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回信

“舵主，朱教头求见。”

“谁？”

“朱教头，”手下通报了才发觉不对，改了口，“朱宁舟朱姑娘。”

朱宁舟原是天道盟的水军教头，她擅长兵法，几次演习都战胜了玉城公子带领的队伍，玉城公子觉得下了面子，找方正志说了几次，方正志找了个借口，说朱宁舟以□□人，与军中兄弟不清不楚，踢走了她。

“她来干嘛？”

“朱姑娘说事关重大，需得见了舵主才能说。”

玉城公子想想，难不成是知道了他和方正志告状的事，现在找上门了。

“不见，说忙着呢。”

“舵主，朱姑娘说早就知道你不会见她，让属下和舵主说……”

手下咳了一声，模仿起朱宁舟的嗓音：“方老已经知道是舵主散播的消息，要联合其他二位分舵主……”

玉城公子打了个激灵，从榻上爬了起来：“请请请！”

朱宁舟仍然是习武人的打扮，一身短打便衣，袖口裤脚束紧，脚踏轻便靴，时刻准备上战场的模样。

“宁舟见过分舵主！”她大大方方打招呼，丝毫不介意被天道盟开除的样子。

“朱教头快起来！”玉城公子扶她，满脸愧疚，“我对不起你。”

朱宁舟愣了一下：“舵主何出此言呢？”

“当初盟主说你与军中兄弟不清不楚，”玉城公子说，“我同方老说，宁舟绝不可能做出此事！定是误会了！可是盟主那人你也知道……”

“舵主无需解释，宁舟明白，”朱宁舟挥手，“本盟上下都是为了复仇大计，盟主做出这样的决定一定有他的原因。”

玉城公子打量她，朱宁舟自小习武，没有女子的娇媚，自然也没有女子的多心，量她也搅不起多大的风浪。

“宁舟，”玉城公子换了个称呼，“你说盟主知道我散播消息？什么消息，我怎么不知？”

朱宁舟表情古怪看了他一眼，说道：“盟主在地下山庄宴请外廷官员，吃十五岁少女的心肝脾肺，大行酒池肉林之事，舵主不知？”

字字句句都是他经历，玉城公子只能硬着头皮说不知道。

朱宁舟哦了一声，又说：“现在盟主要清算舵主，只因舵主待我不薄，我不想水师落入他人手中……”

“什么意思？他人是谁？”玉城公子惊讶道，“难道是……”

朱宁舟看了眼四周，玉城公子了然，对守在门口的人说：“先退下，没有口令不得入内。”

人都退下了，朱宁舟才说：“是西方分舵主马明与南方分舵主梭。”

朱宁舟的意思是眼下天道盟的兵力还是在水师，他们已经知道方正志招待他去地下山庄的事了，怕被踢出局，因此马明与梭散播了消息，说什么东方分舵主害怕吃人肉尔尔，现在方正志准备找人除掉玉城公子。

朱宁舟问：“舵主可曾与谁讲过此事？”

李一刀。

方正志以毒药要挟，每月去地下山庄吃肉领解药的日子太过煎熬，他受不了了和李一刀说了。

玉城公子本就胆小怕事，朱宁舟字字句句都是实话，他几乎要信了。

他停顿半天，强打精神问了一句：“这传言蹊跷，你如何得知？”

朱宁舟回：“天道盟的水师几乎是我一手建立，现下盟主急着用人，有军中弟兄被选中要来杀舵主，特向我通报。我做教头时，虽然与舵主有过龃龉，但是不至于见死不救，现在盟内大乱，我只是不忍心这操练过的军队变成内斗的工具，因此过来与舵主商量。”

“我话讲到这里，舵主好自为之。”

朱宁舟说完话就抱了抱拳，留下玉城公子离开了。

贾尘听完，说：“玉城公子信了吗？”

“若不信，他为何半夜三更跑去找一刀商量对策？他不懂兵法，不止是水师，连现在留在凤京的三万骑兵也是宁舟练出来的，女子方有大用，是这群老东西迂腐。”

“而且在他们眼里宁舟是个只会练兵的二傻子，”易文子笑，“她无依无靠的，如何骗人？”

“马明和梭也一样，眼见着方狗这几年越来越阔，肯定也想分一杯羹，同样的话和他们分头一说，由不得他们多个心眼。”

“眼下仁宗驾崩，新帝即位，这个景帝有几分能耐尚未可知，我们只要拴上鱼饵，待蠢人上钩即可。”

易文子很笃定。

贾尘说：“你是刘伯温的后人，精通风水以及天文历法，是不是早已算过？”

“玉面修罗也觉得我是刘伯温后人？”易文子笑问。

“你不是？”

易文子摇头：“当年仁宗刚即位时下令严查各地的金库，知府为了填补空缺，借口收了我家的铺子。后来为了活命，我改名换姓，攒够了本钱，又重新开了丝绸铺子。”

“我本姓刘不假，但是和刘伯温半点儿关系没有。什么堪舆风水，我不过是看过几本闲书，加上会察言观色罢了。不知道怎么传到方狗耳朵里变成了刘伯温后人，想拉我进天道盟。”

“方狗只有名字是正的，鼠目寸光，是奸人之相，”易文子又说，“我不愿与此人为伍。”

回想起看到黎熠熠亲笔信的心情，易文子说：“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这是做帝王的道理，只是男子占了位置，却鲜有人能做到。既然男子不行，那也该换换女子了。”

“郡主乃睿王孤女，师出有名，又懂得用人，是帝王之才，我愿助郡主一臂之力。”

贾尘不再用扇子挡脸，合了起来在手里敲打。

“你为何要帮这个忙？”易文子问她，“秘卫府为朝廷效力……”

“不是秘卫府，”贾尘打断她，“我为我自己。”

“为你自己？”

“为情？”易文子问。

贾尘皱眉：“别俗。”

易文子打量她，贾尘仍然低头看扇子。

初见贾尘，是贾尘替李一刀送信。彼时贾尘从苍云山下来，衣裳脏旧，头发凌乱，却难掩一股阴郁独特的气质。现在她又穿上了男装，发半束半垂，束起部分以玉簪固定，整个人衣袂翩然，清雅如仙。

难怪叫玉面修罗，俊俏阎罗。

这个阎罗王岂止俊俏，说话做事亦让人捉摸不透。

“你也说了郡主志在天下，无需囿于小情小爱，”贾尘说，“我既答应了，便会做到。”

这时小元子端着茶上来了。

“大人，”他说，“船来了。”

贾尘说：“研墨，我要写信。”

易文子走到窗前看，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一颗金色的光点，应该是甄家的黄金船了，传说船体用黄金打造，无法攻破。

小元子准备好笔墨纸砚，贾尘开始写回信。

方老亲启：

得书之日，心怀畅然。天道盟行侠江湖，威震四海，乃天下正道之魁，晚生素来仰慕，未曾得见，实为憾事。

近日家族商船航行至浮光台，所载黄金万辆，另有最新火器秘制技法，皆为匠心之作。待后续两艘巨舰抵达，方可共谋大势。故此，晚生暂不得亲赴天道山庄，尚请盟主见谅。

然江湖道义，岂因一席之地而限？若盟主与诸位豪杰不弃，不若移步浮光台，登船共饮，对月论道，畅谈天下风云。届时美酒已备，万事皆妥，只待盟主一行驾临，共襄盛会。

愿风帆顺遂，江湖同道。

甄湖屿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