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伽蓝出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件两件外套,应知白一猜也知道是谁给的,一张口就是阴阳怪气,“哟,真正的二小姐回来啦?”
白伽蓝无语的看着应知白,利落的把外套脱掉,应知白伸手挡住,“冷,穿着。”
白伽蓝不明所以,应知白嫌弃的眼神挡都挡不住,“看我干嘛,人虽然有问题,但是和衣服有什么关系,反正到家了就得扔了。”
白伽蓝深呼了一口气,要不说最了解你的不一定是队友,但一定会有敌人,父子俩的风格太像了。
但凡应清辉拿过来的东西应知白基本不收,收了也是另外处置,生怕上面有什么监听监控,可最大的人形监控就这么天天放在身边。
但这个监控有两面性,应知白问她,“他又让你干嘛了。”
白伽蓝裹紧了衣服,一五一十的照说,“明天带你过来相亲。”
应知白暴口,“我靠,又是相亲,这回是谁啊。”
白伽蓝撇嘴摇摇头,“这回没说,但是应该和南方有关系的。”
应知白不相信,“他会有这么好心?”
白伽蓝笑了一声,“谁知道呢。”
应知白沉默的盯着白伽蓝,近乎执拗的问她,“我见这么多女人你不生气?”
白伽蓝指尖一僵,脑子似乎也宕机一了下,不太明白的看回应知白。
她不太明白应知白这话的意思,所以只能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应知白也像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算了,问你这个干什么。”
白伽蓝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应知白又要无理取闹了,这才对嘛,问她这个干什么,应知白这个位置摆在这,选谁都和她没关系,要是以前或许可以考虑,但是现在几乎是不太可能了。
第二天早白伽蓝已经在门口敲了,应知白还没起床,董安宇双手合十的求眼前的这位姑奶奶,“别敲了,二姐姐,少爷他等会生气了。”
白伽蓝斜了他一眼,“生气也得起床。”
董安宇有时候也不懂白伽蓝明明做什么事都圆滑有手段,偏偏在违逆少爷这件事上格外有胆量。
白伽蓝告诉他,“他这是在闹我脾气,他反正都闹了,我不接着不是白白受他脾气。”
董安宇欲哭无泪。
刚要开门的应知白听到这话笑了一下。
白伽蓝啊白伽蓝,在我这你还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两人话还在说着就看见应知白一张漂亮又暴躁得脸蛋漏了出来,“白伽蓝,你真的,我服了。”
董安宇心里默默给白伽蓝点了根蜡,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溜之大吉。
白伽蓝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少爷,时间要到了。”
应知白起来的时候是抱着闹白伽蓝一番的打算,但是听到刚刚的那番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涩涩的,突然就不想弄她了。
于是认命般点头,“好吧,你先下去等我。”
这下不仅董安宇惊呆了,就连白伽蓝都惊呆了,早上的应知白不会被夺舍了吧,竟然这么好说话,她都做好不被闹一阵就不走的准备了。
董安宇拉着白伽蓝的袖子摇摇晃晃,“二姐,你昨晚给少爷下迷药了吧。”
白伽蓝难得没有怼回去,“我倒是想。”
董安宇张口不知道说什么,以他二姐姐的做法,可能真的会。
所以在准时看到应知白的应清辉也以为自己看错了,眼神示意白伽蓝什么情况,白伽蓝回他,‘我也不知道啊。’
应清辉私下急忙叫来纪元康又吩咐了一遍,“今天不对劲,这小子估计要憋坏。”
纪元康嘴角一抽,儿子听话了不对劲,这是什么个说法。
应知白百无聊赖地搅动着碗里的汤匙,瓷勺与碗壁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餐厅里除了偶尔传来的瓷器碰撞声,便是身后佣人们上菜时低声的交谈。
明明只有三人同桌用餐,一旁服侍的佣人却多出好几倍,显得格外冷清又压抑。
应知白看着对面的白伽蓝,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平静像一摊死水,好像什么也引起不了她的注意。
他突然后悔今天过来的太顺利了。
或许这个女人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所谓的任务,又或者是她自己说的混口饭吃。
这么一想应知白心里火烧的一样难受。
他叫了声白伽蓝。
白伽蓝闻声抬头,“怎么了?”
应知白拿餐巾擦了擦嘴,语气淡淡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我吃好了,陪我去赏雪。”
白伽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应清辉。
应清辉神色如常,依旧慢条斯理地用着餐,似乎对眼前的一切毫不在意。
见他没有特别的反应,白伽蓝这才轻轻点头,应道,“好。”
今天的那位估摸也快到了,按理说白伽蓝自己也觉得不应该跟过去,可应知白开口了,她也不好拒绝,好在应清辉没说什么。
白伽蓝站起身,目光依旧平静无波。
她跟在应知白身后,脚步轻缓,仿佛每一步都经过深思熟虑。
廊下的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白茫茫的一片,映得她的侧脸更加清冷。
如今的应宅是复建当年苏城的园子,至于是哪个园子就不得而知了,据说图纸到现在都是放在某馆内供起来的。
应知白把白伽蓝带到一个园子,坐在亭子内给自己倒了杯茶,白伽蓝看着杯里的热茶,一时之间分不清这趟赏园是一时兴起还是有备而来。
应知白吹着飘忽的热气,一边说着,“坐啊,站着什么。”
白伽蓝看了眼时间,想着要怎么把人劝回去,毕竟时间也快到了。
应知白也给白伽蓝倒了杯,说着,“这园子当年是我妈设计的。”
白伽蓝手一抖,不敢接话。
外界传闻,应知白在应家的门路走成这样,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母亲。
当年老爷子登顶后第一时间就娶了应知白的母亲,婚后二人幸福了,生下应知白,这个白字取的就是妻子的姓。
可不知道为什么,在应知白八岁那年,两人曾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最后白女士留下一个儿子远走异国,应清辉对这个儿子的态度也含糊起来。
八岁以前的应知白是过得很开心,因着母亲的缘故,家里的大姐姐也是真心对他,他也很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后来母亲走了,父亲接回了一个另外一个姐姐,然后他就连活下去都是一种奢望。
知道这些不难,白伽蓝在应家过的这几年,应知笑有意无意的和她提起过很多次。
可这还是第一次听应知白说到自己母亲。
“她是名建筑设计师,我也是这两年才知道的。”
应知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从雪地里捡起一株腊梅,拿在手里仔细端详,“在我的印象里她和应知清很喜欢这种梅花,小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个园子里一片一片的红梅。”
白伽蓝跟在一旁默默听着,应知白也不管她听没听,继续说着,“后来她走的第二年,这园子就被移平了,应知清刚开始的还会闹,闹上几回后老爷子不耐烦了,就罚她在这亭子里站着,我记得那时候她刚青春期,来了月经,血了染了整条裤子,我那时候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有血是会死人的,我就去找老爷子让他别罚了,说什么大姐姐流血了人要死了,老爷子在开会,根本不搭理我,我只能自己去找医生,可是没有老爷子点头医生也不敢动,我就自己拿药,拿很厚的外套,可是东西太多,过这条长廊的时候不下心被绊倒了摔进湖里。”
“我当时连死是什么感觉都不清楚,就挣扎着,直到应知清发现了我,跳下来把我捞上去,后来她就落下病根。”
白伽蓝沉默地听着,那些年的爱恨情仇、血海亲缘,仿佛一幕幕旧影在脑海中掠过。曾经的热血与激情,如今早已冷却,化作冰冷的现实。
原来,大家的血都是热过的,只是在这应家的深宅大院中,热血早已被岁月和权谋磨得冰凉。
在应家,太多人活得如同鬼魅,行走在阴影之中,面容模糊,眼神空洞。他们的存在仿佛只是为了维持这座宅子的运转,像是一具具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日复一日地重复着早已麻木的生活。
白伽蓝的目光落在窗外,雪依旧无声地飘落,覆盖了庭院中的一切。
她的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悲凉,却很快被压下。
她知道,自己也不过是这宅子中的一抹影子,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白伽蓝出着神,应知白突然扭头问她,“怎么样?”
“什么?”
白伽蓝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应知白一脸嫌弃,“我说我说的这个故事啊。”
白伽蓝的心忽然冲击的猛跳,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咬牙切齿差点着了应知白的道。
只能努力撑起微笑,附和道,“很不错。”
应知白把白伽蓝的小表情看着眼里,瞟她了一眼,把手里的梅花递过去,和她解释,“今天来的是越州的沈家,家里在南方很是说得上话,老爷子大概率定的就是她了。”
白伽蓝不明白应知白和她说这个做什么,和前面说的有什么关系么。
应知白说了一路,白伽蓝除了偶尔附和就没有其他话,脚步一顿,转身看她,“白伽蓝,我说这么多,你没什么反应吗?”
白伽蓝吐了一口气,知道这人又开始了,只能硬着头皮看看能不能说点让应知白满意的,“沈家有话权的是大房的长子,这回来的是沈家二房次女,虽然沈家一向和睦,可沈老太太中意的是南城孟家,孟家旁支出了个很有出息的,听说不久也要上京,陈老爷子对他也是很喜欢,所以就算应家满意,沈家也未必肯点头。”
“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试探她的底线,拐着弯告诉人家应家不是什么安乐园,我说的对么,大少爷。”
应知白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啊,难怪我看你这么淡定原来是早有准备,老爷子告诉你的?”
白伽蓝张口不知道说什么,他要这么觉得就这么觉得吧。
随即应知白立马否认,“不对,老爷子可不会和你说这些,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应知白身边这么多年,两人的相处模式都是一个吩咐,一个办事,至于怎么做事,白伽蓝有一套自己的手法,应知白现在要问,白伽蓝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干巴巴的憋了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是——刚好,就知道了。”
白伽蓝越是心虚,应知白就越觉得不对劲,“说,不然也罚你在这站。”
雪越下越大,出来的时候手还是暖的,现在白伽蓝倒是觉得有点冷了,她看着应知白身后空空如也的一片皑皑白雪,好像看到了当年那个因着急心疼姐姐而摔进湖里的小男孩。
其实应知白说的故事她愿意相信是真的,当年缝遭变故,应清辉失去了挚爱,连带着孩子都厌恶,从天堂到地狱,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长到现在,一路不知道历经了多少阴谋算计,又度过了多少个风雨雪夜才活成了现在的样子。
他是动了心思想拉拢沈家,所以才肯废嘴说这些。
正如她也是费了点心思,想了解那位沈家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能不能帮他应知白的忙。
只是就算她站了,说了,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