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乐抱着一篮子酒菜看到茅草棚时,不由得感慨万千,“这个小棚子也算我的半个家了,吃完饭我得在这里坐会。”
“那我们就在这吃吧,今日天气不错,或许会有月亮。”裴习彦勒了马,将马栓在茅草棚旁边的树上。
“那行,我去叫丰收。”秦乐把篮子放在桌上,跑进驿亭。
他看见丰收正在扫地,于是敲敲门,“有人吗?”
丰收抬头,看着他“诶”了一声,随即笑起来,“这是要去哪啊?”
“去那啊。”秦乐往门口一指,“请你吃饭。”
“来了。”丰收放好扫帚,拿了灯笼和秦乐一起去茅草棚。
裴习彦摆好酒菜,跟他行礼问好。
月亮慢慢挂到树梢,三人在灯下边吃边聊。
丰收得知他们已经成亲,当即端起酒杯,让他们必须自罚两杯,为他们说话不算数的行为赔罪。
秦乐解释一番不办喜酒的原因,好歹让丰收减了一杯酒。不过他是不喝的,两杯酒都罚给裴习彦了。
重新睡在小屋,秦乐又想起了逼着裴习彦表白的事,两个人抱在一起咬耳朵,轻声笑闹。
等早上吃了粥,他们帮丰收干了会活,刘齐在约好的时间里来了。
秦乐给丰收介绍刘齐,说刘齐是他的朋友,建屋子可以便宜点。收了秦乐辛苦费的刘齐连连点头,跟丰收商议着建屋子的事。
总算帮到了丰收,秦乐心里高兴,给他们倒了茶,让他们好好商量。
在门口道别时,丰收让秦乐和裴习彦以后去他新家做客,两人答应下来。秦乐往后挥手,扭头看着驿亭和丰收慢慢变小。
瀑布,河背村,万兰村……
他们又重新走了一遍。
黄郎君依然热情,他们又一次赶上蛇灯。
黄乐悠在年后不久就出去了,而她的举动也给了附近女郎极大的鼓励,大家结伴踏上出村路,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如今山湖里村是望安百姓泡温泉和踏青出游的热门地点,他们没进村,只在路口停了一会。
检查好各条道路,在舆图上补充了些标注后,他们出发去罗家村,等见过大罗他们后,就真的要离开望安了。
“这几日无雨,没有桃花溪是找不到桃花洞的,大家可以先去我们村里住几天,看看我们的桃花山,桃子都是那里的。”
或许是桃花洞帮罗家村的人赚了钱,大家生活变好,小泉一年里长高了不少。小小少年给大家描述村里桃花山的美景,神情里满是自豪。
小泉无意中转头,看见了路边的记道车,再一看,秦乐和裴习彦从人群后走出来,笑着朝他拱手。
“秦郎君,裴郎君!你们也来了!”小泉很是开心,立马站到他们面前,仰头道,“小川哥哥他们在桃花山打狂花,你们去看看吗?”
“好啊。”秦乐不知道什么是打狂花,反正去看了就知道。
于是小泉又问了一下其他人要不要去,有几个人点头,有几个人走了。
一群人跟在小泉后面,到了罗家村的桃花山。
秦乐让小泉去招呼其他人,和裴习彦一起顺着小泉指的方向在山上转。
眼里看到的是桃花,脚下踩的也是桃花,清甜的香味让他想到了桃子酒,也想到了裴习彦说的喜欢桃花。
“你给我桃花簪的时候是不是说过你是因为我才喜欢桃花的?”秦乐拔下头上的簪子,举到裴习彦眼前。
裴习彦弯着唇,从他手中抽出木簪,“是。”
“为什么,我有表现出很喜欢桃花吗?”
“在我看来,很多东西你都喜欢。”
“这个确实,大自然的一切我都喜欢。”
“我喜欢我眼里的一切。”
秦乐看见了裴习彦眼中的自己,还有身后的桃林。
他往左边挪,裴习彦跟着他转移视线,他又往右边跳了一步,裴习彦还是看着他。
两个人突然在桃林你追我赶起来,秦乐边跑边忍不住笑,总觉得有种“你来追我呀”的既视感,不正经且搞笑。
埋头跑了好一会,秦乐喘着粗气扶着树干休息,转头去看裴习彦。
裴习彦慢悠悠走过来,“卿卿确实需要多走动,喘得厉害。”
秦乐红着脸白他一眼,跳上他的背,指挥他往山上走。
两人一路看花聊天,亲昵自在。
“诶!秦郎君!”
前方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小川。
秦乐让裴习彦把自己放下,往前走了两步,就看到三个人影跑过来。
“秦郎君,裴郎君,你们怎么来了?”小川跑得快,第一个到他们跟前,大罗小罗拿着粗木棒紧随其后。
“我们要去都城,往这经过,就想来看看你们。”秦乐笑道。
“这就要走啊,不能留一天吗?”大罗问道。
“可以留啊,我还想去桃花洞呢。”秦乐抬头看天,又道,“不过这几天不下雨,能去吗?”
大罗神秘一笑,凑近秦乐说:“自然能去,我们找到了一条近路。”
“嗯,不过要趁早去,不能被别人发现了。”小川补充道。
“行啊,那我们明早去吗?”秦乐问。
“去。”三人异口同声道。
几人凑在一起,说着各自在路上见到的事。
秦乐一直牵着裴习彦,大罗他们见了,只笑了笑,走到山上几株桃树前,问他们怕不怕虫子。
两人摇头,于是大罗让他们坐在桃花树下,和小川小罗他们拿着木棒用力击打树干,一时间花瓣如雨。
“恭喜恭喜,愿你们恩爱白头,长长久久。”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
“他俩谁是姑娘啊,别乱说。”
有节奏的梆梆声里,秦乐听到了他们的祝福,他一只手牵着裴习彦,另一只手摊开去接花瓣,接到后又将花瓣吹向裴习彦的脸。
裴习彦透过花瓣,看着秦乐,虽然他很不想破坏此时的氛围,但秦乐头上趴了一只小虫,不给他拿掉实在说不过去。
而秦乐看着裴习彦渐渐伸过来的手,脸热起来,偏头躲开,小声道:“别闹,大家都在呢。”
裴习彦无奈一笑,“你头发上,有只虫。”
“啊。”秦乐赶紧低头拍自己的头发,一只黑色小虫掉在地上,慢慢往外爬。
大罗他们停下动作,秦乐也起身,在头上肩上拍几下,“谢谢你们,这场花瓣雨很好看,谢谢。”
“好看就行,那些小虫子不咬人的,不用怕。”小罗道。
“嗯。”主要是它们有点破坏气氛。
秦乐笑看一地落花,问小罗这是不是打狂花,小罗点头,告诉他说打过狂花以后更好结果,还问他要不要试试。
秦乐自然想试,跟裴习彦一起拿着木棒敲树干,又看了好几场桃花雨,心满意足地下山休息。
第二天一早,到了约定的上山时间,借宿在大罗家里的两人跟着大家一起出发,往小路去桃花洞。
“小川可是发现这条路的大功臣呢,为了这条路,他差点摔下山。”大罗走在最前,时不时扭头跟他们说话。
“我可不是为了找这条路才摔的,我是为了摘果子,只是不小心踩空了,这才无意发现了这条路。”小川解释道。
“都一样。”大罗笑嘻嘻地说,“人没事,还多了条小路,挺好。”
“什么挺好,大家都得多注意脚下,草丛可别轻易踩。”小罗用手肘捅了大罗一下,叮嘱大家注意看路。
几人按前后顺序一一回答“好”,答完又都笑起来。
又见到了这两棵大桃花树,裴习彦心里还挺有感触,自顾自走到树下,摸着树干抬头看花。
秦乐走到他身旁,揽着他问好不好看。
“好看。”
裴习彦在说人,秦乐听到的是花。
“我们可以写信对吧?”
“嗯。”
“等到了都城,我买点小玩意送给刘真,然后写封信给他,让他再帮我们种棵桃树。”
“好。”
大罗他们来了太多次,而且在桃花山看了太多桃花,直接去了石洞里,还招呼他们进洞。
秦乐和裴习彦进去一看,石洞里铺了树枝和茅草,还有几个小酒壶,就像他小学时流行的秘密基地。
小川说这几壶桃花酒是用洞口的桃花酿的,明年才能喝,还跟裴习彦约定好明年一起喝酒。
大罗立马接话,说他会酿桃子甜酒,不让秦乐落单。
石洞里回响着笑声,大家挤在洞口处坐着,念叨陈沐轩。
“沐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别等桃花谢了才来啊。”
“是啊,虽然这桃花开得久,可五月底也要落花的。”
“乐悠姐本来也要来的,结果跟一个卖茶的去采茶了。”
听到这,秦乐和裴习彦对视一眼,让他们说详细点。
“去年中秋前后吧,乐悠姐跟我们同路,一起去采桑村。路上我们跟她闹着玩,拉着她给我们做新香囊,那人可能是误会了,举着块石头就朝我们冲过来,让我们不要作恶。”
大罗说完就开始笑,小罗接着补充。
“乐悠姐连忙跟他解释,我们也赶紧撒手,那人才放下石头,但还是很警惕地看着我们。乐悠姐又跟他说了一遍,他这才扔了石头相信我们。”
“你们知道他的名字吗?”裴习彦问道。
“知道,他叫王茗,家在北边,来我们南边找好茶。”大罗答道。
秦乐看向裴习彦,两人眼里都是挡不住的喜悦。
“黄乐悠为什么跟着他去采茶啊?”秦乐好奇地问。
“这你都不知道?”大罗惊讶发问,小罗小川勾肩搭背,低头笑着。
“我……”秦乐一时词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乐悠姐自然是对人家有意思,才跟着一起去的,不然她肯定不搭理。”小川笑着对秦乐解释,“而且王郎君看上去也对乐悠姐有意思,去采茶就是他提的。”
“王郎君看上去一表人才,路见不平还会出手相助,应该是个好人。”小罗看着桃花树,隐隐担忧。
秦乐拍拍他的手臂,“放心吧,王郎君肯定是好人。”
“你认识?”小罗问。
秦乐看了眼裴习彦,见裴习彦点头,才说:“王茗是裴习彦的义兄,去年我们还一起在西山村抓了制五石散的村民,他是个好人,放心吧。”
听了这话,小罗他们几个面露惊喜,兴奋问着他们在西山村的事。
秦乐拿出说书那套,坐在他们对面,开始绘声绘色地讲故事。
几人听得开心入迷,看向秦乐和裴习彦的眼神里都带上了崇拜。
突然,大罗“咦”了一声,大家纷纷看向他。
“王郎君是裴兄义兄,秦兄和裴兄是一对,可是乐悠姐比你们都小,要是他俩成亲,你们要怎么称呼她?”大罗看看秦乐,又看看裴习彦。
大家的视线转移到他俩身上。
秦乐和裴习彦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问。
“还有件事,你之前说王茗和你同岁,只是大你几个月,那我比他大,但他又是你义兄,怎么办?”秦乐睁大眼睛,看着裴习彦问。
众人互相交换着眼神,交换来交换去也没交换出什么结论。
“都是些称谓,无所谓的。刚刚是我没想通,反正大家都是这个兄那个兄叫来叫去,随意叫吧。”大罗大手一挥,一番话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对啊,大家都是朋友亲人,还管什么叫法,怎么舒服怎么叫。”小川赞同道。
是啊,大家都是朋友,也是亲人。
几人紧紧挤在一起,在桃花树下大声笑着。
秦乐和裴习彦双手紧握在一起,和朋友们抬头赏花,低头笑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