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姨闻言,脸色冷下来:“我说警察同志,孩子今天刚刚出院,再者之前都问了多少次了,如果这样都没有结果的话,我想也不差今天这一次问话吧?”
她话中的不悦意味明显,大龙在一旁听着都捏了把汗,生怕眼前这位看上去就不太好惹的警察同志下一秒就会拿出银手铐,把他和玉姨一起铐回去。
但好在对方只是笑了笑,摸着鼻子一起蹲下来,看上去脾气还算不错。
“这不是不放过任何一丝破案的准备嘛,”洪警官说着,目光透过玻璃门看向毫不知情的宁姝二人:
“现在的年轻人真好啊,看着他俩这样,我都忍不住怀念自己情窦初开的十八岁了。”
玉姨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了洪警官,硬邦邦道:“不要瞎说,两人不熟。”
上一秒抓着一丝糖渣就恨不得两个人原地结婚,现在又说八字没一撇,大龙着实有些搞不懂玉姨的脑回路。
只觉得自己此刻思维就像算那数学题一样,七拐八拐最后得出老奶奶时速七公里一样荒谬。
到底还是压下脾气,玉姨接着道:
“警察同志,你这样看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要不然我打个电话把小宁叫出来,省得您蹲在这里再累着身体。”
“不用,蹲着更能有破案思路。”
洪警官调整了下左腿姿势,还不忘对着准备打小报告的大龙眨眼:“咱们就这样看着就行,不需要通知哦。”
“通知”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大龙只得默默放下手机,有些委屈地向着玉姨那里挪挪。
玉姨不爽,刚想输出,就见不远处的二人动了动。
……
宁姝目光落在三部手机上,指尖刚要触碰上时,余光忽然闪过几个人影。
她不动声色地略过手机,而是直接探过身子,抓住了放在明叙知身侧的保温桶。
这动作着实有些令人猝不及防,明叙知先是一愣,但见她这姿势难度系数还不小,又下意识地伸手护过去,生怕宁姝摔倒。
从正面来看,彼此动作虽近,但还是有一定距离。
但从两人的背影来看,那简直是粘在一起,和小情侣贴贴没什么区别。
吃瓜的三人齐齐倒吸口凉气。
这感觉说出来很奇怪,就像上一秒钟男女主还在暧昧来扯,彼此试探心意,结果下一幕就直接拥吻在一起一样进展迅速。
和坐火箭没什么区别。
三人目瞪口呆天雷滚滚,而宁姝和明叙知这边确是一片岁月静好,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明叙知勾起保温桶的提手向着宁姝的方向递了递,而空闲的那只手则是顺势把手机塞进袖口:
“怎么了?”
“有警察。”
宁姝支起身,捧着保温桶勾起一抹笑容:“明老师,谢谢你的鸡汤。”
明叙知领悟到她的意思,借着递东西的动作转头确定了洪警官的位置:“鸡汤凉了就不好了,赶紧趁热喝掉吧。”
宁姝闻言点点头,正准备拧开保温盖,下一秒保温桶又被人抽走。
她抬头,就见明叙知飞速将手机藏好,嘴上还不忘道:“瞧瞧我的记性,忘记你的手刚输液,还是我来拧盖子吧。”
震惊于对方变魔术一样的动作,但宁姝依接上话:
“麻烦你了。”
终于,宁姝喝上了那桶还冒着热气的鸡汤,水雾氤氲间,两人都没有说话,周围只有散步行人的交谈。
待到宁姝快把鸡汤喝完,明叙知才起身:“警察不知道我过来,所以这次讯问大概率是针对你的。”
他拂开肩头落下的一小片枯叶:“我就先走了。”
宁姝舀了勺鸡汤抬头对着明叙知笑着道谢:“那就谢谢明老师的鸡汤了,很好喝。”
明叙知刚迈出步子,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转过身道:“不要忘了。”
“放心吧,我会把保温桶洗好了还给你的。”
似是有些无语,明叙知叹了口气。
宁姝见他这样子,以为他还在提待会讯问的事情,于是拍拍胸脯:“放心吧,待会儿怎么说我心里有数。”
“不是,”明叙知终于放弃沟通,认命地敲了敲自己的口袋,迎着宁姝清澈的目光解答:
“我是说微信,可以把我拉回来了吗?”
“……放心吧,可以的。”
……
果不其然,明叙知前脚刚走,洪警官就落坐在宁姝身旁。
这位警察同志先是询问了宁姝的身体情况,以及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尽足了人道主义关怀,这才慢慢切入正题。
“上次的画我都看了,画得真心挺不错的,是你自己想象的吗?还是有真实的人物参考?”
宁姝握着勺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搅拌着鸡汤,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是随手乱画的东西,警察叔叔你要是愿意,我可以给你画的,不收钱。 ”
洪警官:“那你可以把之前住院时候的画再画一遍吗?”
宁姝:“抱歉,那是另外的价钱。”
洪警官掏出证件:“刚刚是不是忘记给你出示我的证件了?不好意思,请允许我现在补上。”
这和悬疑片里主角面对变态杀人狂直接掏出真理没什么区别,宁姝只能乖乖投降。
“其实我也没有特意想画,”宁姝放下勺子,直视洪警官的眼睛道:
“当时没什么能干的,我拿起画笔想到哪就画到哪里了。”
她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对画上的人印象深刻,但又不明说,拐弯抹角地洪警官来回拉扯。
洪警官闻言,也不废话了,干脆直接开大:
“是不是这个朱梦推你下楼的。”
宁姝垂头,也不说话,就是死盯着抱在怀里的,还剩点汤底的保温桶。
良久,她才轻声开口:“可能是吧,但是我现在记忆很混乱,脑海里有她的脸,但是要是直接问是谁推我下的楼,我的脑海里却有很多身影。”
“很多身影?你的意思是团伙作案?”
宁姝摇摇脑袋:“警察同志,我被推下楼的那段记忆其实已经很模糊了,能不能当真都不好说。”
她语气十分诚恳:“也许只有一个,也许有很多人,但是这些在我的脑海里全部很混乱,”宁姝叹了口气:“不能给你们提供有效信息,真的很抱歉。”
她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再细问下去似乎也没有什么意义。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叮咚”的手机提示音打破了沉默。
洪警官摸出手机,点开同事发过来的信息。
宁姝则捧起保温桶,没有辜负明叙知的心意,将鸡汤喝得一干二净。
她摸出纸巾将唇角的汤渍擦干净,似乎是想起了写什么,补充到:
“对了警察先生,我有一只笔好像丢在了教学楼的洗手间,你们要是找到了,方便联系我一下吗?”
“宁小姐,你有什么话可以直接说的。”洪警官直视宁姝的眼睛,后者则是毫不惧怕地对上。
宁姝笑意不减,眼睛弯得像月牙,瞳孔在阳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像盛满了碎金。
她道:“我只是想找一下丢掉的那支笔,毕竟对我来说意义还挺重要的,但是如果您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那头又有消息蹦出来,备注为小李的同事发来一张图片,又很快备注了条消息。
洪警官点开大图,图片里只有一片躺在地上的美工刀片。
刀尖处有一个极小的缺口,刀锋则沾染着些许褐色的东西,不知是锈迹还是其他。
而备注的那条消息也很简单:
[洪队,我们在教学楼的洗手间角落发现了刀片,上面沾上的似乎是血迹,已经送去化验了。]
洪警官眯起眼睛,宁姝则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专注研究着保温桶,好似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位老警察越来越探究的目光。
又问了几个问题,宁姝依旧保持着“不记得”“脑子乱乱的”的回答,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有效信息,洪警官只好恨恨作罢。
以至于他看着宁姝的眼神都复杂不少。
但即便这,洪警官在临走时仍然不忘嘱咐宁姝有什么想起来的东西就及时联系,以及最近要保护好自己的人身安全。
总归没有再强迫宁姝配合。
这位已经被划分为极不配合受害人的宁小姐则暗戳戳松了口气,笑着对洪警官说再见的同时,不忘嘱咐:
“警察先生,劳烦你们给我找笔了,就在教学楼三楼的女洗手间,辛苦你们了。”
洪警官摆摆手,只留下个看上去不算高兴的背影。
宁姝见对方走远,这才瘫在椅子上。
她掏出手机,先是清空了软件发过来的垃圾消息,随后又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点开微信把明叙知从黑名单里拖了出来。
为了表示自己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宁姝主动给明叙知敲了个表情包过去。
对方没有回复,应该在忙。
见明叙知的消息栏久久没有动静,宁姝叹了口气,对着空荡荡的对话框发呆。
方才她“划重点”式暗示了这么久,洪警官肯定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只是要怎么样,才能把矛头透过朱梦为首的表面,指向更深的地方?
无论是自己被推下楼,还是穆心艺被霸凌受伤,动手的虽然是这几个人,但是背后肯定有更多的小团伙抱团霸凌。
甚至连老师都有参与其中。
想到这儿,宁姝目光微沉,捏着手机的慢慢用力。
她完全体会过,比同学霸凌更绝望的是什么。
是被奉为绝对公平的老师指着她的鼻子骂她贱人,也是冷冷而又带着嘲弄的目光看着她,把她划分为挑事人的颠倒黑白。
她想,穆心艺会不会当时也试图自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