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津和乔娇已经走了，凌陌看着打车软件，对旁边的初暖说：“还有一公里。”
“怎么等了半天，还有一公里。”初暖打了个哈欠，“你的打车软件和你一样磨磨蹭蹭的。”
“不怼我一句你不舒服？”凌陌摁灭手机，还是耐着性子解释，“这边不是主城区，又这么晚，能打到车就知足吧。”
“好吧。”初暖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我说自己能走，你非要送，又不是没地铁。”
“你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现在的样子再说？”凌陌无奈，“路都走不稳，你一个人回去要是出什么事儿，别说你爸妈，我爸妈就先杀了我。”
“没那么夸张好吗！”初暖摆摆手，“我可是一个人在云南待了十天的人，当时酒也没少喝，照样平平安安回来了。”
“好好好，你是酒神。”凌陌虚虚扶住她乱晃的身子，“说话就说话，别乱动，待会摔了。”
“没事。”初暖说，“摔不了，我稳着呢。”
凌陌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这人什么毛病，非要站在人行道的石阶边缘，沿着那一块狭窄的石头来回走。一不小心就会踩空的地方，她生生走了五六个来回。
凌陌在一旁看得是心惊胆战，又不能叫她下来，一说就冲他发脾气。
他还以为几年过去她的脾气会变得收敛，结果还是一如当年。
不过倒不让人讨厌，毕竟这已经是初暖的一个标志了，真要改了，他估计还会不习惯。
片刻后，初暖终于从台阶上蹦下来，她稳住身形，说：“其实我是担心你女朋友知道会不高兴。吃饭是四个人还好，现在可是孤男寡女，解释不清啊。”
凌陌曾在朋友圈分享过何倾的照片视频，初暖见过，并且非常欣赏，甚至觉得凌陌高攀了人家。为了避免误会，她自那时起便没怎么和凌陌联系过，甚至这次聚餐还是以周津的名义组的局。
凌陌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愣了一下：“分手都一年了。”
“分手了？”初暖看起来很震惊。
“嗯。”凌陌点头，“而且，就我们两个人的聊天频率，说朋友都勉强吧。”
“怎么能这么说呢，朋友又不是从聊天频率来看的。”初暖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别是个欺骗感情沾花惹草的渣男吧？”
凌陌气笑：“谁是渣男？”
不管结果好坏，他自认为还算一个合格的男朋友，该断则断，保持距离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骗子也不承认自己是骗子呀。”初暖说。
凌陌懒得和酒鬼辩解，起身道：“车来了。”
上车后，初暖还是想不通：“那为什么会分手啊，是不是因为你太嘴欠，人家受不了？”
“好端端的我干嘛嘴欠？”凌陌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不合适而已。”
初暖对这个答案似乎不是很满意，不过也没再追问下去，她整理了下裙子，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你呢，你和郑理星又为什么分手？”凌陌问。
初暖看向窗外。
天已经完全黑了，空气有些发闷，也没什么星星，只有路灯一盏一盏往后飞过。
她轻声说：“大概是年纪太小，视野太局限吧。”
-
郑理星很优秀，不然她不会被吸引，更不会选择和他在一起。
不知道是年纪小，还是郑理星太会收敛，初暖最初竟然没有察觉对方强大的控制欲，还有隐藏很深的PUA话术。
大学后只要，她和别的男生说话，郑理星就会不高兴，哪怕只是正常的甚至是必要的交流；不允许她穿暴露的衣服，简单的短裙也不行，说是为她的安全考虑；在她拿到奖学金的时候会说，你明明可以成为年级第一的，是不是偷懒没再努力一下……
这些初暖还能骗自己，郑理星是因为太在乎她，太爱她，希望她成为更好的人。
直到那次不可调和的矛盾发生。
矛盾的彻底爆发，是郑理星趁她参加比赛，替她在考场外保管手机时，删除了她手机里所有男生的联系方式。
而当时带初暖做实验的师兄发现自己被拉黑，一度以为这个学妹态度不端正，后来的很长时间都对她很有意见。
事情被发现时，郑理星甚至觉得自己没错。
于是，初暖连架都懒得吵，直截了当地提了分手。
郑理星认为她小题大做，觉得她应该主动保持距离，还说为什么不找联系人是学姐的实验室。
初暖感到不可理喻。
面对自己喜欢的实验室，感兴趣的研究方向，难道要因为联系人是学长而放弃吗？
但她没再解释，只是说：“你并不尊重我。”
分手后，郑理星还拉扯了很久，表现出极强的不舍。被初暖拉黑后，他换了好几个号码连环轰炸，还骚扰了她的其他朋友。
当室友说郑理星给她们都打了电话后，初暖毫不犹豫地冲进隔壁学校，在一片起哄声中，把人从活动室拽到没人的角落。
随后，抬手就是一巴掌。
郑理星原本还是笑着的，以为她想通了，打算回来讲和，结果下一秒就被打懵了，笑意凝在脸上。
片刻后他回神，轻轻摸了摸右脸：“当时你在走廊替乔娇出头，打了那个男生，我一度觉得你很勇敢，很与众不同，没想到有一天，这巴掌会落在我脸上。”
初暖轻呵了一声。
她没告诉任何人，当初郑理星把她拉到身后，是她心动的开始。
而如今再提及这事，内心已经毫无波澜。
她面无表情地说：“我的室友和朋友都是女生，你怎么不和她们保持距离？”
没等他回答，她继续说：“郑理星，我的勇敢和与众不同，已经快被你磨没了。”
郑理星大概明白这件事的无可挽回，就此停歇。
再往后，两个人就算偶然碰面，也假装不认识彼此，形同陌路。
-
初暖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裙摆：“凌陌，你说我身上这条裙子有什么问题吗？”
凌陌不知道她又要发什么酒疯，看了一眼：“没有啊，很漂亮。”
她比以前瘦了些，墨绿色的吊带长裙顺着身体的线条流畅坠下，很有气质。
“你都觉得没什么，凭什么那傻逼不让我穿？明明我穿着长裤也一样被骚扰过啊。”
凌陌自然知道“傻逼”指的是谁，但他作为局外人不好评价，只好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什么叫我都觉得漂亮啊？我审美没有很差吧？”
“不用在意这些细节。”初暖不让他提别的，“这件事的重点不是你，我只是单纯地想骂人。”
“自以为是，恃才傲物。”她说，“天天这也要管那也要管，还说什么‘应该不应该’，我还觉得他应该改改呢，头仰那么高，手伸那么长，也不怕哪天掰断了。”
“什么东西啊还来管我的人际交往，不管是关系不错的朋友还是八百年没聊过天的老同学，那傻逼全给我删了，连我小舅舅都没放过。我只是忘了改备注而已，又不是没有人伦道德，以为谁都跟他一样没素质，分手后还骚扰前女友朋友的吗？”
凌陌诧异地抬眸。
原来那次是郑理星删的好友？中学时期似乎没看出他掌控欲那么强。
不对……
不知怎么，他想起奶茶的事来。
“你现在还喝荔枝椰奶吗？”
初暖一顿：“喝啊，怎么了？”
“全糖？”
“对啊。”初暖突然又来了火，“说到这个，那傻逼每次给我买奶茶都买的无糖，说什么全糖会腻，他才腻呢，我就爱喝全糖怎么了，喝奶茶甜一点关他屁事？还怕我长胖，肉又没长在他身上，中学情窦初开不好意思说罢了，给他长脸了还。”
初暖洋洋洒洒骂了郑理星很久，末了，她做出总结：“渣男去死。”
凌陌笑出了声：“这么恨？”
“简直浪费我的时间和感情。”初暖咬牙切齿，“就应该千刀万剐下地狱。”
司机也打趣：“小姑娘怨气这么大啊。”
初暖摆摆手：“师傅你不知道，有的人他就欠骂。”
“消消气，刚喝了不少酒，你小心上火。”凌陌见她脸都红了，赶紧出声劝阻。
“上火……”初暖低声嘟哝了句，没想到还接上了歌，“我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司机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凌陌心累地长叹一口气。
-
到酒店后，凌陌放心不下，多待了一会儿。
直到初暖该吐的吐完，该骂的骂完，该唱的唱完，安静躺床上睡着后，他才回学校。
睡觉时，凌陌感觉耳边一直萦绕着“冬天里的一把火”，快三点才睡着。
第二天一早，凌陌困得要死，但有两个室友放假回家，收拾行李的动静哪怕有所克制，他依旧被吵得睡不着。
好在室友很快就赶高铁去了，就在凌陌以为终于能继续赖床时，手机突然发了疯似的在耳边震动。
他生无可恋地接起电话，对面的第一句就是：“凌陌你昨晚没拍我醉酒视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