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苏映溪和谈闲意早早醒来,麻溜整理好自己后就离开校园了,因为值班的老大爷上了年纪睡眠少,也总是早早就起床,绕着校园操场转圈锻炼。
为了防止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们还是不要和老大爷碰头为好。
出了校园,向着居民区走,穿过两栋楼后就是临街的早市。
早餐铺子开张得早,这会儿各家店面飘出诱人的香味,引得苏映溪两人肚子咕噜噜地叫了起来。
“我都想去抢两张粮票了。”苏映溪咬着牙说道,心里的法律道德底线和饿得发慌的大脑正在进行激烈斗争,“我也好想吃烧饼豆腐脑,豆浆油条煎饼果子。”
谈闲意默默听着,无声地叹了口气,说道:“再坚持坚持吧,映溪,按着我们走过的时间线来算,等到了下一个时空,我们大概率不用拿粮票也可以买到东西了。”
“嗯?”苏映溪闻言稍稍怔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对啊!粮票马上就正式停用了!”
进入九十年代,物质资源早已不似从前那般匮乏,吃喝用度不必再过分精打细算,那么粮票这种东西渐渐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苏映溪听家里人提过,未来三年内,粮票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购买东西时有钱就可,再不搞限购之类的事。
也是因此,她爸爸家里剩下了不少粮票没用完,多年之后再回忆起来,爷爷奶奶也觉得非常可惜。
“你这可提醒我了。”苏映溪说道,“我还真得想个办法,让爷爷奶奶赶紧把粮票消耗一下,别到时候留下一堆废纸片,怪让人心疼的。”
谈闲意不解,“怎么个消耗法?就是想要买东西,也得有足够的钱才算啊。”
“不不不,这可未必。”苏映溪摇了摇手指,“我听他们说过,经常会有附近农村过来的人,提着一大筐鸡蛋来换粮票,因为他们家中有在城市生活的人,但没有固定的正式工作,所每个月就没有粮票发放。”
“哦——”谈闲意明白了,“你是想要爷爷奶奶把手头攒下来的粮票直接换成鸡蛋。”
“就是这个意思。”苏映溪笑眯眯地打了一个响指,“不过也不能全换鸡蛋,一时半会儿吃不完,会放坏的。”
她想了想,替他们打算道:“不如用余下的粮票与人换些布票,也好给我爸做两身新衣服。你不知道,我爸从小总捡我大爷穿剩的衣服,自己没怎么穿过新的衣服,也就是长大了之后,身量长得特别快,家里才匀出布料给他做衣服,然后一穿就是好几年,穿破为止。”
谈闲意轻轻“啊”了一声,“那……叔叔怪可怜的。”
“谁说不是呢?”苏映溪无奈地摊了摊手,“家里二胎和老大是一个性别,从小用的什么都是二手的。不过这年代家家户户基本都这样,倒也不至于太可怜。”
在这一点上,她妈妈就幸运多了,从小很少捡她舅舅的衣服穿,家里都是尽量给她做新的。
当然,也有姥姥和姥爷生性大方的因素在,他们一贯看重及时行乐,在吃穿上从不吝啬,所以最后姥姥家废弃的粮票统共没几张。
当年总有人劝他们要攒钱,要会过日子,要以防万一,但现在回过头来再看,倒不好说谁更占便宜,谁却更吃亏。
“那,映溪,你打算怎么将这事儿告诉爷爷奶奶?”谈闲意问道,“你昨晚可刚说了,不想再用这副年轻的模样出现在他们面前,怕被当妖怪。”
苏映溪笑叹了一口气,揉了揉额角,“这确实是个问题……但还好,我们可以找外援嘛。”
外援?谈闲意眨眨眼,“神仙吗?”
“嗯嗯!”苏映溪乐呵呵地点点头。
与此同时,远在另外时空中忙于处理时空裂缝的神仙,冷不丁地打了一个喷嚏。
她身旁的海洋神焰秋觉得奇怪,问她道:“你感冒了?”
“肯定不是。”奈莉轻揉鼻尖,“估计是哪个小家伙正在念叨我呢。”
焰秋:“???”
隔了一会儿,他忽然反应过来,奈莉口中的小家伙,不就是那位正以人类之躯协助他们完成愈合时空裂缝工作的小祖宗吗?
“那孩子,怕不是有事要你帮忙了吧?”
奈莉微一挑眉,“谁知道,兴许是忽然间想吃什么东西了,要我去送补给也说不定。”
焰秋笑了,“那你可得抓紧给人家送去,人家孩子为了帮我们的忙,这段日子风餐露宿,过得太辛苦了。”
奈莉点头,“放心吧,等这边结束了,我就过去看看她。”
虽然这么说,奈莉眼下的情况却不容乐观。
奈莉早前便发现,时空裂缝像是有意识有灵智之物,在察觉到他们游走于各条时间线进行的愈合之举后,就变得越发难缠。
至今,他们每拼命愈合一处裂缝,在面对下一道裂缝时,就要付出超过十倍的力量。
从一开始一位神明便可解决一处时空中的危机,到现在,十位甚至二十位的神明相聚于一处,想要处理好当前的危机,都需要竭尽全力才能保证不出错漏。
这简直,就像是有某种未知力量在成心与他们作对,不希望能够造成世间倾覆的时空裂缝彻底消失似的。
所以奈莉近期也确实需要去见苏映溪一面,她现在真的很担心那孩子孤身一人处理着时空裂缝,早早晚晚会遇上解决不了的难题,对她造成性命之忧。
奈莉暗暗叹了一口气,仰头望着晴空之中唯有神明才可见的漆黑裂缝。
那像是要吞噬一切光亮的裂缝张着血盆大口,可怖至极,即便见了太多次,奈莉心中也对其抵触得很。
她想苏映溪也是一样的心理。
所以她确实不希望苏映溪继续执行这项危险的任务了,她该回到自己的地方好好生活,将棘手的任务交还给神明。
苏映溪所在的时空中,今日天晴少云,微风吹着,杨柳枝条来来回回地飘动着,青草翠嫩,草色浓郁。
置身于油画一般的景色中,苏映溪心情很好,正在治愈早上没吃到新鲜早餐铺子时的不悦。
谈闲意:“映溪,你真决定了要神仙帮忙,将你变化做二十年后的模样,再次出现在爷爷奶奶的面前?”
“是啊,以那副模样出现,劝他们好好处理粮票的话,可信度应该挺高的吧?”苏映溪说。
“这倒是……”谈闲意认同道,他偏头看了看苏映溪的脸,蓦然笑道:“我现在想象不出你二十年后的模样,倒真想看看。”
“我二十年后……应该会更成熟稳重,端庄大气吧?”苏映溪打趣道,“你呢,闲意,你觉得你未来会是什么模样呢?”
谈闲意歪头想了想,“那时候我都奔四了,脸上应该开始长褶儿了吧?”
“哎呦,往好了想想嘛!”苏映溪哭笑不得,“上来就说脸上长褶儿,就不能是你保养得当,从帅小伙儿变成一个帅大叔吗?”
“……”谈闲意顿了顿,笑道:“我尽量。”
此时,已经过了上学和上班的早高峰,周围街巷中少见人影,只有学校里的铃声一阵一阵地响起。
苏映溪再一次经过校园,望着刚刚开始上第一节课的学校,操场上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之前隐约生出的对高中生活的怀念,一定是走火入魔失心疯了。”苏映溪冷不丁说道,“瞧瞧这空寂压抑的气氛,叫人喘不过气来。”
“是有点。”谈闲意苦笑着附和,应当很少有人去怀念高中生活吧,毕竟成日累得要死要活,压力山大。
怀念高中时的人还差不多。
谈闲意朝身旁投去一瞥,又浅浅笑着扭回头。
白日的学校很无聊,没什么好看的,正当他们想走时,在余光之中,忽然有一道瘦高的身影出现,从教学楼中走了出来,脚下生风,似乎带着很大的怨气。
“咦?映溪……”谈闲意朝那身影方向抬了抬下巴。
“呀嘿——”苏映溪定睛一看,这不是她本该坐在教室里好好上课的老爹吗?
苏今旻不知道有两道直勾勾的目光正紧紧盯着他,他只是自顾着走得飞快,恨不得早点迈出校园的大门。
苏映溪在他脚步跨出校门的一瞬间,突然出声叫他:“嘿,少年!”
预料之外的声音吓了苏今旻一跳,他寻声望过来,瞧见是才刚有过一面之缘的人,还挺意外的。
“有事?”苏今旻与他们到底不熟,而且很明显这会儿情绪不佳,问话时的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还想问问你呢。”苏映溪环抱起双臂,走近了打量他道:“你这个时间出校是怎么回事?第一节课就要翘课啊?”
她忍不住撸了撸右手臂的袖子,感觉下一秒就要与人打架了,“是哪个混蛋勾引你去打电玩?还是去下棋?”
苏今旻被反问地一愣,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她到底是以什么身份管着他的?
但出乎意料的,他居然老老实实地回答对方了,低声咕哝一句:“都不是。”
“都不是?”这倒是叫苏映溪意外了,“那你为什么翘课?”
“才不是翘课。”苏今旻赌气囊塞地哼了一声,“是灭绝师太赶我回家取昨天留的作业,不取回来不让上课。”
苏映溪:“……”
灭绝师太?什么东西?
她反应了一下,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搜寻,忽然想起来她爸从前确实提到过,说上高中时的班主任很讨厌,偏心家里条件好、给她私下送礼维护关系的,却恶意打压那些哪怕成绩优异,却碍于家中条件一般,只能按部就班上学和升学的学生。就更别说看不起苏今旻这种成绩落后、正值调皮叛逆期的学生了。
每天数落他们、拿他们出气、靠打压他们自尊心寻乐子的这位“灭绝师太”,就是典型的拜高踩低、没有一点师者风范的狗屁教师,本就不配留在教书育人的学校中。
苏映溪想起这一茬儿,顿时就顾不得她爸今儿到底占理不占理了,只一味地将过错算到灭绝师太头上。
只是将作业落在家里这种小事罢了,为此就能将临近高考、每天课业紧、压力大的学生赶出校门,就不怕耽误学生正常学习,也不怕学生在上课时间踏出校门会遭遇意外。
苏映溪暗暗咬了咬牙。
这老师当的……没责任心透顶,真该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