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夜里,姜离突然接到宁时越的电话,首都那边似乎在下雨,风声雷声和水声在电话里格外清晰。
“你在外面吗?”姜离难得关心,“小心被雷劈到,听着雷声挺大。”
宁时越破涕为笑,带着浓浓的鼻音:“放心吧老板,我没事。”
“为什么突然找我?”
“哈哈。”宁时越干笑两声,“姜离?”
“嗯,什么事?”
“你究竟是什么人啊?”
“显然,我……”姜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宁时越头发都炸了起来,声音变大,压过了背景的雨声,“不用告诉我你是是谁,我刚刚的意思是,我想问的是——”
“你究竟怎么看待我,看待苏然,和我们所有人?”
这次轮到姜离沉默了,她在心里斟酌,上下级?任务对象?工具人?
不,姜离总觉得宁时越想要的不是这种答案。
可她们还能是什么关系呢?
实际上她和这个世界都没什么关系,只是心血来潮的一次任务,一次度假罢了。宁时越甚至不是系统任务对象,就更谈不上如何看待。
姜离不明白,这么问有什么意义?
“你想要我怎么看待呢?我无所谓,都行。”
宁时越卡壳,然后马上恢复精英总裁语气:“抱歉老板,我刚刚有点情绪失控了,您什么时候有空,首都这边有几位……合作伙伴想见您。”
“我一直挺闲的,随时都行。”
“嗯……”宁时越泄气,“您想见她们吗?您会觉得麻烦吗?”
姜离:“你好像不希望我见,那就不见了。”
“好,我去安排。”
通话结束。
宁时越放下手机,蹲在酒店阳台栏杆边缘,食指并中指捋了一把溅进来的雨水。
“姜离,姜离……”
她嘴里翻来覆去念着这个名字,莫名的悲伤击打心脏,这个神秘的、强大的、不可琢磨的人,在今天突然无法应付她的问题,她应该为找到姜离的弱点而开心的,可现在为什么感到悲伤呢?
“多么可悲,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她人眼中是什么样子。”
宁时越回想起今天下午的遭遇,乐教授如临大敌的模样,解读出的第二页笔记内容,还有无法解读的第三页。
说出去谁能相信,这么一本看似普通的笔记,好像初中校门口二十块钱一本拿来骗小朋友的漂亮笔记本,封面还印着“云省非遗文创”的小人画,这里面记录着国|家极高保密级别实验的关键计算和数据。
这太疯狂了,这只是第二页啊!
想到这里,宁时越转身回房间,拿出一只平平无奇的箱子。这是今天交谈进行到后半段时,宁时越凭借狐假虎威把笔记保在自己身边后,魏局长的妥协产物。
外表平平无奇的普通皮革箱子,实际上是自带卫星定位,水火不侵,防爆防弹的安全箱。
宁时越当然没有藏私的想法,她不是蠢人,知道大小王,但都是为国家和科学发展做贡献,这中间产生的利益由她分一杯羹又有何不可?
毕竟她可是姜离从一开始就定下的代言人,也一直做的很好,不是吗?
其实她今天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姜离写这本笔记的原因,她想,不会是姜离嫌弃她收拾霍司辰太慢,来加把火的吧?
不过最后她觉得也没必要问了,不管初衷是什么,结果让人满意就好。
只是这可不是一把火这么简单,这是核弹级别的,足够把霍思辰,甚至整个天维炸得灰都不剩。
宁时越是仁慈的,霍思辰父子不是什么好东西,现在有了笔记,也不被她放在眼里,和研究院官方商量后续事宜时随手踩在脚下就好,天维集团这个庞然大物整理整理可是再好不过的遗产啊。
随便算一算都感到前途一片大好,宁时越感叹,姜离,我会拥护你一辈子的。
又过了半个月,剧组的外景基本拍完,又要转移到摄影棚拍摄内景和需要特效制作的部分。
宁时越正好趁着剧组转移的时机邀请姜离回首都一趟,姜离没有问原因,收拾好东西就应邀回去了。
与国家研究所合作的笔记破译项目顺利推行,乐教授老师的项目在有了笔记数据的情况下实验进度飞快,只是宁时越是个商人,不太听得懂具体内容。
据乐教授透露,如果项目成果属实,且能大范围商业化民用,拿手机举例子,同样大小重量的手机,其电池能支撑连续使用50天。
民用尚且如此,军用更是不敢想。
于是宁时越更加坚定了要组建公司自己的研究团队的想法,科技爆炸就在眼前,财富名利地位手快有手慢无。
请姜离回来并不是为了分享喜悦,也不是咨询笔记相关的问题,而是因为那张银卡——那张两个月前,在群星还只是个影子时由姜离交给苏然,又被苏然转交给她宁时越,一直以来支撑公司资金流的银卡。
发起这次会面请求的也不是宁时越,而是央行行长。
宁时越无从得知这次会面请求的缘由,不过她猜就算问了也拿不到答案。涉及到国家机器和神秘来客的会谈,还不是她这个普通人可以详细了解的。
半天过去,姜离落地首都机场。
宁时越很低调地站在一群接机的人中间,努力观望。乐童教授硬跟着老师来瞻仰笔记主人,老师则是明确跟上级请求要来,不过没被批准跟姜离交谈。
还有数个保镖,华行的人、研究所的魏局长,几个宁时越还没摸清的工作人员,乌泱泱不少人。
其实这场接机本来应该更隐蔽,但姜离实在答应得太快,5分钟就自己订好了机票,最早的一班直达经济舱,众人没来得及准备,于是就变成了这样诡异版的明星粉丝接机氛围。
接近一米九的个子,银白色短发,一手推行李一手盘珠子,面无表情地左看看右看看。很快,一个这样的身影出现在远处通道尽头。
离得老远众人就发现了她,魏局长还扭头找宁时越确认了一下.
私心也好,真情流露也罢,总之宁时越一马当先给了姜离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谢谢。”姜离拍拍她的后背,笑的很有礼貌。
魏局长紧随其后,她姿态非常友善,做完自我介绍就邀请姜离前往赵行长处吃饭。
吃饭,又是吃饭。姜离已经非常了解这些人的套路了,说是吃饭,其实吃着吃着就开始问问题,彼此交锋,最后饭菜剩下一大半都不吃,还要麻烦她吃完,她也是会吃撑的啊。
姜离拽着宁时越,“她跟我一起去吧。”
“这……我请示一下。”魏局长汗都快下来了,不知道这个宁时越究竟用了什么手段,把这么一号危险人物拘在身边还服服帖帖的。
电话还没打通,后面人堆里就走出一个人,径直走到魏局长身边小声说了句话,魏局长便把两人都客客气气地请进了车。
车子十分宽敞,两人坐在后座,一个一言不发抱着箱子,一个拿出云省文创小乐器吹着玩,刚开始还有些磕磕绊绊,后面就能吹出曲调来。
吹累了就收起来,掏出手机玩贪吃蛇。看到姜离放松成这样,宁时越也没那么紧张,“待会我们……”
“待会你多吃点饭就行。”玩小游戏的人聚精会神,头也不抬。
多吃多看,少说话?
宁时越认为自己没有理解错。
汽车行驶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一处古色古香山清水秀的园子,宁时越习惯性把通讯工具全部上交,箱子还是提着,姜离有样学样,也要上交手机和游戏机平板等等其他电子小垃圾。
警卫员似乎是被人叮嘱过:“您不用上交。”
姜离摇摇头,“要的要的,你们帮我保管一会。”
警卫员只好同意,交了电子设备的两个人转身跟着魏局长进门。
据魏局长介绍,这园子是清代一位状元的府邸,这状元审美极好,园子里曲水回亭,假山怪植错落有致,真正是三步一景,五步一廊。运气好没被战火波及太严重,到了现代经过改造就是众人眼前的样子。
听着有一种这园子也挺辛苦的感觉,姜离按捺住了自己又想抠珠子的心。
“到了,姜女士,宁总请进。”
绛紫色的木质雕花门应声自行打开,魏局长也不多留,转身就走。
姜离在微信里看到过宁时越对这位华行行长的揣测,描述中俨然把行长当成一台非人的无法想象的巨型机械,但眼前只有一位白发苍苍的小老太太。
人老了后皮肤会松弛下垂,于是眼睛被盖住一半,但那浅褐色的眼珠依然炯炯有神,所以第一眼看过去,赵行长给人一种很慈祥的书卷气。
“姜离,久仰了。”
说话间,她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开饭吧。”
姜离点点头:“好。”走过去时还在看赵行长,看到她针织外套的袖子下也有一串珠子时眼前一亮,亲切。
俗话说先礼后兵,两人落座后赵行长没有立刻谈事情,先上了菜。
但比起饭菜,姜离这是对赵行长更感兴趣。
“你的珠子为什么是扁的?”
赵行长闻言笑了,抬起左手好让姜离看得更清楚,“是不是跟算盘珠子很像?我跟钱打了一辈子交道,离不开喽。”
一老一少交换欣赏了各自的串,最后互换了一颗珠子。
姜离得到了一颗纯黑算盘珠,赵行长得到一颗鲜红的火龙果汁珠子,普通人肉眼不可见的能量壳包裹着汁水,内部有姜离特意留的气泡和黑籽。
“研究吧,笔记研究完就该研究这个了。”姜离浑不在意。
赵行长异常地沉默了。
“姜小姐,原谅我的唐突,职责在此,不敢不谨慎。”
她摸出一副眼睛戴上,多了一副精明相,“这笔交易对您而言真的公平吗?或者,不妨说得再明白些,我们仅仅是付出了一张无限制银卡,真的值得这些回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