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华苦笑一声:“也是,太远的事情了,不记得也正常。”
“你究竟想说什么?”楚珍珠不耐烦道。
“那时,雪地里你救下的那个小乞丐,就是我。”方华眨着眼睛,深深注视着她。
楚珍珠一愣,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从小被亲生父母遗弃,”方华从容地说出这一切,“那日我在路边挣扎将死,是你让人将我送去医馆,还予我衣食,让我饱腹。”
楚珍珠垂眼回忆了半天,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只依稀记得自己幼时爱跟着楚玉珠学,楚玉珠教她要心怀悲悯之心,她也确实是跟着做了一段时间“多管闲事”的人,兴许那个时候她碰巧遇到了方华,顺手让人帮了个忙给自己积德罢了。
方华却历历在目,他永远不会忘了那张从马车中探出的脸,楚珍珠稚嫩的脸上已有了些环境所致的高傲,看向他的那一眼似乎有些震惊,随后便缩回了车。就这一眼,方华在去医馆的路上不停地回忆着。
“别问了小乞丐,”医馆的人嫌弃道,“那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也是你配见到的?”
他那时便想,总有一天,他会让她看向他的眼神充满温柔爱意,他会让她能够依赖自己,会让她一直在自己身边,她想要的所有东西他都会有能力给予。
可他无法触及,无法触及王权,无法触及那高高在云端的她。
直到楚羽找到他,与他谋划,他也不知道为何楚羽会找到他,但是这个计划的结局实在是太过诱人。
男子当权,逃离压迫。楚珍珠能与他站在同一高低的土地上,与他在一起。
他故作吊儿郎当,伪装自己,听从楚羽的话事事顺从楚珍珠,待到功成那一刻,一切都可以结束,他可以安心与她在一起。
没想到他自己的偏执与极端不亚于楚羽,造成了现在这样的结局。
“你这样对我,算不算恩将仇报呢?”楚珍珠说道,肩膀却紧紧被方华按住。
“我怎么对你了?我如何对你了?”方华有点气息急促,情绪难以忍耐,“我将你救下,对楚羽言听计从,只为了留你一条命,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楚珍珠皱着眉坐了起来,避开了方华的手。
“你将我锁在这里,你明知道我最需要的是什么,是自由,”楚珍珠突然笑了一声,“你说你救我,难道不也是你害的我吗!不是你害的我母亲我姐姐吗!你现在又对我下了不知什么药,你就是想控制我,你根本不是爱我,不是!”
楚珍珠激动不已,费力地喘着气,有点不太对,方华原本也在生气,可看见楚珍珠似乎有点喘不上气的样子,他慌了,立刻关切地不知所措:“怎么了?怎么了?”
楚珍珠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心情,恢复了呼吸,她眼圈红了,不再跟方华争辩。
“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一辈子都会跟你说对不起,”方华一遍一遍复述着,“珍珠,我只希望你心甘情愿地留在我身边,那样我不会锁着你,我会给你戒药,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知道我不这么做你会立刻离开我。”
“我必须帮楚羽做这件事,南月的男子,必须拥有权力,”方华轻声说道,“你不懂,那种从小就注定了,一生都没有能力出头的感觉。”
楚珍珠垂下头,迟迟没有说话。
“我母亲在的时候,并未欺压男子,而你看楚羽呢?”楚珍珠许久后,轻声说,“他对南月的女人们做了什么?”
“就算是并未欺压,可一切权利全部都优先女子,男子再如何优秀也无法与女子地位平等,这本来就应该改变。”
“那也不应该这样极端,”楚珍珠平静地说道,“难道你觉得这样,南月会变得更好吗?”
“楚羽是有些极端,但是珍珠,要推翻那么多年的规则,不用强硬手段,如何能改变?”方华执拗地问道。
“算了,我不想再说了。”楚珍珠摇了摇头,不再回答他。
“我们各执一词,谁也无法改变谁的想法,与其纠结于这个,为何不能放下,和睦相处,为何不能像平凡夫妻一般,安心地过日子呢?”方华微微一笑,期待地看向楚珍珠。
楚珍珠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你说得对。”
“什么?”方华有点不敢相信,问了一句。
“你说得对,若是继续执着于此,我们都会痛苦,”楚珍珠平静地说道,“与其那样,不如我们和平相处吧。”
“你说的可是真的?”方华激动不已,握住了她的手,“你真的愿意留下来?”
“真的,方华,事到如今,”楚珍珠缓缓说道,“就算你放了我,我一个人看不见,也无处可去。”
“珍珠,”方华温和地注视着她,“不是我不信你,只要,只要我让王上赐婚,之后所有一切我都满足你。”
“……你是不是忘了,你身上可还有一纸婚约呢。”楚珍珠别过头去,冷冷道。
“什么身份、名位都不重要,我心中只有你,就算是,娶她回来,也只是一座摆设罢了,是让楚羽放心的障眼法罢了。”方华细细耐心解释道,神情却有些紧张。
“你疯了,”楚珍珠许久后沉声道,“那我算什么?”
“现今,男子允许三妻四妾,但是家中还是男子说了算,我视你为妻,还有谁会有意见?”方华努力请求道,“珍珠,她入府也是暂时的,待到时机成熟,我必定休妻让你成为我唯一的妻子。”
“只要你答应,我明日便去请示王上,很快,很快我们就能成婚。”方华迫切地向她说明,抓起她的手,放到了自己心口。
次日,方华早早进了宫,楚珍珠一夜未眠,十分疲累。
方华太过兴奋,昨夜迟迟不肯罢休,折腾到凌晨才搂着楚珍珠入眠。
答应方华是缓兵之计,还是得等待司徒衡他们,只是现在她与外界的联系全无,明鸿府也不许他人进出,她总得自己也想想办法。
“孤不准,”楚羽面无表情道,“现今丞相府可比前朝的公主王子们地位高,若是楚珍珠得了身份……孤当时答应你留她一条命,你答应孤的事,现在也没有做成,反倒来向孤提要求了?”
“王上还在担心?前朝公主王子们都被软禁,如何能威胁得到王上?何况珍珠一朝与我为妇,让珍珠臣服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但是臣能保证她安分守己。”方华对于楚羽的杀伐决断非常了解,若不是他一次一次放低楚珍珠的处境,楚羽早就动了杀心。
“楚珍珠能安分守己?方华,你还真不了解她,”楚羽蔑视地看着方华,“她如今只是困兽,你还真以为她驯服了么?也未免太自信了。”
“请王上,给臣一个机会,”方华再次请求道,“如今的天下,是王上与臣筹谋多年的天下,臣绝不可能让它被别人夺去。”
“先与大理卿之女完婚,至于楚珍珠……”楚羽命令道,“除非你能让我看到,她不具有任何威胁。”
晚间回府后,方华心里焦躁,直直地走向楚珍珠那里。
楚珍珠果然一天不如一天,脱离了方华身上那药一会儿,便疼痛难受不已。
小如跪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办,看见方华来了,就像看见了救星。
楚珍珠不停在床上挣扎着,时不时发出一声哀嚎,她紧闭双眼,浑身都是汗。
眼看着楚珍珠的脚踝被磨得出了血,方华犹豫半刻,掏出钥匙上前去打开了锁。
楚珍珠神智不清,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脱离了桎梏。方华凑近的时候,她只顾着寻觅那药香的味道,在空中乱抓。
方华把她抱住,楚珍珠整个人蜷在方华怀里,发着抖,闻着那气味稍稍舒服了下来。
方华吻着楚珍珠的唇,紧紧抱着她的身体,楚珍珠意识不清地回应着他。
“都出去。”方华低声道。
小如带着侍从们走了出去,临走时担忧地看了一眼楚珍珠,还是关上了门。
楚珍珠紧抓着床单,脸埋在枕头里,浑身的皮肤都微微泛红,方华趴在她的身上,温柔地亲吻着她的后颈。
不知道这是二人第几次同房,楚珍珠一次比一次顺从,越来越接纳他,方华自知是药物所致,每每事后抱着她,心里却也没有多么舒爽。
楚珍珠清醒地躺在方华身边,被他搂抱着,她缓缓眨着眼睛,方才方华对她说的,答应楚羽之事,她虽强装不在意,心里却还是十分绝望。
方华正要给她上锁之时,楚珍珠缩了回去,方华刚想说话,楚珍珠却已经半请求地问道:“可以不要锁我了么?”
方华看着她垂下的双眼,如此神情,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欲言又止,抓着铁铐的手停在空中。
“可以吗?”楚珍珠又问了一句,神情有些卑微和害怕。
方华并不想看到楚珍珠这样,她在向他请求,他突然很不适应,可是这一切不都是他造成的么?
方华松了手,铁铐落到床脚,楚珍珠激灵了一声,灰蒙蒙的眼睛看向左右。
楚珍珠被解开镣铐后,行动自如了很多,可府中每一个角落都遍布方华的人,她想出去谈何容易。
楚珍珠坐在院中,闭着眼,晒着太阳,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自在过了。
“殿下,这是您要的桂花酥。”
楚珍珠眼睫一动,她知道是庞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