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是公主，有能力翻天覆地，即便南月现在的处境，妾身也仍抱着一丝希望，若是能助殿下一臂之力，妾身……死也瞑目了。”

楚珍珠说不出话来，听她说了一席话，她的眼眶突然有点泛红，她内疚于自己原先还对这女子有揣测，想不到尹若南竟是如此深明大义的人。

“我不想连累你，”楚珍珠低声道，“你不知道，方华他……”

“殿下，自从妾身知道要嫁入相府，便已心中有了这想法，您只需要想，出去之后，往何处去。”尹若南坚定地望着她，同样也攥着她的手臂。

明明是两个刚刚见面的人，此刻却仿佛是多年的战友一般，楚珍珠始终无法放下戒备，没有告诉尹若南自己眼睛已经恢复的事实。

“去……”楚珍珠不知道外面状况如何，不知该不该去司徒衡府中，她竟也不知所措起来。

“若您决定好，夜间妾身自有引开侍卫之法，只需要您搞定夫君，便可。”尹若南言简意赅，十分顺利地交代了计划。

楚珍珠心里竟有些佩服她，自己要反复计划一直犹豫的决定，在尹若南口中就变得简单起来：“好，今晚。”

突然达成了共识，尹若南笑起来，楚珍珠也稍稍放松，微笑了一下，身后的婢女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觉得二人如此和谐，十分高兴。

“殿下与夫人聊了什么？这么开心？”小如见楚珍珠虽面色不变，却总觉得她今日比往常轻松了许多，不再愁云满面或是麻木的表情。

楚珍珠笑了笑，没有说话。

晚间方华过来的时候，楚珍珠正在沐浴。

方华隔着纱帘，唤了一声：“珍珠，我回来了。”

楚珍珠应了一声，看向纱帘后的人影。

“听说今日你与尹氏聊天了？”方华问道。

“是。”

“聊了什么？可有不开心？”

楚珍珠看着方华的背影，嘴唇动了动，说了一句：“开心。”

“开心就好，”方华松了一口气，“我生怕你不开心。”

“方华，”楚珍珠唤了一声，“你来帮我擦一擦后背吧。”

方华一惊，竟然没有反应过来：“你让我帮你？”

“嗯。”

方华绕开纱帘，走了进去，心脏砰砰直跳。

楚珍珠坐在浴桶里，白皙的肩膀和脖颈露在外面，头发微微有些潮湿。

方华拿起毛巾，沾水为楚珍珠擦洗。

楚珍珠身体稍稍前倾，露出大半个光洁的后背，她缓缓伸手，将后颈的头发都挽到身前。

“珍珠，你今日，”方华犹豫着，耳根通红，“你今日仿佛有些不同。”

楚珍珠轻笑一声：“你不是喜欢我这样么？”

“跟以前一样，你不喜欢？”楚珍珠又问，缓缓直起身子，靠在浴桶边，方华身前。

再次见到跟以前一样狡黠、主动的楚珍珠，方华真的有些激动，他攥紧双手又松开，忍不住从背后伸手触碰楚珍珠的脸颊、下巴、嘴唇……

楚珍珠低头，轻轻含住了他的食指。

方华一颤，掰住她的下巴转过头来，低下身亲吻她。

感受到她唇上的怪异味道，方华微微睁眼，他沉默地笑了一下，加深了吻。

因府内拿药买药都有登记筛查，楚珍珠说自己睡眠差，小如替她得到了一些安眠的草药，汤液浸入唇脂浓浓地涂满了她的嘴唇，又加进了桌上的红茶，确保万无一失。

方华柔柔地看着她，缓缓垂下眼，松开手，倒在了地上。

楚珍珠沉默地看着他，停顿许久，起身裹好衣服，出去熄灭了烛火。

“快来人哪！来人救火啊！来人呐！”从尹若南的院里传来了求救声。

楚珍珠走向门口，看向不远处的火光。

尹若南的婢女招呼了所有侍卫救火，楚珍珠的门外都已经没了人，府内乱成一团，浓烟四起。

回头看了一眼方华的方向，楚珍珠攥紧双手，捂住头脸，不再犹豫，直直地往大门跑去。

与人流的方向相反，却无人有空暇注意到她，竟如此顺利，这么久，楚珍珠第一次，踏出了大门。

楚羽即位后定了宵禁时间，深夜无人。风有些大，楚珍珠身上衣服单薄，她抱紧自己，也不知方向，奋力往前跑着。

她只知道逃跑，也想去淳华府找司徒衡，但现在夜色已深，不知路线，也无车马，一时间竟很迷茫。

只要此时出现一个人让她过夜也好，起码在别人的宅院中很难被方华的人找到。如果没有人，她只要越跑越远，撑到天亮，也就有希望。

不知跑了多久，跑到了哪个荒凉巷子，楚珍珠遇到了死路，她也无暇害怕，喘着气转头就走，巷子口，却突然看见了一队人马路过。

楚珍珠立刻蹲下身去隐蔽起来，观察着人马，方华怎么可能这么快醒来？

待人马走后，楚珍珠悄悄走近巷口，向着空旷的那个方向狂奔。

又不知道跑了多久，在楚珍珠即将力尽之时，她看见了灯光，是一户还未熄灯的人家。

“谁啊？”听见有人敲门，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开的门，见楚珍珠如此狼狈，却又身着锦衣，有些讶异，“姑娘为何深夜叩门？”

“求……求婆婆收留我一晚……”楚珍珠恳求道，看见里屋又走出两个女孩，约莫八九岁的样子。

“姑娘，你进来吧。”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看向楚珍珠。

“只是那个人，是和你同路的吗？”老太太看向楚珍珠的身后不远处。

楚珍珠瞳孔缩小，神情一滞：“什么？”她刚转头，方华已经走近了她，一步一步，带着压迫感。

“珍珠。”方华看向她，又看向老太太和她两个孙女。

楚珍珠后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跟我回去吧，”方华微微一笑，劝道，又看向老太太，“娘子与我吵架，耍性子离家出走。”

老太太半信半疑，将两个孙女打发进去，又向着楚珍珠问道：“可是真的？”

楚珍珠刚想摇头，只见方华的手缓缓移到了自己腰间的长剑，她立刻看向方华，方华的眼神直直地看着她。

“婆婆，他既然出来寻我，必然是心里有我，”楚珍珠缓缓回过头，冲老太太笑了一下，“婆婆谢谢你，我这就回去。”

老太太有点奇怪，不过觉得是别人的家事，也就不想多管闲事，她点点头，嘱咐了几句，便关上了门。

楚珍珠身上已经冒出冷汗，她僵硬地站在原地，方华伸手拉她离开这里，在即将出巷子的时候，楚珍珠甩开了他的手。

“我不跟你回去了。”楚珍珠明知道无用，还是坚定地说了一句。

方华眼神阴翳，再次抓住她的手腕，拉她走。

楚珍珠有些激动，用力脱身，直至体力不济摔倒在地。

方华被甩开的手有些颤抖，他刚想伸手扶她起来，楚珍珠连连后退，扎中了他的心。

方华缓缓站直身体，身后的侍卫们骑着马赶到。

楚珍珠感到一阵绝望。

“珍珠，”方华呼了一口气，似乎很不愿说出口，“若你不跟我回去，有人会为你付出代价。”

一名侍卫揪着一个女子，快步往前走来。

小如的嘴巴被堵住，浑身被捆绑，望着楚珍珠噙着泪。

“你要做什么？”楚珍珠声音有点颤抖。

“若不跟我回去，她先死，”方华看向那条巷子的方向，“那名欲收留你的老妇人是第二个，随后是那两个女孩。”

“你疯了，你疯了？！”楚珍珠吼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方华的语气有些冰冷，又有些讨好的意思，“跟我回去，谁都不会受伤。”

夜色渐浓，周围寂静，楚珍珠身后无人，面前却是方华和乌泱泱的几排侍卫，此时此刻，楚珍珠缓缓爬起来站起身，眼神麻木。

方华挥了挥手，两名侍卫下马，半押半请地将楚珍珠送上马，方华随即上马，然而此时，楚珍珠猛地听到身后的动静，刀剑出鞘，她转头一看，小如倒在了地上，胸口后背满是鲜血。

“不……”楚珍珠这一声几乎发不出声音，她欲下马又被方华遏制，她的眼泪夺眶而出，用力挣扎吼叫道，“不！为什么！为什么！小如！”

方华一只手锁住她的肩膀，任由她向后看去却动弹不得，他缓缓摩挲着她的长发：“珍珠，这就是逃跑的代价。”

“不，不！”楚珍珠吼叫着，以至于声音沙哑，她哭叫着，用力打着方华的手，方华却驾马缓缓往回走，眼看着小如的尸体被抬走，离他们越来越远，楚珍珠逐渐失了声泄了力，瘫软地趴在了方华的手臂上。

尹若南没有受到什么处置，或者说方华根本无暇在意她，也不能动她，烧毁的屋院正在修筑，她和下人们被迁到了更远的屋院，楚珍珠则还在原来的地方。

回去之后，楚珍珠没有继续平静下去，她无法保持往日的沉默，站在方华面前，她用力打了他两个耳光，方华没有反抗，脸上甚至有了红印，他只是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发怒。

楚珍珠喘着气，后退了两步，她再拿起了茶壶，狠狠砸到方华的身上，茶壶落地，四分五裂，茶水茶叶都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