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大陆5重生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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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梨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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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清明时。

淅淅沥沥的雨铺洒人间,落在每一个匆匆行人脚畔,打得水花飞溅,哀思便如晕开的涟漪一样,翻进了人心底。

细雨如雾如烟,飘落肩头,湿意层层晕染,丰子俞后知后觉地从发呆中抽离,擦了下肩,扬手挥散刚收到的讯息。

那日他走后,叶云梦将与江鸿一事相关的所有人扣下挨个问了一遍,从中勉强捋出一条清晰的时间线。

仙盟成立之初,修仙界各家伤亡惨重,宣、扶二家商议之下,遵从青冥使的指示,将开启古川界的钥匙分作八份碎片,分别交与八个门派保存,连风门叶家便是其中之一。

两千年光阴流转,岁月如梭,各门各派的老前辈们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先后辞世,连风门也只余叶云梦一位知晓当年事端之人,于是乎那碎片自然而然地到了叶云梦手中。

五十二年前十月,一人夜闯瞻思阁,趁叶云梦不备偷袭他,二人大打出手,谁也没落得好——叶云梦断了十七根肋骨,重伤昏迷,那人也伤势惨重,几近濒死。不幸的是,碎片还是丢了,那盗贼趁着夜色,逃出了千寻城。

是时,叶驰和崔然尚在照溪城探亲,与妹妹妹婿聊得甚欢,哪成想会出此事。惊闻家中变故,二人急匆匆动身返家,连赶了两个日夜的路,终究还是没能赶上。

那贼人已没了踪迹。

夫妇二人倾门派之力追查贼人下落,各种招数用尽,甚至请了叶竞和丰迟意使用追踪术,可那人就如从没出现过一般,彻底人间蒸发了。

连风门毕竟人力有限,迟迟寻不到人,叶云梦也一直没有苏醒,叶驰心急如焚,情急之下选择向仙盟诸派掌门传信,说门内至宝丢失,请各派施以援手。

叶谏之便是在那时去的淮秋。

他本也是按照叶驰吩咐的路线搜寻,已做好空手而归的准备,谁知前脚刚离开淮秋,后脚便得到消息,说在城中某处酒楼疑似出现了那人踪迹。他带人一路赶去,却只在废墟下挖到了狼狈不堪的枉日。

枉日遭受重创,在病榻上躺了足足三日才醒,将江鸿那冰蓝玉简上嵌着疑似至宝一事告知。

叶谏之将消息传回门内,没多久连风门便依据枉日所描述的画像颁了悬赏令。叶驰和崔然匆匆忙忙赶到淮秋,与时任暮天阁阁主的扶应同以及长老枉日,各自带人沿方圆千里日夜搜查,偶然几次遇到江鸿,却都被其逃脱。

夫妇二人眼见抓人无望,虽有气馁,却不似先前那般着急,都以为只需盯住江鸿和其他门派动向,便能在出变故前寻回碎片。

这一盯便是五十一年,仙盟中接下悬赏的修士或独自动身或结伴追杀江鸿少说几百次,几近全死,却始终未能抓住她一次。

这次,人自己送上门来,还和自家宝贝儿子有关,叶驰夫妇一听消息就坐不住了,甚至忘了先遣人去瞻思阁知会叶云梦一声,急急忙忙便带着一众弟子围了过来。

而后,便闹成了那样。

夫妻二人以为看见碎片此事便已确凿无疑,于是不遗余力狠下杀手,但经盘问,江元却说那年十月闹饥荒,江鸿才被他爹娘卖给一位灰衣道士。

她离家时也不过是个不足十岁的幼童,莫说修行,村子都没出过一次,稍微一想便能明白,怎么也不可能是她去盗的碎片。

江鸿手中虽有碎片,甚至出于某种原因必须要去古川,为此不惜背上连风门的悬赏五十一年、被人无休无止地追杀,但那盗取碎片还打伤叶云梦之人,确实非她。如她所言为实,她师父才是那贼人。

是连风门弄错了人,也是她故意将错就错。

丰子俞头疼地叹了口气,摸索着怀中之物,又一次仔仔细细地念起了追踪术的口诀。

江鸿重伤未愈又添新伤,还不认路,照理说走不远,可他这一路追踪术捏了一遍又一遍,屡次怀疑是他学艺不精念错了口诀,放慢了语速小心翼翼念完,却还是没能发现一丝一毫的痕迹。

忆起那日偶然看到的梨海,丰子俞连夜赶到淮秋,想来这碰碰运气,然而事与愿违,追踪术仍没有半点反应。

江鸿和她口中那位“师父”一样,就这么人间蒸发了。

街头人影稀少依旧,但比他们四人前些时日来时多了些许过路的年轻人,撑伞快步跑过,掀起一阵夹着雨的风。

烟雨扑面而来,凉意透过皮肤渗入心底,丰子俞忍不住一颤。

他长舒一口气,抹去脸颊上那层薄薄的雨雾,连同心底莫名泛起的压抑心绪一道抛于脑后,重整旗鼓继续找,才过一条街,看到街角处有一衣衫破烂的小姑娘缩在草席上。

小姑娘像是才摔过一跤,身上脸上都擦着泥巴,双臂抱腿,两只黑洞洞的眼睛藏在膝盖后,如同一尊雕像一般坐在棚子下,沉默地观察着来来往往的人。

丰子俞顿了顿,下意识停步驻足,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把伞和几两碎银,正欲走过去,却见从侧旁街口处走来一浑身湿透的女子,站到了那小姑娘跟前。

那女子红衣白发,露出的侧脸上疤痕密布,称得上形容可怖。

她盯着小姑娘一言未发,径直丢了个方袋下去,几个包子沾着暗红的色彩,骨碌碌滚进了泥水里。

小姑娘从自己的世界中猛然抽离,被吓了一跳,不敢捡方袋,只怯生生地仰起头,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满怀警惕地望着那女子。

女子发愣似的盯着小姑娘看了片刻,忽然蹲下身把包子一股脑地全塞到她怀里。

动作间许是弄疼了小姑娘,也或许是那张索命鬼似的脸凑近看太过吓人,她呜的一声哭了出来。

女子脸上浮现一丝无措,细长的白发末梢沾到了泥水也没察觉,蹲在原地又闷不吭声地看了半晌,随后步伐虚浮地站起身,踩着深深浅浅的水坑走进了巷子。

小姑娘看那恶鬼离去,哽咽着伸出手,做出一个够包子的动作。

丰子俞快步走过去,塞了几件保暖衣物给她,叮嘱了几句,又留下伞和碎银子,随后跟着先前那女子的脚步,进了巷子。

女子走得极慢,似乎根本没发觉越来越大的雨势,连路也不看,娴熟地绕过数条街巷,出了城。

血水掺着雨水,汇集成珠,自她右手滴落,在泥泞的小路上开出朵朵血花,连成一条蜿蜒曲折的血线,一路通到那片风雨打不进的梨海。

距上次来此已有一月有余,可那梨花不分时节地盛开着,开得极为繁盛,小溪卷着花瓣向外漂流,藏入看不见尽头的雨幕沙海中。

女子缓步行入林中,刚迈进去一步,漫山遍野的梨花便如四季在此刻飞速轮转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凋谢,随后又冒出新的花骨朵。

丰子俞停步林外,心里有些纠结,可看着那还在滴血的手,却又说服不了自己就此停下,于是心下一横,鼓足勇气跟了过去。

前方之人似乎又一次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找到那座孤坟前,披着白发三千,席地而坐。

枝梢的梨花越来越盛,溪水汩汩流过的声音充盈静谧的林子,她对着坟坐了许久,等到新一轮的梨花开满山坡,她倾身过去,半跪着扒开裂纹横生的石碑下的土层,从中摸出一块指骨一样的东西,攥进了手心。

指尖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紫色光芒绕在那小块骨上,闪出一点点亮光,顷刻便消失不见,她却恍若未觉,持续向骨内输入灵力。

丰子俞倏地察觉自己怀中某样东西似乎震了一下,恍然明白过来什么,踏着不确定的步子上前,蹲到她身边,摸出断成几截的冰蓝玉简,放进她手中。

江鸿像是才发现有人,身体立刻僵了一下,但依然没开口,连表情都没改变,她摸索着握住玉简,淡淡流光笼罩,断开的地方逐渐和那指骨融到一起。

丰子俞安静地在旁等待着,看到江鸿眼神散乱地看着前方,手上动作却始终没停,直到沉寂的玉简新生似的亮起蓝光,在她手心跳了又跳,还乖顺地缠到手腕上饮去残血,她嘴角弯出一个浅浅的弧度。

笑意绽开,像荒芜而又寒冷的雪地上开出的小花。

丰子俞突然想起水瑟被折断后江鸿那两句“还我”。

他怔了怔神,再反应过来时,已经主动伸手按到了刚修复好的水瑟上方,任凭那安生不了片刻的玉简伸出缠丝,绕在他手上。

“我……”

丰子俞垂眸,躲开江鸿看过来的视线,埋头把缠丝捆结实后,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打了死结的地方,仿佛多看两眼,便能从中汲取到开口的力量。

须臾,他勉强扯出一点笑意,哑声道:“抱歉。”

话音又一次没了后续。

漫长的寂静萦绕身畔,风雨都还远,梨花不再开败,溪水都好似停了流动,只有紧张的心跳声震如擂鼓。

来的路上他脑子里一直在思索这些时日的事,想说的话、想问的事,其实都还有很多,可或许就是因为念头太多,到了嘴边便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说他们带她去千寻城是想要救她性命,而不是故意要连风门围剿她?还是说知道了过去的某些事,想从她口中知道更多?亦或者……是想从她这寻到心底压着的那种不知名的情绪的答案?

可他有什么资格呢?

刚刚害得人遍体鳞伤,便恬不知耻地来找人,自以为是地想要解释本意、想要获取谅解,迫切地想要探寻更多答案,想抓住那线错乱的真相,可又把真正遭受重创的江鸿放在何地呢?

太没脸了。

他怎能那样无耻。

丰子俞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提起勇气,把所有杂乱无头的心事抛却,重新看向江鸿。

“我知道现在我说什么你可能都不信,但……”丰子俞放轻了呼吸,缓声道:“我把性命交给你,你再跟我做一次交易,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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