衫裹住吊坠,抹去上面湿漉漉的口水。
李慕玄嘴硬,道:“把这玩意儿卖了你还能换口吃的,晚饿死几天……”
她才不卖,这可是三宝珠被打坏后唐妙兴送她的。
李慕玄只是跪在那里,低着头不吭声。沉闷而无法言说的情绪压过理智,绞缠成一团团死结,堵得狭小的空间愈发逼仄。
两下默了默,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修行之人辟谷是基础,她虽然总喊饿,但多半都是心理上的,离饿死还远得很。
李慕玄自然也不可能被饿到吃她的项链。
他是想吃……
小言九震撼地盯着地上的李慕玄,后者明白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干脆也不装了,抢在她有所反应之前握住她臂弯,将人拽下来,拉入自己怀中。
男人的手格外硬,死压着她后背,长发凌乱扎人,磨得她锁骨上方才被砸出的红痕都泛热发痛。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李慕玄是生生砸上来的,鼻子被撞得生疼,她脑中白了一瞬,而后感到有热流从鼻腔中流出,流到唇上,被一并含入口中,在唇齿之间漫开。
李慕玄知道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只要她有心,随时都能给自己两巴掌,也做好了下一秒就会被按在地上狠狠扇的准备。
有一说一,那样更爽。
意料之外的是她的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李慕玄开始还觉得奇怪,但热意蔓延起来,他呼吸急促,带着满身薄汗,再无暇顾及许多。
狗是最会舔人的,从上到下。
所以偶尔她也理解三姑奶的癖好,养狗是好文明,大有好处。比如很早之前,她就曾给李慕玄指过一条明路——
“李慕玄,你来,给我收尸。”
她允许李慕玄吃掉她的尸体,所以在此之前,她也要吃李慕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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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中不足的是巴掌不是她打的,而是后来因为欺负师妹被张之维给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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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风身形颀长,衣衫下的肩背平直而薄,连嘴角的笑意都温和,漂亮得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恰是天下三分月色,俱都落在这个人身上,格外合流云剑的名头。
李慕玄冷着脸打量了会儿不远处正跟别人说话的林子风,自从这人住进来以后,每天都有不少同村甚至是附近十里八乡赶来的姑娘来来回回地路过。
李慕玄大概清楚,相比之下,林子风确实是挺招姑娘喜欢的那种长相。
一想到这些姑娘中可能也包括身旁蹲着的这个,李慕玄陡然就有点受不了了,他用膝盖顶顶她的肩膀,问:“你觉得他很好看吗?”
“哈——?”大眼睛怪叫兔不明所以。
“我说林子风,他长得很好看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
言大小姐别的没有,就是朋友多,朋友多了此类灵魂拷问更是数不胜数。得益于以往积累的丰富经验,她敏锐地察觉出一丝异样,没有轻易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跟林子风……以前见过?”
她怎么没听说过这茬?
李慕玄蹙眉:“这跟我问你的有什么关系,就说他好不好看!”
她掂量了一下。
李慕玄李老前辈,德高望重与否尚且存疑,但有一点毫无疑问,那便是——永远年轻,永远说话难听。
回忆了下这家伙是怎么骂陆老爷的,她笃定这会儿说林子风好看指定没好事,嗯。
林子风请她吃过饭,礼尚往来,知恩图报的好小九早就打算请林子风再请她吃好几顿饭。为了避免李慕玄不高兴了惹事耽误她报恩,她敷衍又熟练地回道:“也就那样吧,乍一看还行,仔细一看就没那么好看了,反正没长我审美点上,我没觉得多好看——比你肯定差远了。”
李慕玄:“哼!”
爽了!
不远处的林子风:“……”
小点声啊,他听得到!
与李慕玄擦肩而过时林子风不难看出对方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志得意满?
——姑娘,你家这恶童是好道来的吗,怎么给养成这样了?
“papiervelin.”
“嗯?”她看向林子风。
林子风又靠近了一点,却没跟她一样蹲下身,只是俯视着她,语气轻松随意,像是在逗小孩儿,又像是做科普:“是一种被称为‘内皮层’的材料,工业时代,法国一位发明家最早使用这种材料来制作说明书——给工人提供使用和维护机器所需的具体指导,也可以叫做用户手册、维修指南……”
她打了个哈欠,林子风于是止了话头,总结道:“洋人的小玩意儿,还挺有意思的不是吗?”
言九:?
说的都什么玩意儿?
马仙洪背着她拉赞助植入的广告吗?
成天净整这些没用的东西,有这空还不如想想怎么给她连个网,好让她能跟哥哥打个视频。
她都想哥哥了呀。
……30秒了,给50个金币奖励一下也行。
无事发生。
言大小姐大失所望,道:“转人工。”
林子风俯身,见她不高兴,顺手就想摸摸她脑袋,像张之维平日里一般。不过这事那位道长做的来,他不行。他和她毕竟还没那么熟,有些分寸失不得。
林子风笑笑,问道:“言小姐,你拿李慕玄使用说明书了?”
好在李慕玄走开得早,不然还不知道要被这话挑得闹到什么地步。想到这她更堵心了,自从跟着张之维出蜀,她就没过过好日子,李慕玄来了后更是一天安生日子都没有。
混久了李慕玄也听说过一点点她家里那些个师兄的事,对此深感不屑,道:“我觉得这种人真挺搞笑的……”
而等林子风来了之后,李慕玄则道:“你刚刚是在和林子风说话吗?”
言九:“……”
李慕玄:“你眨眼睛干什么?你眼睛里有林子风?咳嗽什么?你嗓子里有林子风?你喝水干嘛?水有林子风?”
她走出屋外,门外窗台边是林子风,手里还夹着一支烟。林子风见她走近,便想将烟摁灭,却不想手腕被她先一步捞住了。
李慕玄出门就看见林子风的手搭在她肩上,将烟递至她唇边。轻烟随风漫开,林子风对他笑笑,道:“李兄弟,出门吗?”
李慕玄理都不带理的,大步走开。
这就是又离家出走了。
屋头有两个报应,言大小姐恨不得追上去喂他一包老鼠药看看他会不会死,死了就说明是真老鼠。
“我说白了,张之维偏商务,李慕玄偏运动,你姐我偏头疼。”小言九如是锐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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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李慕玄带着一个坏消息回来了。
李慕玄:“……我有一个朋友,他想做点什么,为我出口气,就在唐门下了单……”
言九:“哦。”
言九:“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你自己吗?”
李慕玄:“真是我朋友做的!我也是这次回去才听说的这件事!”
他哪儿知道老早之前苑金贵说的那句找点麻烦居然还真给兑现了,说话向来没谱的人,这会儿是灵机一动个什么劲啊!
她倒挺无所谓的。
拜托,唐门诶——
李慕玄:“已经有人接单了。”
言九:“?”
李慕玄:“叫唐妙兴。”
张之维:“?”
言九:“?”
李慕玄:“我让他撤单,但是唐门那边不同意,说什么都要做这一单,听说人已经下山了。”
言九:“???”
她眉头一皱,张之维就轻车熟路地俯身准备哄人了,及等到她扭脸要抱,恰好一脑袋就钻进人怀里去了。
李慕玄短短一番话,小九的天都塌了。
“哇呜哇呜——小九为唐门立过功,小九为唐门流过血,妙兴师兄不能这样对小九,小九要见门长!小九要见门长……哇呜哇呜——”
“唉……妙兴是不该呐,好啦好啦,不害怕了,这不还有师兄呢,等他来了我好好劝劝他,不行就抽一顿……嘿,这小子现在真是……”
李慕玄人都呆了,他知道这事麻烦,但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他后知后觉,问道:“你是唐门的?”
回答他的只有一阵哇呜哇呜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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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金贵如今的住处偏僻得很,毕竟上了言家人黑名单的不止李慕玄一个,虽然那些人没在他身上花太多力气,终归是个大麻烦,不得不避避。
知道他藏身之处的不过几个常年交好的朋友,是以在推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姑娘后,苑金贵怔住了。
她漫不经心地瞥了苑金贵一眼,道:“苑金贵?”
“你……”
剩下的话就不必说了,言大小姐做事效率第一,从不废话。
她没动,但苑金贵随即被一阵看不见的劲力掀起,整个人都被砸进后屋的墙上去了。
她跟着信步踏入院中,进来了才发现人还不少,甚至有那么几个眼熟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掠过,她不紧不慢道:“哟,高朋满座,诸位好雅兴,倒是我来的不巧了。”
众人纷纷起身,目光惊疑不定,不明白这姑娘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至于为什么打苑金贵,这货纯欠啊,死了都活该,没什么好疑惑的。
古畸亭向来眼头活,会来事,给她递把椅子,让了个位置。她也不多推辞,直接坐了下来,道:“我师父教我说冤有头债有主,可各位既然来了,就都不白来,等会儿排好队,有点秩序,都别插队,一人挨两巴掌再走。”
众人:“啊?”
我吗?
“我师父还教我说,不伤女人和孩子,可惜了,苑金贵,可惜你妻子不是孩子,你儿子也不是女人。”
众人:“啊?”
你吗?
她望着碎了一地的砖瓦,总结道:“房子倒了还能再建,但你苑金贵真是建得不能再建了。”
她不是不知道全性是怎样的一群人,哪怕是现代社会,就吕良那样的相比常人都是不可多得的活疯子,更何况是旧社会,跟这群人结仇实在不是明智之举,不是小打小闹就能收场的事。
但——
知不知道她是谁?
知不知道她哥是谁?
退一万步说,知不知道她现在跟谁一道同行?知不知道她要上哪儿去?
全性的报复?
完全没在怕的。
好啊——来啊——
临走前她对众人道:“我,言九,欢迎各位上门来讨个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