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魏紫与郁离同行许久,又是共患难的关系,才慢慢得了郁离的信任。而郁离与元浮才见面多久,两人之间相处,竟然就已经十分自然了!
真是由不得魏紫不奇怪。
不过现在多想也没用,不了解内情,贸然插手裹乱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所以魏紫还是按照原先想的,先跟郁离道了别,又壮着胆子去跟神仙爷爷报备,想要谢幕退场。
元浮坐在地上,手里捏着酒瓶,懒洋洋地瞅了魏紫一眼,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路上小心。”郁离将魏紫送到破败的门边,眼中流露出淡淡的惆怅。
元浮看见这一幕,把酒瓶往嘴边送的手一顿,忽然开口道:“等等。”
魏紫刚要转身离开,一听这话,立时小心肝儿乱颤,生出一股拔腿就跑的冲动。
不过他到底理智还在,没敢妄动,只是小心地看向元浮,磕巴道:“神、神仙爷爷还、还有什么吩咐?”
“唔,吩咐也算不上。”元浮在泥地上随便一搓,搓出一块泥巴丸子来,又在上面倒上几滴酒,口中喊一句:“虫宝!”
白白的虫宝宝就从他袖子里爬出来,冲着这颗酒味儿的泥巴丸子“呸”地吐了口口水。
“喏,给你。”元浮随手一扔,把捏好的泥丸子扔进魏紫怀里。
“这......”郁离不明所以,上前几步想要说话。魏紫却不自觉地翕动着鼻翼,捏着丸子陶醉地嗅了又嗅:“好香啊.......”
郁离:......???
“把这东西拿回去,埋在你本体根系旁,你身上那枝姚黄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元浮喝了口酒,漫不经心地道:“当然,你现在吃了它也没关系,反正那枝姚黄一样受益,就是效果差一点罢了。”
魏紫咽了咽口水,到底忍着冲动没吞下去,对着元浮拜了又拜。
“多谢神仙爷爷!多谢神仙爷爷!!爷爷菩萨心肠,大慈大悲......小妖给您立长生牌位,愿您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魏紫实在是太高兴了,以至于开始胡言乱语。见到虫宝宝爬到元浮肩头,翘着尾巴尖坐着,一脸骄傲地看看他,魏紫立即补充。
“虫爷高义!不计较小妖先前冒犯之举,反而不计前嫌,救我等小妖于水火,简直是冰清玉洁,洁身自好,蕙质兰心,心若冰壶啊......”
魏紫还在滔滔不绝,元浮却没理会他,只留意看郁离神色。见郁离眼中果然惆怅淡去,满是欣慰和高兴之色,元浮这才轻笑一记,灌了一大口酒。
“......总之,我走之后,一定会想念你们哒——!”
魏紫终于说完了,眼泪汪汪地做了总结陈词。最后,他对郁离和元浮挥挥手,依依不舍道:“我走啦!”
却在此时,魏紫神色忽然一动,一道淡黄色的光晕从他胸口升起,渐渐化做一个美貌女子的模样,穿着鹅黄色的衣裙,正是姚黄。
“姚黄?你怎么出来了?”魏紫惊讶地问道。
姚黄的神智依然不怎么清晰的模样,也没办法说话,自然不答。
她出来之后,显然惧怕于元浮的气势,立时躲在了魏紫身后。可她哪怕害怕到瑟瑟发抖,也不肯变回牡丹花枝,而是一直望着郁离的方向。
郁离想到了什么,从袖中取出画轴,果然,一道轻烟过后,李木妍也出来了。
她忌惮地望了元浮一眼,向他行了一礼,之后便望向姚黄,微笑道:“姚黄,再见了!......保重!”
李木妍眼中有笑意,也有微微泛起的泪光。
姚黄静静地看着她,一会儿方重新化作一枝牡丹,回到魏紫怀中。
魏紫带着姚黄离开了。李木妍一直目送着他们离开的背影,久久未动。
“姐姐与姚黄的关系很好?”郁离好奇地问道。
李木妍收回目光,眼中带着点回忆的神色道:“姚黄是个很可爱的人......虽然她是妖,但在我眼中,实际与人没什么区别。若不是有她的陪伴,我恐怕撑不到你来找我.......”
想起这几年堪称噩梦一样的经历,李木妍不由得叹了口气。
“阿离,带我去见见我爹娘吧。不必与他们见面,只找个机会让我看看他们便罢了......”
“之后,还得辛苦你去盛昭寺找普济大师一趟,求他看看这副画,能不能诵经超度了里面的那些游魂,让她们获得解脱,往生善处......”
“你说的那些‘她们’,也包括你吗?”一道声音突然横地里插了进来。
李木妍与郁离一愣,齐齐望过去,说话的人正是元浮。
“自然是包括的。”李木妍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她对元浮有种积雪难见烈日的惧怕感,但即便她在画中,也知道元浮杀了玄真子的事,因此对元浮有种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意。在回答他的问话时,也就显得格外郑重。
“你倒是跟以前不同了.......”元浮打量着李木妍,忽而又想起来什么似的一拍额头:“哦,我差一点忘了,你不是她。”
李木妍不解道:“什么......意思?”
郁离看了看李木妍,又去看元浮,眼中闪着思索的光。
“不必管什么意思。总之,你让郁离去求别人,不如来求我。”
元浮捏着酒瓶站起来,几步走到郁离身边,低下头,带着戏谑笑意的目光从他脸上一划而过,又去看李木妍。
“其实你不用非得入轮回,我可以帮你找个合适的身体还魂。你不是放不下老父母吗?不是还有个未婚夫吗?还魂回去,你想要的一切,都唾手可得。”
李木妍听到这话,脸上不由得露出动容之色。
“哎,别急着答应,我的话还没说完。”
元浮摇了摇小瓷瓶,见又空了,刚要扬手一扔,见郁离正看着自己,不由得讪讪地住了手,随手塞进了袖子里。
“你魂魄被污染,虽然不到神智丧失的地步,但也不是完全无碍。借尸还魂之后,不出二十年,你必将疯癫病弱而死。”
“还有你的父母和丈夫,他们与你强续这一世亲缘情缘,下一辈子的命格可能不会太好.......啊,我去找阎罗老儿商量商量,大概也不是不能改......”
元浮看起来有点不太确定的样子,伸出手戳了戳虫宝的胖脑袋,似征求意见一般地问:“你说呢?”
虫宝摇头晃脑地躲开主人的骚扰,不屑于回答。
元浮:“啧。”
李木妍脸上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就平静下来。郁离靠近她,轻声唤:“姐姐......”
“阿离放心。”李木妍笑笑:“姐姐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说罢,李木妍转向元浮,对他行了个礼:“多谢仙人告知小女子这些事......我已经想好了,不必强求再活这一世,投入轮回,重新开始也不错。”
元浮看了沉默的郁离一眼,挑眉问李木妍:“怎么,你这么说,是因为是不想让郁离求我吗?”
李木妍坦然道:“不仅是为了阿离,对所有人而言,我这么做才是最好的。”顿了顿,她道:“强求而来的价码,永远是最昂贵的。”
元浮听了没说话,看起来有些烦躁。过了一会儿,他伸手去拿腰上挂着的银葫芦,手碰到葫芦,才想起来里面的酒早已喝光了。
低咒一句,元浮问郁离:“你怎么说?”
郁离默然片刻,轻声道:“我尊重姐姐的决定。”
元浮看着这姐弟二人,半晌方点点头:“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