的伤口,“那这笔交易,妾可是亏了呢。”
赵懿安不语。
尹岁微看着她落魄的模样,舔了舔指尖的血液,微微失神道:“放心,不是现在,她即使要回去,也得在该回的时候回去。”
她话音刚落,又道:“你的血液太淡了,巫族之力到此代基本也就尽了,真是命该如此,玄黄变换,世间已不再需要巫族。难怪你会坠入迷津之地,巫族到你这里,还能知命,却已经无法改命了,你要强行改冯妙的命,你会死,你还要改吗?”
“要改。”赵懿安拉开她按着自己伤口的手,“大势非我一人之力可改,小势难道也改不了?”
“我要改,我要冯妙活着。”
尹岁微缓缓笑起来,“那就改吧,不过是一条微薄的性命,你既想让她活着,那就活着。”
“就当是,对你这些时日安分守己的奖励。”
尹岁微说完,不多时便消失在寝殿内,徒留下一室馥郁幽香。
赵懿安咳嗽两声,下榻去开了窗户,一阵微风吹进来,她只觉脑中松懈不少,之前接连不断的阵痛好像就此消失,她在窗边坐了许久。
*
“可以了,可以了。”赵悟安欢呼着进来,“父王准许我们出宫去看夫人了,姐姐,我和五妹妹现在就走。”
赵懿安闻言回过神来,示意暖香将书信交到赵悟安手上,笑道:“让云想和暖香跟你们一起去吧。”
“怎么?你是觉得我们没人?还是你的人就是个顶个的好?”后头走进来的赵惜安冷哼一声。
“哪里。”赵懿安忙赔小心,“五妹妹原谅我这个病人吧,人一生起病来难免蝎蝎蛰蛰起来。”
赵惜安抱胸哼一声,“行了,云想跟我们去吧,你就安心养着。”
“唉。”赵懿安一迭声答应。
赵惜安觑着她这么乖巧,也不免软和起来,嘱咐了几句,带着赵悟安和云想离开了。
看着几人能离开,赵懿安再帮不上忙,只能在寝宫里焦急地走来走去,暖香被她转得头晕,一把将人拉住,“殿下你消停些吧,人才好就别跑来跑去的。”
她说着将一碗肉粥塞到赵懿安手里,“快吃些东西,,一会儿她们回来了还有您忙活的呢。”
赵懿安只得被她按着,乖乖地喝完一碗粥。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外头越来越热闹,赵懿安越发心急如焚起来,“现在几时了?去看看她们回来没有。”
她说着又一甩袖,“算了,我直接去宫门口等着。”
说着就要往外冲。
暖香眼疾手快拉住人,“殿下,你好歹穿件外衣吧。”
赵懿安急匆匆披上一件外衣往外冲。
她一路奔跑着,匆忙间穿上的鞋子掉了一只也没发现,一头乌黑的长发被风吹散,莹润的烛光洒满发梢。
宫人们都在宫宴上忙碌着,宫道少行人稀少,偶尔有人注意到她,无不是面带惊愕地驻足观看。
赵懿安无法去注意,她似乎穿越了很长的宫道,这大半年的练剑为她积攒了这一路奔跑的力气,像是有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从身侧闪过,似乎有萧衍、张授中、谢玹,她却只能看到前方那一架停驻的马车。
终于赶上了!
她刹住脚步大口喘气,车里的人看到她的身影,挥开一旁阻拦的侍从冲过来。
“姐姐,姐姐。”赵惜安将一叠信塞到她的手里,“快去,这里我们应付。”
赵懿安拿到信,急忙往洛霞宫的方向跑。
赵惜安站在原地,应付着上前来的侍从的检查,在对马车进行彻底的检查后,她和赵悟安才被宫人有序放行。
赵惜安将赵悟安从马车上扶下来,一行人刚站定,就有一人快步走近。
“她是怎么了?”谢玹眉头皱起,看着赵惜安问,“如此失仪,疯了不成?”
“啊,是啊。”赵惜安百无聊赖答应,“跟以前的赵懿安比起来,这样的可不就像是疯了吗?”
赵惜安说着,露出一颗虎牙笑起来,“那又怎么样,我喜欢疯子。”
她看着姐姐小兽一般横冲直撞跑起来,冲破这井然有序的枷锁,成为唯一一个逆行的异类。
曾经最循规蹈矩的那一个人,最喜欢把规矩二字挂在口头的人,如今却是最大的一个异类、一个疯子。
或许她骨子里就是一个疯子,命都不要的疯子。
可即使是疯子又怎么样?赵惜安一一瞥过那几道身影。
还不是有人飞蛾扑火一般想要扑过去。
扑向那一潭死水里,唯一的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