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谢青灵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有些虚软地扬起手中的一本书,声音低低的:“我找到了,我终于找到了!”
说完,身子一软,直挺挺地往地上摔去,手中的那本有些泛黄的书却被她紧紧地护在怀里,仿佛那是什么世间珍宝。
“郡主!”阿泽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将要倒地的谢青灵,却又碍于礼数,不敢用手去扶。
手忙脚乱地朝着扶枝和秋蝉大声嚷嚷着:“快来啊,快来扶着你家郡主!”
直到扶枝和秋蝉从阿泽手中接过谢青灵,阿泽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妈呀,吓死我了,要是被我家爷知道我扶了你家郡主,肯定要把我手给打断。”
一旁的扶枝和秋蝉却没搭理他,而是将谢青灵直接扶到了顾斐的床榻边,找了一把凳子给她坐下,然后将谢青灵的上半身趴在床榻上。
一旁的阿泽直接看呆了,忍不住出口问道:“这是?这是?为什么不把你家郡主扶去休息,而是要趴在世子的床上?”
扶枝朝他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哎,别提了,我家郡主为了找到回神丸的药方,在书房里整整待了三天三夜,体力耗到了极限,刚找到药方就迫不及待地赶过来了,来的路上还特意叮嘱我们,若是她晕倒了,千万不能送她回去,她要在世子身边守着他,亲眼看着他醒过来。”
说完,小心翼翼地从谢青灵的手中将那本医书抽出来,递给一旁的阿泽:“喏,你家世子的救命药,快去按照这个方子制药吧。”
秋蝉像是想到了什么,跟着补充了一句:“郡主说,这上面的药材一丝一毫都不能差,煎成药丸后要立马给世子服下,才会让这药发挥最大作用。”
阿泽刚刚还一头雾水的脸上,听完秋蝉的话变得认真严肃起来,认真地回道:“那就麻烦两位姐姐先照看着些,我这就去寻大夫。”
秋蝉点头应了。
扶枝看着他一下就消失不见的身影,忍不住啐了一口:“呸,都能做人爹爹的年纪了,喊谁姐姐呢。”
秋蝉无奈道:“人家阿泽不过才十六岁的年纪,怎么就被你说的这样大了,不过是看在郡主的面子上,喊我们一声姐姐,咱们切不可失了礼数。”
扶枝知道自己理亏,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
……
自从顾斐出事,隐雀司就动用了整个关系网遍寻天下名医,这回神丸能救顾斐还是一个姓崔的名医提出来的,是以这段时间,崔神医一直住在吉祥居,一边控制着不让顾斐的病情加重,一边研究着回神丸的药方,愁得本就花白的胡子,这下彻底全白了。
阿泽进去的时候,崔神医正站在桌子前,围着他那堆瓶瓶罐罐挑挑拣拣,对于阿泽的到来毫无察觉,阿泽直接将写有回神丸的那页打开在他跟前晃荡着。
崔神医不耐烦地直接挥手甩开了:“走开走开,别打扰老夫试药!”
阿泽担忧顾斐的病情,见这老头的注意力全都在这些药上,干脆直接喊道:“老头,回神丸的药方来了,你快为世子制药。”
崔神医一听见“回神丸”三个字,登时将手里的药瓶扔了,激动地看向阿泽,眼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回神丸?这世上还真有回神丸?”
然后不等阿泽说话,就看见他手上那本已经打开的医书,一把抢了过来,翻阅起来。
“好,好,好!哎呀呀,原来是这味药,原来就是缺了独活,怪不得无论我怎么调配都制不出来,这方子实在是妙啊!”崔神医边看边不住地摇头,然后收敛起笑意,神情专注地冲着阿泽道:“这位小哥还请暂避一下,我崔某人开始制药了,不出意外的话,明日此时你便可来找我取药。”
阿泽回到顾斐房里的时候,谢青灵已经趴在床榻边睡着了,秋蝉给她服用了一颗荣参丸,算是暂时吊着了她的精气神。
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怎么进食,谢青灵整个人消瘦得厉害,抚在锦被上的手腕纤细脆弱得可怜,仿佛稍一用力就能折断。
光线斑驳,她的脸色惨淡如一张白纸,神色有一瞬间的愣怔,却始终盯着床榻上紧闭双眼的顾斐。
一旁的秋蝉冲阿泽摆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然后就轻手轻脚地带着扶枝退出了内室。
这间房是整个吉祥居最大的一间客房,整个房间里的器具皆是用上好的沉香木制成,尤其是这张沉香木雕花大床,如烟似雾的葛黄色绡纱帷帐轻轻地垂下,斜斜地搭在谢青灵的身上,衬得她的身子更加小巧。
靠窗的沉香矮几上,一尊白玉花觚里插着两支刚折下来的荷花,似要含苞开放,若有似无的清幽飘散开来。
许是趴在床榻上的姿势有些不舒服,谢青灵整个手臂都被压麻了,她无意识地想要换一下方向,却整个人直接从床榻边摔了下去,饶是下面铺着柔软厚实的密绒花鸟地毯,她还是被摔得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坐在毯子上茫然了片刻,这才慢慢回神,想起自己是来给顾斐送药方的。
见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并不见阿泽和扶枝她们,想是照拂顾斐的人已经拿着那药方去配药了,她心里的担忧稍稍放松了些许,强撑着从地上站起,再次走到顾斐的床榻边坐下,只是这次,却离顾斐更近了。
床上的顾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双眸紧闭,平静安详,只是五官依然妖孽俊美,谢青灵忍不住伸出手指,试探性地抚摸上他的额头,触手的冰凉感觉,让她整个人一激灵,然后很快就适应了这种触感。
谢青灵手继续向下游走,慢慢地覆上他的睫毛,他的鼻梁,最后是他的唇,因为许久不曾进食的原因,顾斐的唇有些许的干裂,谢青灵起身环顾四周,朝着三尺之外的矮几走去,拎起上面的白玉瓷壶,用帕子沾了点水,复又转身回到床榻边,轻柔地擦拭着顾斐的唇。
干裂的唇再次变得柔软,谢青灵鬼使神差地吻了上去,只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就很快弹开了。
手却不小心被什么东西咯到,她低下头,看向那传来异样的地方,只见平躺着的顾斐胸口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凸起。
她微微伸出手,试探性地想要去摸,却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
“谢青灵你疯了吗?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偷吻了他,竟然还想去看他的贴身之物,真是不知羞耻!”她有些懊恼地用手去捶自己的脑袋。
可那该死的好奇心如蚂蚁般丝丝麻麻的啃噬着她的心,再回味起刚刚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手指不由自主地再次伸向顾斐的胸口。
一枚通体碧绿的蝴蝶玉簪出现在她的手中,看做工倒不像是出自什么匠人之手,反倒像是一个雕刻技艺生疏之人所作。
谢青灵心念一转,莫不是他亲手所做?是要送给心爱之人?
谢青灵的脸色微红,忍不住摩挲着这根簪子,看向床上依然昏迷的俊俏人儿,心里某处变得柔软。
爱不释手地将玉簪放回原处,却在那相同的位置触到一方丝滑的触感,那是一个女子的手帕,上面只简单绣了一只蝴蝶,绣工十分精湛,那蝴蝶要比这碧玉簪上的蝴蝶灵动许多。
谢青灵的脑海中突然闪现过一个女子艳丽的面庞,那人的衣裙上倒是经常出现形态各异的蝴蝶。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几近摔倒,面上露出一丝苦涩,是了,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原来他心悦那人,原来他将她珍藏在心。
是她错了,是她自作多情了,他本就是一个风流浪荡,处处留情之人之人,自己又怎会蠢得以为他救了自己几次就对自己动了心,是她贪心了!
秋蝉听见里面的动静,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面色苍白,神情呆滞的谢青灵。
“郡主,你醒了?”秋蝉的语气里满是惊喜。
“啊?哦……”谢青灵背过身去,扯出一个不自然的笑,生怕秋蝉发现她的异样。
“郡主,你这几日为了找回神丸的方子滴水未进,多少吃点东西吧,我听阿泽说,那个崔神医已经在研制药丸了,最迟明日一早就能给世子服下,若到时候世子醒了,你再晕过去可怎么好?”说话间,秋蝉已经将一碗杏酥饮端了过来,恳求似的望着谢青灵。
谢青灵什么也没听进去,只乖巧地应着,任由秋蝉将那雪白的酪饮一口一口地送入口中,不知不觉,竟将这一小碗全都吃光了。
谢青灵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冲着秋蝉道:“看,我全都吃光了,你不用担心我。”
秋蝉眼中含泪地点点头:“郡主若觉得这杏酥饮好喝,奴婢再去给您盛一碗。”
郡主忙碌了这几日终于肯进食了,还足足喝了一小碗杏酥饮,怎能不让她激动,她恨不得直接整一桌满汉全席来给她家郡主好好补补这些时日的匮缺。
谢青灵这会吃了一碗清凉香甜的杏酥饮,整个人清醒了许多,刚刚那一丝难过也早就消失不见,有些好笑地看着秋蝉:“你一向稳重,这会怎么忘了,久不进食的人不能一下子吃的太多,身子会吃不消的,放心吧,我没事了,你跟扶枝都不用担心我,等晚间再寻些清淡的小粥送来即可。”
秋蝉好不容易才忍住泪眼滂沱的冲动,狠狠地冲谢青灵点了点头:“嗯!”
将小碗重新放回托盘里,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不再打扰郡主和世子二人的独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