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房间各处游荡。
对此我跟祖父都烦恼极了。
家里总有空房间留给能帮父亲驱邪的巫师，巫师来来往往，真正有本事的却没有几个，大部分都是来骗吃骗喝的，可祖父很爱父亲，只要愿意一试，他都会给那些巫师供以最丰厚的报酬。
但我知道祖父口中的爱仅仅是基于清醒时的父亲能给他带来的金钱的重量。
父亲是远近闻名的画师，自从父亲中邪后，他从前的那些画作更是水涨船高，但画总有卖光的一天，祖父揪心于越来越少的画，揪心于自己迷于赌博赔得越来越多的钱，他希望父亲能尽快好起来，好继续给他画更多的画。
直到有一天小镇路过了一个巫医，我本以为她也是来骗吃骗喝的，可她对着父亲看了好一阵，她说这不是中邪，而是一种遗传病。
这种病会导致人精神失常，但只要好好治疗他就会好。
祖父问她该如何治疗，她说她目前只能开一些能疏散郁气的药，但只要我们花钱供她研究病况，她相信总有一天我的父亲能被完全治好。
说半天还不是一个骗子。
我小声嘀咕，被她听见了，她垂眸眨眼，深红色的瞳孔深邃到好似多看一眼就会被深深吸进去。
她穿着跟寻常巫师同样的灰色袍子，眼中却绽放着与别的巫师截然不同的光亮，我那时小，可能不到七岁，我也是成年后见多了太多太多的人才在某一天恍然明白她眼里的光名叫求真，往后年岁里我经常会梦见那双盛满求真欲的眼眸在对我轻飘飘地笑。
日子一天天过去，外祖父打通两个房间给巫医研究父亲的病情，里面陈放了数不清的我看不懂的药材和器具。
有时我会偷偷钻进去偷看，某一天她将铜片和银饰放在锅炉里搅合，还有混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虽然懂得不多，但她很明显不是在制药。
我很生气，拆穿她的伪装，还说要去找祖父告状，她拦住我跟我打商量，这才告诉我她其实是一名炼金术士。
这比巫医还不靠谱，她果然是在骗吃骗喝！我笃定。
我那时特别好哄，她给了我几个羊皮卷，告诉我说巫师这个职业是血脉相传的，普通人根本成不了巫师，她说那些羊皮卷是她探险时候找到的。
她半蹲下来直视我的眼睛说道：“我这辈子是成不了巫师了，你可以试试，万一你身上就有巫师血脉呢，说不定你的家族是隐匿的巫师世家，等你练好了，你就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比如将欺负你的邻居神不知鬼不觉地打上一顿，比如只要拍一下你的父亲，你父亲的病就会好，再比如你可以随时随地去你想去的地方，吃你想吃的东西......”
我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几个羊皮卷，又听她说：“拿去玩吧......这是我们的秘密，嘘，别告诉你任何人，包括你的祖父。”
“好。”我高高兴兴地被哄走了。
.
父亲的状况并没有好多少，邻居劝说祖父及时止损，可不知道那名巫医给祖父灌了什么迷魂汤，祖父坚定不移地相信她。
而就在某一天深夜，我起床方便完在院子里的小花园中看见了一个人影。
我慢慢走进，发现人影是我的父亲，我以为父亲又在发癫，走到他身边却见他泪流满面在花丛里仰望星空。
他看到我后发了好一会儿愣才唤出了我的名字。
“伊莱......”
我踌躇上前，乖乖令他端详。
说实在话，父亲用这么清醒的眼神看我，我好不习惯。
“你长大了啊伊莱。”
“好孩子，”他抚摸着我的脑袋对我说，“你千万千万不要变成我这样。”
“失去爱情你就会失去自由......伊莱，如果你长大以后爱上了一个人，那你一定要全心全意地去爱。”
他很怪头怪脑，我听不懂，但他说得太过肯定，我觉得这应该是不对的，所以我问：“如果那个人不值得我爱，或者他不爱我呢？”
“这不是你的错......”他紧紧摩挲着我的脸，我感觉我的脸蛋都被他搓红了，“重要的不是那个人，是你自己......我亲爱的孩子，你不能失去爱人的能力。”
......
这是父亲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第二天一早他便失踪了，祖父只在父亲的房间看见了他留下的一张纸条另外一些新的画作。
“亲爱的父亲：
如果我不会画画，您还会爱我吗？
这些画够您养大伊莱了，不要来找我，因为我在去寻找自由的路上。”
自由，我问巫医究竟什么是自由？
巫医正在收拾东西，她随性地把包拎上肩，厚重的巫师袍将她隐匿其中。
“旅行者，航海家，探险家......充满激情未来飘忽不定的职业，自由就是挣脱束缚，自由自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看起来就是要去冒险的样子。说起来，认识这么久了，我一直没有问，你母亲呢？”
母亲对我而言是个更加陌生的词：“我听祖父说我的母亲是一个途经此地从商的过路人，跟你一样只是路过，她生下我之后就跟她的族人一起走了。”
巫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就对了，你父亲说不定就是去找你的母亲了。”
“你要走了吗？”我问她。
“你父亲都好了，我已经没有理由留下来了。”
“我会想你，”我是真心的，我真的会很想她，“你带我走吧。”
她红色眼眸中带着可笑。
“小孩，你太小了，在我这里，你找不到爱情。”她常年冰冷的指尖点了点我的额头，自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
她也知道我年纪小，我这么小懂什么情啊爱啊，我就是想跟随父亲的脚步而已。
她什么也不知道。
......
很快我到了十四岁，邻居给了祖父很多钱，要我跟他的儿子结婚，对于祖父而言最重要的是利益，他同意了，但我很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样平白跟一个我不喜欢的人结婚，那个男孩粗俗又无礼，还不爱干净，总欺负我。】
彼得正浏览着的瞳孔顿住，他略感奇怪，忽然发现前文好像未曾提及“我”的性别。
【我想到了父亲说的：失去爱情你就会失去自由。
这些年父亲一次都没有回来过，每当我提起父亲，祖父就会很生气地说他不回来就说明他已经死在外面了。
......
有一天镇子里路过了一群商人，我去看他们卖的小玩意儿，也是在那里我遇见了他，我命中注定的爱人——丝诺。
只一眼我就爱上了他，他有一双翠绿色的瞳孔和一头银灰色的发丝，在那些风尘仆仆的商人中间格格不入，我们一起去爬山，一起去捉鱼，一起在街头打打闹闹。
我们很快坠入爱河，但也很快到了他离开的时间。
父亲患病是因为母亲的离开，他口中的自由会不会就是如此，跟心爱的人一起，去哪里都是自由。
但我知道，祖父不会允许我跟他走。
巫医离开的那天我没有走，因为我不确定她是不是我要找的爱情，但那个雨夜，雷雨冲刷着世间浊气，我收拾好行李，满怀最热忱的期望，我要将心脏最滚烫的那部分献给我的爱情。我离开家跟上了前面的商队。
……
我成了商队的一员，但我第一次远游，身体很不习惯，我在路上生了重病。
听说几座山外的原始部落有驱魔治病的能力，丝诺背着我踏过一座座山，一路上我不止一次的感叹，幸好我的期望没有交付错人，我绝不会重蹈父亲的覆辙。
到了目的地，原始部落的村民热情地招待我们，请我们酒喝，请我们吃上好的骆驼肉。
一晚上过去，我们喝昏了头，等第二天醒来我才发现他们是食人族部落，而昨晚吃的肉也不是什么骆驼肉，而是人肉。
我恶心地想吐，在他们口中得知，丝诺发现他们部落的真相昨晚已经一个人逃走了。
……
他逃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那里。那些人的眼睛像野兽的眼睛，贴在树叶下的皮肤在流脓，他们所谓的做法只是在我身上布满香料想要我的肉更加好吃。他们全都围过来，男女老少都要生吃了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