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照影身穿素底白花长裙,乌黑的秀发被一根木簪简单挽了个发髻,碎发留在饱满光洁的额前,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而朱,月光洒在她清秀的脸上,照亮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虽然衣物简朴,但是她周身散发着一种沉静平稳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
花照影的身形要高挑些,与修长的身形不太相符的是她的声音,听起来糯糯的、软软的,让人想起一种叫糯米糕的食物。
“我从来没有厌恶过你。”
这双明亮的眼睛一直温柔地看着她,焕云也一直知道。
“啊,小影,你终于和我讲话了,我好开心!!!”
焕云的仙女形象瞬间崩塌,开心地抱住花照影蹦蹦跳跳。
“我就知道,小影,你对我最好,不会不理我的。”
“我真的感觉好孤独,花府明明那么多人,那么热闹,但我却只能听到你的声音,你不愿意和我讲话,我的世界变得空荡荡的,什么声音都没有了,真的好难受…”
焕云抱着花照影左右晃了晃,“现在好了,小影原谅我了,我的世界又热闹起来了。”
花照影回抱她,轻轻抚摸着焕云的头发。
“傻瓜。”
“所以,你是不再生我的气了吗?”焕云期待地看着她。
花照影目光黯淡:“小云,你知道的,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焕云也沉默了,“小影,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无法挽回,就让它过去吧。”
“不,这对你根本不公平,明明…”
“够了,小影,这件事是我自愿的,我也得到了不少好处。”
她对花照影笑着说,“我根本没有受什么委屈啊,我也开心呢。”
花照影用力抱住她,“不要说了,小云。”
焕云不再解释了,双手紧紧抱着花照影的腰,脸整个埋在她的脖颈处,眼泪无声地没入她的衣领。
清风将乌云拨去,黑夜里只有漫天星河。
花照影和焕云像小时候一样,席地而坐,背靠着背,抬头看星星。
“对不起,我又说了那些让你不开心的话。”焕云依着她的鼻音很重。
“因为我害怕你讨厌我,看不起我,不愿再理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激怒你,来和我讲话。”
花照影脖颈后仰,后脑勺轻轻点着她的头,轻声说:“是我说对不起才是,我用惩罚自己的方式也惩罚着你,让你伤心难过,是我的不对。”
花照影转过身,双手紧握着焕云的手,明亮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小云,你愿意原谅我吗?”
焕云和她对视,嘴角抽搐,到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脸往旁边一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小影,你斗鸡眼啦!太搞笑了哈哈哈哈哈哈…”
花照影听着她狂放不羁的笑声,看着她前仰后合的搞笑动作,也忍不住抿唇浅笑起来。
……
花照影和焕云并排躺在一张破旧的木床上,一转身就嘎吱一阵响,虽然焕云已经来习惯了,但是每次听到这响声都忍不住皱眉,小声嘟囔这是什么破地方。
花照影倒不觉得有什么,她侧过身,枕着手臂,浅笑面向焕云,认真地听她抱怨这没梳妆台啊,没桌椅呀,窗纸也有些破损,有的地方呼呼灌风。
倒也没有她说得那么惨,只不过有一点是对的,这窗户挡不住风,风一吹,它就哗啦哗啦地一阵响,门也发出吱呀的惨叫声。
毕竟她是城主的女儿,再怎么犯错,管家也不会让她住在太糟糕的地方。
“今天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了吗?我看到有软轿回府。”
花照影止住焕云的念念有词,平躺着的焕云也转过身,枕着手臂与她面对面:“哈哈,当然有啦!”
焕云神神秘秘地问花照影:“你猜,我今天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花照影认真地想了想,然后摇头:“我猜不出来。”
焕云鼻子微皱,故作嫌弃道:“小影笨笨的,怎么这都猜不出来。”
她这副故意搞怪的模样,引得花照影发笑,眼睛弯成月牙:“哈哈,小云的模样好好笑。”
焕云秀眉轻蹙,担忧叹气道:“我真是佩服你了,这有什么好笑的呢?不搞笑的你都能笑成这样,我担心讲出那个真正有趣的故事,你会笑晕过去,那可如何是好?”
花照影赶紧正正神色,让面部严肃,向她保证:“小云,请讲,我是不会笑晕的。”
二人一时睡不着,随性坐起来,花照影掌灯,把自己做好的小木桌擦干净拿到床上,焕云从灵袋中拿出糕点茶水,将其摆好,两人边吃点心边聊。
焕云把遇到江问渠的讲过讲了一遍,一说起江问渠埋在风听澜背后的场景,她就忍不住拍腿哈哈大笑。
“你都不知道,那小孩有多搞笑,像一个鸡宝宝一样躲在鸡妈妈身后,脸红的像山里的猴屁股一样哈哈哈哈哈…”
花照影眼里却闪出一道异样的光芒,只看她低头思索,声音很轻:“这么说…鸡妈妈和鸡宝宝的关系很不一样。”
焕云激动地和她对视:“这么说,你也知道了他们的关系?”
两人默契地停顿了片刻,随后异口同声:
“道侣关系!”
“父子关系!”
“……”
“……”
“小影,这和道侣有什么关系啊?两个人完全没有情侣的那种黏糊感觉啊。”
“小云,你是怎么想到父子关系的呢?”
双方相互质疑,都很怀疑对方的脑回路。
焕云:“这很好解释啊,他们两个眼睛和嘴巴长得有点像,而且每当有女修靠近那个小孩,戴面具的神秘男子就一副拒绝靠近的保护姿态,不就是老父亲的样子吗?”
花照影脱口而出:“有没有可能,那是一种夫夫相呢?”
焕云惊诧:“夫夫相,那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说过呢?”
花照影眼神飘忽不定:“我是从话本里读到的,如果情人长时间生活在一起,面容也会渐渐相似,男女道侣叫夫妻相,男男道侣叫夫夫相,女女道侣叫妻妻相。”
“哦~”焕云虽然没听太懂,但是她本人是一个好奇心旺盛的人,于是好学求问道:“那是什么话本?我也想看。”
“咳咳咳。”花照影不慎被茶水呛到了。
“哎呀,慢一点,喝那么急做什么”焕云连忙拿手绢擦拭她嘴角、衣服,轻拍花照影的背。
“已经年代久远,我已经记不清它叫什么了。”
“你也别去找,是真的找不到了。”
花照影知道,以她的好奇心,她一定会自己偷摸摸地,翻箱倒柜地去找这本书,但是这本书确实不太那么满足世俗大众的标准。
她回想了一下情节,嗯……还是不要让小云知道了。
花照影再次强调:“我想起来了,那本书不小心被蜡烛烧毁了,真的找不到了。”
“哦,好吧。”
焕云虽然有点失落,但她也识趣地不再追问,她明白,小影肯定有不想说的理由。
或许这是小影的秘密吧。
烛火随着风,摇曳不停,灯芯慢慢歪扭倒在蜡油边缘,将要熄灭,焕云赶紧拿着用簪子把它挑起来。
房间内变得亮堂了一些,昏黄温暖的烛光照在她们的脸上。
“小影,你别再和花城主怄气了,花无畏就算获得凤凰祭司的称谓又如何?反正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花架子,三年后,我会重新夺回这个祭司的位置,证明给你看!”
“你说你,为了我这个仆人,何必将自己的弟弟差点打个半残,让你父亲母亲都难做,实在是不值得。”
“你不是仆人。”花照影认真纠正她。
“好好好,我的二小姐。”焕云举手投降,“不论我是谁,是什么,你都不能那么莽撞,说打就打,毕竟他是你弟弟,再怎么不好,你父母不希望自己儿女手足相残。”
花照影放下手中糕点,静静地注视着她。
“要打也是找个没人的地方,背后套麻袋打他啊!”
“看那小子还怎么告状!”焕云紧握拳头,在空气中来回挥了几拳。
花照影瞥她一眼,表情明显愉悦,又低头大口吃起点心来。
焕云松口气,小影这犟脾气,和小时候的乖顺听话的样子差距那么大啊,怎么以前没有发现她那么倔呢。
不过这样的小影也很好、很可爱!最起码她现在不会被别人的想法随意影响了。
只有一点不好,太不会为自己着想了。
焕云从思绪中回到现实,目光从房间扫过,她轻轻叹气:
“这下好了,你被罚禁闭,关在这个破楼里,花城主也不让任何人探望,你才练气七层,又不是真修成仙不吃不喝了,要不是我能来偷偷看你,给你送点吃食,要不然真不敢想象你会怎么样。”
花照影吃得脸颊鼓鼓,还有空插话:“这不是破楼,我给它取名叫声声阁。”
声声阁顾名思义,就是经常发出声响的阁楼,花照影觉得还挺有趣的。
焕云给她一个别打断我说话的眼神,花照影乖乖地点头,焕云继续发言:
“花城主也太狠心了!我真怀疑你不是亲生的,要不然谁会偏袒那个不学无术、横行霸道的小儿子,明明你更优秀啊!”
焕云越说越不解,眉头皱得起褶子:“小影,你真的是亲生的吗?”
花照影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点头:“我跟他们长得很像,应该是亲生的。”
焕云看着她认真地思考的模样哭笑不得,“小影,我只是表达城主对你处罚方式的不满而已,你可别瞎想啊。”
“我知道的,我也在跟你开玩笑。”
焕云:“……”
那么正经的开玩笑,谁能看得出来啊!
小影,不愧是你!
“总之、”焕云按着她的手,目光炯炯道:“别再为我,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情了,好吗?”
“答应我,好吗,小影?”
花照影不语,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蜡烛突然啪地一声轻响,萎靡的火苗重新从烛台上茁壮燃起,目光从烛光上收回,焕云一时有些恍惚。
我刚才说什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