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游昔必须回到雪原上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可巫原仍然没有要回应游昔心意的意思。甚至，自元雒出现以后，巫原对游昔的态度越来越微妙了。

游昔能够感受到巫原对他的疏远。

就像今天一样。

傍晚时分，游昔孤零零地在沙发上窝了将近一整天，直到门口处传来开门的声音，游昔写满了低落的脸上才焕发出新的光彩。

“巫原！”

游昔急匆匆跳下沙发，他如归巢的倦鸟般欢欣雀跃的地扑向门口处的人。

见状，巫原却往后退了一步，他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游昔想要抱住他的手。

可无论巫原的动作再怎么隐蔽，一直关注着巫原的游昔还是发现了。游昔脸上的笑容一顿，慢慢落了下来。

“巫原，欢迎回来。”

游昔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现。可游昔实在不是那种能掩盖住自己情绪的类型，因此无论他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他还是藏不住脸上的难过和失落。

“……”

看着游昔脸上的神色，巫原到底还是有那么一瞬心软了，像是为了弥补一般，他说：“游昔，晚上吃砂锅粥。”

砂锅粥是游昔喜欢的食物。巫原对游昔一如既往的温柔，可游昔一点也不喜欢这样疏远的、像是对待客人一样的温柔。

…游昔喜欢和巫原一起去买菜的日子。

那是人类日常生活里再常见不过的景象。

可对游昔来说，这样平常的一天却再特殊不过。游昔喜欢和巫原慢悠悠地走着，沿着市场的小路，从一端走到另一端。在这过程中，游昔听着巫原问自己想吃什么，只要他把想吃的东西说出口，巫原就会给他买来。游昔的期待从买菜的时候一直延续到巫原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

那样的一天，好像每分每秒都闪着光。热腾腾的饭菜进了口，游昔的心好像也热起来，他忍不住想，在这“特别”的一天里，他和巫原看上去是不是像一家人了呢？

游昔喜欢听一些买菜的摊主热情的招呼。

可是巫原好像永远不会知道这样的一天对游昔而言有多么特殊的意义，为了得到与他呆住一起的时光，游昔从很早就一直等着，他等呀等呀，从阳光明媚的白天等到太阳逐渐西沉，直到现在——

看着巫原手里装着新鲜食材的袋子，游昔终于明白，今天巫原不需要他的陪伴了。

有另一个人取代了游昔的位置。

元雒提着袋子，跟在巫原身后，就像以前跟着巫原去菜市场的游昔一样。

游昔的一切正在被元雒夺走。

不，比起夺走，元雒更像是拿回了自己本就有的东西。他是巫原的前男友。

而游昔对于巫原来说，是什么呢？

好像什么也不是。

游昔认为元雒是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巫原一开始明明只说让他借宿一晚，可他却仗着巫原的心软，赖了一天又一天，一直不愿意走。

游昔很不高兴，可他却也说不了什么，因为巫原愿意让元雒留下。

是啊，巫原愿意…游昔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至少元雒是在巫原的允许下才留下来的，而他呢？相比起元雒，游昔是不是才是那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呢？他从没询问过巫原的意见，就自顾自强硬闯进了巫原的生活里。

或许，比起元雒，游昔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要让总是自说自话的游昔意识到这些，巫原或许已经相当努力了。

……

游昔神游般用汤匙搅动着碗里的粥。砂锅粥刚刚出炉，正往上冒着滚滚热气。粘稠素白的粥面上，虾仁、香菇等食材点缀着翠绿的葱花微微浮沉着。

香甜的香气萦绕在空气中，令人食指大动。可游昔却没什么胃口。明明眼前的食物曾备受游昔的喜爱，可游昔心不在焉地舀起一口，吹凉了咽下去，却觉得粥没有以前那么好吃了。

为什么呢？

游昔说不上来。

或许是配方变了。

现在的砂锅粥里不止有他喜欢的食物。

游昔从来不是一个细致的人。也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

可是为什么，现在他却开始注意到那一处又一处以前不曾注意到过的细节呢？

巫原就在眼前，游昔用余光偷偷描摹着巫原的面容。巫原的容貌没有变。

可游昔脑海里有关巫原的形象却变得越来越模糊。记忆里的明媚色彩在一日又一日的相处中逐渐消失，游昔不免有些恍惚，他发现自己记不起那个曾向他伸出手的巫原的模样了。

在一切都变了之前，游昔放下了手里的汤匙。

“巫原，我得回去了。”游昔说，他微低着头，神色隐没在阴影里，叫人看不太清楚。

似乎没想到游昔会在吃饭的时候突然说出这么重要的话，巫原一愣，他垂眸。半晌，巫原终于看向游昔，他笑笑道：“我送你回去吧？”

游昔仍然不太熟悉人类世界的交通工具，由巫原送游昔回去，这是再适合不过的选择。

游昔的目光落在巫原脸上，他试图从巫原的神色里寻找到那么一点不舍。

可游昔最后还是失败了。

倒是一旁的元雒听游昔这么说，忽然停下了吃饭的动作，抬起头来。

游昔一点也不在意元雒的反应。元雒是个不太正常的“人类”，这是游昔一直以来对他的认知。

“…不是现在就回去。”游昔蔫头耷脑地说。

“还有几天…”说着，游昔却忽然停顿下来，他想对巫原提出一个要求，却又不知道巫原会不会答应自己，因此，游昔有些忐忑不安，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巫原的神色，好一会才说，“巫原，这几天你可以陪陪我吗？”

“……”

巫原沉默了。

游昔又急忙说：“你陪陪我，过几天我就自己回去了。”

这话说出口，游昔感觉自己好像在要挟巫原，他忽而恍惚了一阵。明明他总说自己不是怪物的。明明巫原也说他不是怪物的。

直到巫原出声回应了游昔，游昔才回过神来。

“…好。”

巫原答应了。游昔应该高兴才对，游昔想对巫原露出一个笑，可是他努力了好久，都没能成功。

吃完饭，游昔再次蜷缩在沙发里，他本来想帮巫原洗碗的，可是巫原却点明让元雒这个白吃白住的家伙去洗碗，没什么事的游昔只好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

好无聊，游昔想。他开始对手机小小的屏幕感到厌倦。

但游昔最终还是按亮了手机屏幕。

听说这附近最近新开了一家游乐园。

最近那里正在举办活动。

游昔想和巫原一起去。上次的约会邀请巫原没有答应，游昔想弥补最后一点小小的遗憾。

网上有很多去过新开的游乐园的人发帖，其中不乏一些热恋中的小情侣，看见两个紧紧倚靠在一起的人露出明媚而灿烂的笑容，游昔感到好羡慕。

直到现在，游昔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妄想。

这是…最后一次了。游昔关上了手机屏幕，他略微闭上眼，放任自己沉浸在虚无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