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葳蕤将几月之前想要交给孟添巽的证据通通拿了出来,袁志忠的“杀”字,罗道的认罪书,孟添巽从怀中拿出赵光常的功德册,上面载有赵光常拿绳子勒死郑如琢的详细作案过程。
孟添巽将功德册递给她,“许老板,这是赵光常的日记,人已经死了。”抬眼朝刑部诸臣看去,“证据已集齐,人证在暗狱之中,你们随时可以提审。”
“是。”刑部尚书回应道。
“你姓周?你叫周玄灵?你怎么会在这里?”袁志忠像突发癔症般冲上前去,一把抓住许葳蕤的胳膊,孟添巽立刻上前阻止袁志忠突如其来的发疯。
可不知为何袁志忠的力气此时大得吓人,孟添巽竟然没有一下子将他与许葳蕤分开,许葳蕤看见眼前拉扯自己的人,福至心灵般猛然确定他是谁,扬起她的手臂一巴掌将罪魁祸首扇倒在地。
昔日的袁党中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袁志忠的倒台,宣告着袁党所有人的悲惨下场即将上演。
许葳蕤长久以来压制的情绪在此刻彻底暴发,无数个黑夜里强行克制住的愤怒化作拳头倾泻在仇敌身上。
孟添巽没有阻拦,袁志忠也没有吭声,等到许葳蕤拳头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孟添巽才再次出手将许葳蕤从袁志忠的身上扶起来。
起身后的许葳蕤胸口剧烈起伏,像是把多年来憋闷在心中的气一同呼出。袁志忠本身还未到耳顺之年,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这次却也硬生生抗住了许葳蕤的拳头。
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袁志忠抬袖擦去鼻血,并未表现出发怒或是其他被打之后该有的反映,而是赶忙站起身来整理衣装,小心翼翼开口询问道:“你的母亲姓什么?或者说将你养大的人叫什么?”
许葳蕤被他的反常惊了一下,抬眼看向孟添巽,孟添巽侧身挡在许葳蕤身前,将两人分隔开来。
袁志忠的视线穿过孟添巽,盯着许葳蕤,“像啊,像啊,你简直与你的母亲出落得一模一样。”
许葳蕤没有搭理眼前这个看起来快要疯了的人,袁志忠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后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好啊!你们都骗我,你们都合起伙来骗我,骗了我一辈子啊!!”
笑到最后袁志忠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喷向许葳蕤的方向,孟添巽站在她的身前为许葳蕤阻挡了大半,但衣衫上还是留下了残血,“带大你的人是不是姓鄢,口音与周围人都不同,听你说话的口音,你是辽州人。”话及此处,袁志忠又控制不住自嘲的笑起来,“你居然被带到了辽州。”
孟添巽看不下去他自顾自的发疯,“有话直说,少在这里打哑谜。”
袁志忠的目光粘在了许葳蕤的脸上,“你不是辽州人,你应该是北周人,你不是那姓鄢女子的女儿,她是你亲生母亲的侍女,而我是你的父亲。”
“你之所以姓周,是因为你的母亲姓周,北周丞相周峻的嫡女,周玄灵这个名字是你母亲在怀你五六个月时为你起的。”
“你的母亲是我的长嫂,当朝太子妃,而我是北周王室走失民间的二皇子。”
辽州与北周接壤,两国向来不和,常在边境处发生摩擦。北周王也曾率兵亲讨大魏,怀着袁志忠的宠妃卫晩随军伴驾,临盆时正值北周军队败退,卫晚诞下二皇子后去世,兵败如山倒,大军慌忙撤退时难以顾及这个小生命,将他遗落在战场。
被追寻而来的大魏士兵抱回抚养,袁志忠的养父后来也在一次战争中丧命,无父无母的袁志忠靠着偷富人倒掉的残羹冷炙过活,一天在跟狗争食的过程中遇见了偷跑来辽州游玩的周絮英,女孩收留了他并将他带回北周,为他提供钱财读书。
他顺利留在府中做她的仆从,几年的相伴中小姐与仆从渐渐暗生情愫,袁志忠自知他的地位配不上周絮英,便搬出府去苦读,发誓考取功名后,八抬大轿将爱人娶回家。
一日上街买菜被曾经服侍卫晚的太监认出他系在腰带上的玉佩,王室宗族关系错综复杂,袁志忠被安置在宫中一月有余,终于在长兄太子的婚宴上露面,宣告准备认祖归宗。
这场婚宴是太子与他的爱人周絮英的婚宴。
周丞相早就看破他们之间的情意,逼迫女儿成亲,嫁给了太子。
当晚袁志忠潜入新房,迷晕兄长,侮辱长嫂。
一次得手后次次得手,长嫂怀上了他的孩子,这场□□的戏码被皇后看穿,皇家脸面为大,在支走袁志忠后,周絮英被设计早产,拼死生下一个女儿,贴身侍女买通侍卫抱着婴儿逃走,而周絮英因此殒命。
对外宣称一尸两命。
次次落空,次次错过。
地位让他失去了所有生命中的美好,袁志忠便开始以爬上最高的地位为目标,潜伏到大魏来当奸细,利用出众的才华与姣好的相貌吸引袁既雨的母亲,助他登上权力的中心。
“那有如何?”许葳蕤出声打断了袁志忠的讲述,“作为臣子,你欺君叛国;作为兄弟,你奸/淫长嫂;作为父亲,你利欲熏心。”
“是你自己选择的不忠不义不仁,事到如今你竟妄想得到他人的谅解?你凭什么?”许葳蕤冷声质问道,“你遇到不幸,所以就去制造不幸,让他人与你一样不幸,你的不幸是你应得的,袁志忠。”
“孟大人,我想这场不幸应该可以结束了。”许葳蕤走到孟添巽的左边,“我有些乏了,可否……”
“砰!”袁志忠突然转身撞向鎏金盘龙柱,变故太快众人来不及反应,看见时鲜血随着片片龙鳞之间的间隙流淌,地上的袁志忠皱巴巴的额头凹陷一大块,血流如注,他是一心求死。
没有宣判,不等宣判,不敢宣判。
孟添巽上前探息把脉,摇了摇头,宣判了他的死讯。
凑近发现袁志忠的额头因凹陷而不平,发际线周围的有假皮掀起的痕迹,这张挂在脸上三十几年的假面终于露出破绽。
……
……
……
一年后冬至,随风院内。
“你偏心,师父!你竟然将羊肉放在他那边,没你这样的……”魏鸿渐伸手要抢放在颜乐之面前的盘子。
颜乐之端起盘子侧身躲过魏鸿渐的魔爪,学着他的语调阴阳怪气道:“你偏心,师弟~你竟然轻而易举原谅他欺瞒你的事,我瞒着你的时候你就骂我,没你这样的……”
“停停停,都有份。”孟添巽端上一盘山楂糕放在魏鸿渐的面前,“师兄,他身体还没好全,你就大人不计小人过,让让他。”
颜乐之轻哼一声,“早知道他在大殿上晕倒的时候就不应该救他,我冲到大殿上的时候,那些暗卫还把我当做刺客,简直是恩将仇报!”
“不救就不救!”魏鸿渐咬着一块山楂糕反驳道。
“你!”
“停————”
白雪停在院内的柳树上,地面上、宫墙上都停了厚厚的一层白雪。
瑞雪兆丰年。
明年是个好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