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感不适,记得服用。”
史艳文看着窗外,言辞诙谐地打趣道:“‘吞舟之鱼,不游枝流’,素贤人这鱼怎么总喜欢分心左顾?嗯?”
素还真与他耳鬓厮磨,失声轻笑,“吾视君乃天赐,弥足珍贵,自然上心。”
“清香白莲素还真,果然是舌灿莲花。”
感受着心中传来的那份甜意,史艳文勾唇评价道。
画面上又过了几日,史艳文裹着厚重的大氅,躺在铺着虎皮的躺椅上。
谈无欲在这时候进来了。
他进得无声无息,倚在门口的雕梁朱柱上,不知观察他了多久。
“这里只有你一个人?”
史艳文知道素还真将那名不知真假的欧阳上智藏了起来,谈无欲怕是为他而来。
“自然只有我一个,”史艳文笑起来,不忘起身见礼,“谈兄,好久不见。”
谈无欲点点头,“是有数月之久未见了。”
外面还飘着梨花瓣似的鹅毛大雪,雪山插天,碎琼乱玉好不难行。
人既跋涉来了,总没有冷待的道理,史艳文便请他坐到雪后再动身,问起近日动向,当然也说起自己近日所见。
总之是没见过什么欧阳上智的,素还真从不将武林事拿来沾染他的清净。
“四琴武宫的雪景甚美,比这精雕玉琢的宫殿还要美上几分,你就不曾出去看过?”
“只是太冷,”史艳文安然一笑,“你看我现在可像能出宫的样子?”
容色泛黄,臂肉松弛,双眼虽有神,眼底却无力,一眼便能看清他的身体状况,谈无欲本不关心,但不知想到什么,竟伸手道:“不介意的话……”
史艳文当然不介意,将手伸了过去,谈无欲一手把脉,“三年体伤,大耗内元,魂力消损,经脉不胜内力冲击。”他在史艳文还未服用的丹药上一扫,“此丹倒也难得,素还真为你也算费尽心机了。”
“此药有何特殊之处吗?”
史艳文约莫只能从气味辨得几味寻常药草,更多却一无所知,听谈无欲的话,可想而知是极为珍贵的,难怪素还真会叮嘱他记得服用。
“十分难得,其材料之珍贵天下少有,炼制之方法更是万中无一。”谈无欲嘴角微扬,甚是戏谑。
画面外,无欲天中的玄衣道者看得冷呲一声,确实珍贵,毕竟放了素还真的心头血呢,就不知这师兄到时打算怎么收场。
谈无欲对素还真下药这事并不看好,毕竟时间太过漫长,无论是控制还是想解除控制都需要耗时日久,若是哪一日突然事发被揭露出来……素还真必要翻车。
而另一个自己可不会放过这难得发现的把柄。
水幕上,谈无欲站起身道:“雪已停……说起来,四琴武宫东北方向的悬崖上生了落满冰花,你既闲得无聊,可想随谈无欲一同出去看看?”
“冰花?”史艳文握着茶杯,杯中涟漪迭起,他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唇,“未曾听过。”
“此地冰花与别不同,唯有冬日落雪方停时可见一二。”谈无欲侧眸,眼底幽冷,“去吗?”
时间城内,素还真看到这里,心有点提起,师弟这是想动手?
画面上,史艳文道了一声“好啊,”将丹药服下,又饮口热茶,施施然起身,“还请谈兄带路。”
谈无欲含笑点头,打开白玉大门,两人一同出去。
他所说落满冰花之地并不好走,未两步雪泥便将青白长靴覆满,倒像上面堆了两把雪球,史艳文踢了一脚,却不慎将之踢到了谈无欲身上。
谈无欲眼高于顶,旁人都不入他眼,唯对素还真上心,史艳文沾了素还真的福气,倒也没得他皱眉。
只他看看身后斑驳脚印,略有些麻烦,便拂尘一荡,将前方数丈长数尺厚的雪地扫开,硬生生在方寸之地推动了一场铺天盖地的雪浪翻滚。
史艳文扑哧一声,与水幕中的自己同时笑了,“这位朋友当真有趣。”竟是毫不在意对方似乎另怀打算而来。
画面上,谈无欲与史艳文对上一眼,也不由得好笑,“如你这般鹅行鸭步,却要走到何年何月?”
“何必着急?”史艳文悠悠念道,“雪山万叠看不厌,焉知路上不会有奇景可观?”想起方才景象,史艳文又道:“谈兄方才这一手‘怒涛卷霜雪’,也是一景啊。”
与素还真同行,还能如此置身事外,谈无欲忽地想起那年天台山仙棋台上他一句诗吟去万千浮躁的瞬间,又觉并不意外,只多看他两眼,神色略有几分复杂。
他身处漩涡中心,却从不曾插手任何事情。
无欲天内,谈无欲垂眸抿了一口茶水,感受到心中的那份犹豫不决,也是无奈,这个自己虽然不愿承认,却对史艳文抱有十分好感,只怕此行是白走一趟了。
果然,画面上的发展也正如谈无欲心中所料——
及至山崖,谈无欲令史艳文俯首往下看。
一入眼,竟是一大片手掌大的冰花,也不知这处地势如何形成,风向倒灌向上,将那片雪白晶莹的冰花吹在半空。
日光一射,更有数不尽的彩虹七色时隐时现。或有几片冰花撞在一起的,还能听见如琉璃破碎般的声音,清脆悦耳,此起彼伏,就像一曲温柔的箜篌。
然而讶异一闪,那冰花却猛地落入低谷,史艳文正可惜,那银河般的冰花竟又向跃起的流星一样跳出崖底,在眼前炸开。
漫天白缕,雪丝飞扬,熠熠如天女白练,羽衣生辉。
史艳文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被拂尘扫开,“此处冰花可抗飓风,冰刺易伤人。”
看完冰花,谈无欲送人回宫,然后下山,落在地面,同底下东张西望打量的人对视道:“走吧。”
“这就走了?”那人惊讶,“你说的人呢?没有他怎么让素还真交出欧阳上智?”
“他不在,”谈无欲皱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我们直接去北域就是,就非得在此地等他?你若等得起,等着便是。”
“自己跑上去躲雪,让我在下面等了半天,你倒是好得很哪!”那人对他冷笑,显然关系并不如何。
谈无欲斜他一眼,有些不屑,“不知变通。”
“唔……还是个嘴硬心软的体贴细心之人。”
史艳文含笑看着水幕中谈无欲送自己回宫,仿佛来此一趟别无目的,对小空低声说道。
画面上的时间迅速流逝,十六天后,素还真出现在四琴武宫,还带着喜讯。
史艳文才知谈无欲之前竟是汲汲营营地找素还真,是因为他身边还带着一人,此人有方法试出欧阳上智的真假。
……
一连十天,素还真等五人追杀欧阳上智,终于功成。
素还真对史艳文说:“我们回翠环山。”
二人无甚可收拾,拿好穿戴便直接上了路,且素还真还牵来一辆马车,那马膘肥体壮,走在路上十分气派威武。
但偏偏他旁边还有一匹更加趾高气昂的骆驼,没事就猥琐地往马车里探头。史艳文时不时伸手拍它鼻梁,知这大漠的骆驼平生也只见过一两场雪,虽不畏冷,却实在有些无聊,在山上待了许久难得见到自己的主人,庞然大物便和孩子似的。
走到僻静处,二人便舍了马车,换骑骆驼。
史艳文看着画面中素还真从身后将手覆在他右臂的莲花纹身上,一路拥抱着,在僻静山道上“走马观花”,挑了挑眉道:“这算是……衣锦还乡?”
“啧啧啧!瞧这得意的小模样!”
推松岩内,秦假仙咂了咂嘴,一副没眼看的唾弃表情。
屈世途捂嘴笑了笑,想着得亏天踦爵人没有在这儿,不然还不给老秦羞死去。
又见水幕中,玉波池莲花重现灵气,翠环山尘灰尽散,屋中一切都早已焕然一新。
“不用问,肯定是老屈你的功劳!”
“那还用说!”
画面上,素史二人相视一笑,又开始了愉快的隐居生活。
每日散发不束,睡到自然醒,饮茶弈棋赏月种花都不提,厨事斗琴研古等等皆随心所欲。
这日,素还真突然发现他和史艳文所认知的史料过往略带出入,兴趣一来,便想着互为印证。
两人探讨得兴致昂扬,画面却渐渐开始转移焦点。
只见窗外群山万壑,白鹤成群,正是让人瞧得心胸疏阔,宁静意悠的时候,忽然,冷不丁传来一句素贤人低低地由衷感叹——
“寸心独晓泉流下,万乐谁知……火热中?”
“噗——!”
无欲天中谈无欲一口茶喷出老远,然后不停地捂住胸口咳嗽。
推松岩内,秦假仙与屈世途同时傻了眼,不敢相信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而天踦爵原本已经走到了推松岩门口,听到水幕上传来自己的声音,立刻决定最近几天还是多给血傀师找找麻烦,就暂时先不要回来了,当即化光遁走。
不知名的偏僻小山村里,蓝衣大夫手中的药罐子摔落在地,一脸不知今夕是何夕的空白茫然。
二重林内,退隐多日的叶小钗虽已借由元生之玉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但此时脑中一片混乱,万般言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啊”。
“阿弥陀佛。”
梵天面无表情地闭目合掌,决定下次素还真来时一定要好好地给他讲讲佛经,清心寡欲!
“……素贤人竟然好这口啊?有品位!真性情!这才是够爷们嘛!”
“……真看不出来,真看不出来,素还真他私底下原来是这样的?!”
“嘿嘿!新素材有了!下期绝对能够大卖!嘿嘿嘿!”
苦境这边,因为风气开放,广大群众早习惯了从各色话本子上欣赏众武林名士们的英姿,但那只是虚构,瞎编乱造的,这难得一见素贤人露出的“真性情”,立刻讨论得热火朝天,瞬间压下当前最热门的佛门藏垢事件,令血傀师恨得直牙痒痒,骂素还真真是失踪了还不消停!
而九界这边,中原老百姓们问明白了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后,只淳朴地笑了笑,道一句“史君子和他家那口子真恩爱啊”。若是有敢嚼舌根的胡言乱语,那是立刻抡起锄头就要干,干不过也要唾弃一口,史君子那是多好的人呐,断袖怎地?人也不缺儿子!总之谁都不许说他闲话!
虽然在那群江湖人中免不了时有些风言风语和污蔑中伤,但比起逞凶斗狠的武林人士,穷苦的普通老百姓们数量更多,只是他们习惯了沉默不语,习惯了被人忽视,但他们不会忘记多年前史艳文还没有入江湖之时,是抵御侵略、保家卫国的史将军,是清正廉明的兵部尚书、一字并肩王,哪怕后来朝廷没了,入了江湖,也是心怀仁义、正直高洁的云州大儒侠。
史艳文不知道中原的百姓们在如何地维护他,此刻他正涨红了一张脸,双手紧紧地捂住小空的耳朵,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低声骂出一句,“有辱斯文!”
灵界,史艳文的长子俏如来正准备出发给师尊默苍离送信,是父亲离开前特意叮嘱让他转交的,谁知临出发了恰好水幕出现,便留下来观看。
一直观看到现在。
素还真竟敢对父亲念淫诗!
轻浮!!
无礼!!!
俏如来咬了咬牙,看着气得面色通红、握紧拳头的小弟,安抚地笑了笑,“银燕,一句诗而已,不要太放在心上。”
“……是吗?”
雪山银燕松开了拳头,以为是自己太过大惊小怪,犹豫地看向大哥,又看了看叔父。
藏镜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们老子年轻的时候还把小黄书随身携带,骗人是武功秘籍呢,一句淫诗算什么。”
“真的?!”
雪山银燕不敢置信地问道,一旁的俏如来虽然面色不变,却也微微睁大了眼睛。
藏镜人却不愿意再多说了,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看下去。
水幕上,傍晚时分,红云盖天,地生漆红。
秦假仙敲山而来,不合时宜选择在此时打秋风,并带来一封信,一封来自接引圣城六根不净上师的信。
好在,此信非是报忧,而是传喜。
信上曰:北域异动,接引圣城派出游说之人百名,已保一时之安宁。曼怛罗,菩提了悟宫依旧为你而开,可许你安身立命。
上师诚心,史艳文感激在心,当下却觉无以为报。
至此,翠环山琉璃仙境之上,他们就此开始了长达十年的避世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