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蓝衣一共有两块地,其中一块桑树地已经搭了蚕棚,另一块地种的麦子也已经成熟,等把麦子收了,搭个与桑树地一样的蚕棚,届时就可以养双倍数的蚕。
此事原本就在计划之中,大家之前也都听谢蓝衣说过关于她想干大干强的宏愿,因此听完并不觉得意外。
而眼下让谢蓝衣苦恼的是,减去要搭蚕棚的钱,剩下的钱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分。
按照之前说好的,大哥只帮忙拉货分一成,其他人分两成,可这次养蚕,大哥一家人都来帮忙了,赵堂带小鹿出远门治病,直到近日才回来,若按照之前说的分发,显然是不公平的。
“你们觉得这笔钱怎么分合适?”谢蓝衣拿不定主意,索性直接问大家。
赵堂率先开了口,“之前我带小鹿去看病,你给了我一百两,这次养蚕我又没帮什么忙,就算到下次我也不能要这钱。”
银珠也忙应是。
刘空梅左右看了看大家,欲言又止。
谢蓝衣注意到她的神色,便道:“大嫂有话不妨直说。”
刘空梅笑了笑,“我和你大哥商量着,等收完粮食,就把家里的地赁出去,以后跟着你养蚕,你看怎么样?”
此话正中谢蓝衣下怀,她高兴极了,“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之前我就想和大嫂商量这事,又怕你舍不得家里的地,等我这再盖个蚕棚,养蚕人手肯定不够,有你和大哥在,咱们就是招工也好管理。”
“那咱们就这样说好了。”接着刘空梅又说起了刚才所提分成的事,“至于分成,分多少我和你大哥都没意见,让我说,不分也行,以后咱们一起养蚕,钱由你拿着,若我们谁需要用钱了,直接找你拿,也是一样。”
对谢蓝衣说完,刘空梅直接询问大家:“你们说呢?”
银珠道:“我觉得成,咱们本就吃住在一起,厨房的粮食哪一样不是蓝衣买的,还有新衣裳,说实话,就算真分了钱,我拿着也是无处用。”
赵堂和谢成山也是一心赞成。
仔细想了想,谢蓝衣也觉得这样更像是一家人,她扭头看向没有发言的魏承晏,还未开口,就听魏承晏道:“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蓝衣莞尔一笑,左右看着大家,下了决定:“那好,以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此话一出,大家交口赞誉。
既然大家想法一致,谢蓝衣便将钱分成了两份,一份是后面要搭蚕棚和买竹匾、买蚕卵的钱,另一份是他们用来日常花销的钱。
日常花销的钱她用钱匣子装着,放在了厨房空咸菜缸里,方便大家日后取用。
·
翌日一早,谢成山一家人出发回了南竹村,银珠和赵堂也早早去地里收粮食了,只有她和魏承晏睡到了自然醒。
谢蓝衣起来时,锅里还留着给他们的早饭,两人吃完早饭,带着镰刀坐牛车去了麦地,准备收麦子。
一亩地的麦子不算多,两人一起干,不到两日就收完了,运到家里脱粒清理晾晒,一称重才发现竟然连二百斤都不到,这也难怪粮食这么贵了。
这些麦子留着自己吃都不够,自然是没有卖。
将地里收拾好后,谢蓝衣开始筹备搭棚事宜。
她先是买来松木和席子,接着请来工匠,工匠请的还是上次那批人,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他们完全不需要谢蓝衣多说便知道要怎么搭建。
加上这块地与之前蚕棚面积相同,搭好后里面蚕架的位置摆放也一样,整个工程里谢蓝衣完全不需要操心。
若是有哪里不懂的,直接跑隔壁看一眼现成的蚕棚就行了。
为了不耽误养蚕,趁着工匠们还在忙活,她和魏承晏驾车去了鹿和县,打算先把竹匾买了,新蚕棚和老蚕棚一样,里面都是一百二十个蚕架,一个架子九层,需要一千零八十个竹匾。
因为数额太高,等到鹿和县时,卖竹匾的掌柜告知他们没有存货,谢蓝衣只能先交定金预定。
接着他们去了粮食铺,现在大伙在一起吃饭,一天光白面就能吃掉好几斤,等到开始养蚕,根本挤不出时间再来这里买,因此谢蓝衣一口气要了十袋白面和二十袋白米,另外调料咸菜什么的也没有落下。
天气愈发炎热,肉类的食材不好放,所以菜类买的多是风干的菜,什么风干鱼、风干猪肉、风干羊肉、风干豆角……只要是能放的,她全都买了装上车。
看着牛车被摞得高高的,谢蓝衣非常佩服自己有先见之明,和魏承晏一人驾了一辆牛车过来,不然这些货可装不下。
买完这些后,谢蓝衣又顺道拐了趟陈氏布庄,打算给大哥大嫂裁买几身新衣裳。
他们的尺寸谢蓝衣早就已经量过,等到进铺子后,她像是背稿子似的向陈兴叶滚滚吐出。
看着陈兴业在麻纸上一一记下,没有错处,谢蓝衣才开始在店里挑料子。
陈兴叶端着陶瓷茶盏十分殷勤的跟在谢蓝衣身后,嘴里不停介绍。
魏承晏百无聊赖地找了个长椅坐了下来,两手抱臂,歪着脑袋看着谢蓝衣逛来逛去。
谢蓝衣给大哥大嫂选了两种布料,一种是很吸汗适合做活穿的纯棉质地,另一种是光洁绚丽适合日常穿的桑绸质地,考虑到做活的时辰更多,纯棉质地的一人做了六身,桑绸质地的一人两身。
陈兴叶记下后,面带歉意地将手中茶盏递过来,道:“这批衣裳可能要让你等一等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尽最快速度,只要一做好,我立即给你送到家里去。”
“不着急。”谢蓝衣接过茶盏,随口问,“是因为铺子里的绣娘少吗?”
陈兴叶老实坦白:“因为裁买衣裳的少,铺子营收已经不够养绣娘,现下只剩下两位。”
“那真是太可惜了。”谢蓝衣看了看周旁,铺子里除了她并没有别的顾客,若说价格,相比于其它店铺这里更为划算,若说品质,这里的桑绸除了样式简单,质量并不比慈州城的差。
归根究底,还是鹿和县的人太穷了,大家都不愿意把钱花在穿着上。
谢蓝衣收回目光,看着陈兴叶道:“当初我卖你蚕茧,你只收五百斤,一斤给我三十八文。”
突然提起这个,让陈兴叶愣了愣。
谢蓝衣继续道:“卖给你后,我家还剩很多蚕茧,所以我去了趟柳州,路过霖县时,我问那里的布庄,他们一斤给我四十五文,等我到柳州城里寻问,他们一斤给我五十二文,最后我又去了慈州城,一斤是五十五文。”
陈兴叶听完,只觉得稀里糊涂的,但还是尽力解释:“谢姑娘你知道的,我这铺子生意不好,只能给你三十八文的价,要是一斤给你五十多文,我这铺子就没法开了。”
谢蓝衣摇头笑了笑,“你没明白我的意思。”
陈兴叶更不明白了,揣摩后问:“你是觉得我蚕茧收的太少?”
谢蓝衣还是摇头,“不是。”
陈兴叶挠了挠头,彻底懵了。
魏承晏一直看着这边,见两人聊个没完,不满道:“蓝衣你跟他说这么多作甚?”
谢蓝衣没有回答魏承晏,见陈兴叶脑筋实在是不开窍,只好点破,“既然鹿和县卖不出去,你生产出来的桑绸,大可以卖到别处去,不管是柳州城的庙会,还是慈州城的布庄,越是繁华的地方,价格就会给的越高。”
这一番话,让陈兴叶肉眼可见的目瞪口呆起来,思绪一转,一拍脑门,顿时醍醐灌顶,恍然大悟,“是啊!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呢!”
“你是咱们鹿和县最大的布庄,各种纺织器具应有尽有,又有自己的织工绣娘,完全可以生产后拿去外面卖。外面有些商铺只管售卖布匹,因为条件限制,不会自己生产,像你铺子里这种品质的桑绸,他们肯定愿意收。”
“对对对!谢姑娘你说的对!我家的织布技艺都是祖上传下来的,鹿和县里绝对找不出第二家。这么多年,我和我爹一直不忘初心的经营着,从不敢马虎一针一线,就连现在生意惨淡,我们也从未降低布匹品质。”陈兴叶情绪过于激动,振奋的尾音都在颤抖,他朝谢蓝衣走近两步,想要再说些。
“欸欸!你怎么回事?”魏承晏起身一个箭步冲过来,将陈兴叶朝一旁推去,另一只手揽过谢蓝衣,将人搂在怀中。
陈兴叶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连连颔首,“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太激动了,谢姑娘不是,蓝衣姐,你不说我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若这事成了,你就是我家的大恩人。”
谢蓝衣背靠着魏承晏的胸膛,看着陈兴叶道:“我家正在盖新蚕棚,这法子若真可行,作为报答,日后你收蚕茧只能收我家的,价格嘛,我要你给我四十文一斤,你看如何?”
谢蓝衣之前的蚕棚一批就养出了一万多斤的蚕茧,等新蚕棚盖好,就能养出三万多斤。
他们牛车、人手都有限,若全部卖去慈州城,不知来回要跑多少趟,耗在路上的时间实在是多,若这里价格合适,将其中一部分卖到这来,倒也不错。
“当然没问题!”陈兴叶一口应下,神采飞扬地道,“你家蚕茧比我收别家的品质都要好,织出来的绸锦都是上上品,只要我能把绸锦卖出去,就立即将伙计绣娘招回来,到时候肯定能买你很多蚕茧。”
谢蓝衣甚为满意:“那我等你好消息。”
看话说得差不多了,魏承晏拉着谢蓝衣就要走,陈兴叶十分热情将他们送到牛车上,又目送他们直到拐弯看不见。
两人驾车回到扶桑村,赵堂夫妻还在地里忙活,家里没有其他人,货物只能两人一点点往厨房里搬。
平日里做饭用的都是银珠家的厨房,买的粮食太多,全放过去太占地方,谢蓝衣便将米面堆放在了自家厨房里。
魏承晏将米袋扛在肩上,谢蓝衣手里提着四条风干鱼,与魏承晏一起朝厨房走。
魏承晏突然好奇道:“蓝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开个布庄?”
谢蓝衣道:“想过,但我觉得未必能有我们养蚕挣钱。”
“不会啊,咱们家养的有蚕,开布庄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到时候再把生产出来的绸锦卖到外地,收入肯定可观。”
谢蓝衣认真分析起来,“古代太落后了,我们养蚕一年能养四五批,若是开个布庄,不管是剿丝还是织布亦或者是染布,每一道工序都需要大量的人工,不仅费时间,进程也慢。一个人一天最多能织三米布,看上去他们一匹布能卖几百文,但若是一道道工序细算下来,并没有我们养蚕挣钱轻松。”
魏承晏若有所思。谢蓝衣又道:“做生意不在多,越多越容易分散精力,到时候哪样都做不好。”
魏承晏走进厨房,将米袋放在铺着厚厚稻草的木板上,又接过谢蓝衣手中的风干鱼,系在顶棚柱之间的麻绳上,朗声道:“那我们以后就只管养蚕,等挣钱多了,开个蚕坊,把咱们的蚕茧卖到九州各地,争取做大夏最大的蚕商。”
谢蓝衣忍俊不禁,调侃道:“看不出来啊,你心原来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