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今旻不懂面前这个算不上是熟人的女子为何突然之间气压变得极低,脸色黑的像乌云压境。她看上去是为了自己那行事过分的班主任而恼火,可是,为什么呢?
苏映溪对上自己亲爹疑虑的目光,便强行将自己难看的脸色变了变,跟他说:“既然这样,你就速去速回吧,别耽误上课。”
“哦。”苏今旻点点头,带着满心的疑惑先行一步了。
苏映溪注视着她老爸的背影渐行渐远,气不打一处来地抱起手臂。
谈闲意明白她在气什么,因为她高中时的文科班主任,也是个毛病又多、又不负责,除了教书育人不干,别的歪门邪道样样不落的人。
他们读高二时,文理分班,苏映溪转入全新组建的文科班,有了一个新的班主任。
当时谈闲意还沉浸在和她分开的难过中,但很快的,苏映溪就在午饭和晚饭的时间,与他吐槽起新班级里发生的各种离谱事,听得谈闲意眉头紧锁,感同身受。
吐槽内容包括这位新班任要求全班四十二名同学一次性缴纳一百块的班费,然后在新学期九月份的教师节上,强制要求用这笔钱给各科的老师、学校大大小小的主任、各种行政类教师、以及正副校长,一人一份买价格不菲的礼物,班费集资的钱不够,他们还被要求重新补缴了一笔钱。
谈闲意当时听了震惊得要命,说:“这不就是拿学生的钱去给别人送人情吗?第一次听说教师节还要用学生的班费给校长、行政老师什么的买礼物。”
“是啊,离不离谱吧。”苏映溪气得牙痒痒,说:“我想去教育局举报她。”
“呃……”谈闲意犹豫了一下,“一旦举报,无论针对你那班任的处理结果是如何,对举报人都会有影响的。映溪,你可能会在未来两年被所有知情的教师团队排挤针对。”
“我知道。”苏映溪说,“我倒不怕被针对,行事不正的人又不是我,我问心无愧,顶得住压力。但是,我家人劝我,做人要留一线,至少在我学习期间,更多的精力应该放在功课上,而不是和一个品行不端的人斤斤计较这些小钱,耽误了正经事。”
谈闲意连连点头,“这话说得是,忍一时风平浪静。”
“就怕退一步她得寸进尺,而我越想越气。”苏映溪忿忿道。
“不过,至今对她心怀不满的同学多了去了,她歧视学习成绩中下等的学生,恶意针对人家,给人家调座位到教室后排连黑板都看不清的位置。”
“她还坚持要实行一帮一的互助学习机制,名义上是相互进步,实则只会把人家安静腼腆的小姑娘硬塞到抽烟喝酒打架闹事样样出类拔萃的混小子旁边,害得人家小姑娘天天被影响到课都上不好。”
“她中午还不让同学们午休,嘴上说是要抓紧每分每秒的时间学习,实际就是实行自以为是的霸权主义,见着谁午休就打人家后背把人叫醒,结果她自己没课了回办公室,倒是靠在办公椅上睡得呼呼的。”
苏映溪越说越气,细数这些罪证,正吃饭的筷子都快被掰折了。
而谈闲意目瞪口呆地听着她的抱怨,“这……这样的人,是怎么当上老师的?”
“谁知道。”苏映溪说,“可能当年教师入校考试时,关于综合素养这一项的考察实则很水吧。”
谈闲意:“嗯……”
苏映溪止住烦躁的言语输出,时过境迁,再回想过去的那些不愉快,无异于精神反刍。
她也不想把这股坏情绪带给谈闲意,毕竟她当年上学时就总憋不住找外班最值得信任的谈闲意同学吐槽个惊天动地,也不知道人家当时烦死她没有。
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气,骂了最后一句就准备停嘴了,“这种人就应该趁早滚出学校,免得把自己身上的不良习气传染给祖国年轻的下一代。”
苏映溪攥着小拳头,隔空朝教学楼挥了一拳,仿佛打得不仅是她回忆中的无德班主任,也是她老爸那有着异曲同工之妙的势利眼班主任。
谈闲意有样学样,像是要替她出气,也照着空气凿了一拳。
结果下一秒,毫无预兆的地动山摇害得他们脚下一个踉跄。
苏映溪和谈闲意双双被吓了一跳,本能地相互伸手扶稳对方,接着满脸震惊地望向震动传来的方向。
未免离他们太近了……苏映溪的瞳孔微微颤着,看着一道之隔的那所学校。
前一刻还安然无事的教学楼,这一刻却歪歪斜斜地矗立在皲裂的地面上。
地裂的速度奇快,裂痕像是拥有生长能力的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吞噬掉这座楼宇。
教学楼内正常上课的学生和老师不明情况,还以为是突发地震了。
墙面倾斜,桌椅摇晃,讲台移位,连窗玻璃都被震碎了。全校人只能依靠本能反应,蹭地一下钻到桌子底下,像是曾经做过的地震演练那样,期望头顶的铁物能够替自己抵挡危险。
但哪里是这么回事呢?
苏映溪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突发的异状,脑海中瞬时闪过无数念头——
这是时空裂缝出现在此地的形式吗?
是因为她刚刚咒骂这所学校中的某一个人,所以似乎一直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窃听她心声的某种未知力量,代替她做出选择,要除掉她厌恶的人?
是一如既往地为了测试她、试探她吗?
是造物主做的吗?
不应该啊……
苏映溪摇了摇头,否了这项猜测。
造物主上次现身时已经明确向她承诺,说再也不会做妨碍她的事。那家伙就是再没有节操,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出尔反尔,莫名其妙来给她添堵吧?
可是……那还能是谁呢?
苏映溪很清楚自己一时半刻肯定找不出合理的答案,于是她放下心头萦绕的疑惑,决定先着手解决眼前的危难。
如果是时空裂缝的话,那么她手上恰好有愈合裂缝的法宝。
她就是为此而来的。
“闲意,找个远点的地方等我。”苏映溪安抚似的拍了拍谈闲意的手,接着也没有等对方的回应,便径直加速向学校跑去。
“哎,映溪!”谈闲意对着那道背影喊了一声,这声音渺小,在天崩地裂的景象中被轻易湮没。
他看到苏映溪身手矫健地翻过学校的围墙,纵身跳入已经遍地都是深不见底的裂缝的校园中,在不断崩塌的地面上蜿蜒前行,跃过每一道深堑,快速接近仍在下沉中、已被吞没大半的教学楼。
即便是此刻显得过于不合时宜,谈闲意还是忍不住感慨苏映溪这副好身手。都是在她所谓的奇异过往经历中锻炼出来的吗?
谈闲意依照她的指示,退到很远的地方,首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万不可在此时给她添麻烦。
他遥遥望着仿佛天地崩坏的世界一角,心底里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也正因如此,他从开始了这段时空之旅后,便一直对苏映溪佩服得五体投地。
苏映溪的心理素质真强,还是说她曾经面对过比眼前这一幕更加惊险的危局呢?
谈闲意无从得知,他默默捏紧双手,祈祷这一次苏映溪能够安然无恙地解决这场危机。
此刻的校园中,地动的幅度过大过猛,苏映溪几乎站不稳身形,她很担心自己会一头倒向无底的裂缝中,先一步被大地吞吃入腹,那就更别提去救学校中的人了。
蕴藏着神力的水晶球已被她捧在手中,在她抵达校舍的瞬间,神圣的白光漫溢而出,顷刻将偌大的教学楼包裹其中。神力抵抗了教学楼下沉的速度,将它和其中的师生悬浮住。
然而苏映溪并没有因此松一口气,因为她很快就从神力的流逝速度中发现异常,此刻能量消耗得未免太快了。
如果想要凭借力量阻止这座楼沉入地下,那么她就分不出更多的力量去愈合地表的裂缝,而不断滋生的裂缝已经挤出校园的范围,向着周围的居民区蔓延魔爪,大有一副要将周边一切全部吞噬的意味。
苏映溪心中再度确认,的的确确是有什么东西在恶意与她作对,加大她抵御时空裂缝的难度,否则神明留给她的力量不至于不堪大用到如此。
能与世间神明相抗衡的背后力量……除了造物主,苏映溪还真想不到第二个存在。可是这有些说不通……
她脑中飞快转过一连串的念头,但很快她就无暇顾忌其它了,因为水晶球中的力量即将告罄,而她脚下所处的地面正继续开裂。
她已然站在了无可见底的裂缝正上空,一旦水晶球中的力量耗尽,她会比眼前的教学楼更快坠入深渊,然后被随时可能像血盆大口一样合拢的裂缝碾成肉泥,永远消失在地底深处。
真是倒了霉了,她心想。
她和这栋楼里的人,都罪不至此吧?
苏映溪咬牙啧了一声,腾出一只手递到嘴边,打算咬破手指让血流出来,她的血可以增强神力,哪怕是短时的,也足以争取多一分残喘之机。
最尖利的那颗牙齿即将刺穿皮肤,下一秒,却冷不丁从旁伸过一条手臂,一把按下了她的手。
苏映溪愣了一下,心中微微一动,朝旁看去。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无奈又像是好笑。
“别总想着自残好不好?有多少血够你流的?”
苏映溪:“……呵。”
她不客气地“切”了一声,“那你倒是早点赶过来救场啊,奈莉。”
“我也想啊……”奈莉长叹一口心里的郁气,掌心覆上岌岌可危的教学楼楼体。
神明亲自临场,释放的力量远比水晶球中的更精纯强悍,当即就稳住了形势。
苏映溪脚下的地面稳固多了,她卸下一口气,放挺了。
有了神明的相助,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疮痍的地面,大地焕然新生,归于平整,一切震动尽数消失,世界再度安静。
教学楼恢复原样,为保稳妥,奈莉抹去了他们关于刚刚天摇地晃的记忆。
处理完这些,苏映溪和奈莉默默离开,与等在校外的谈闲意汇合。
“映溪!”谈闲意小跑着迎上来,“你没受伤吧?”
苏映溪云淡风轻地笑笑,“没事。”
她转头又看向阴着脸色心事重重的奈莉,“神仙大人,可你看上去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哦?”
奈莉:“……”
“说吧,你亲自驾到,肯定不仅是来帮我救场的,一定还有什么别的事情要知会我吧?”
苏映溪抬眼朝已经看不出异样的校园一瞥,“是和刚刚那情况有关系?几乎耗干水晶球中存储的力量,这级别的时空裂缝我还是第一次见。”
“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奈莉一开口就沉重无比。
“……”苏映溪顿了顿,给自己点时间做心理准备。
“你说吧。”她朝奈莉抬抬下巴,“我看看到底怎么个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