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怎么了？我抱我自己女朋友又不犯法。”魏承晏左手揽过谢蓝衣的腹部，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右手摸到她发髻前方，往里插了支硕大的珠钗，插完一看，神色颇为满意，“不错，果然还是大城市的首饰更好看。”
谢蓝衣明显感觉头上像是盖了一个碗，沉甸甸的，她伸手摸了摸，摸到很多圆润的小珠子，像是珍珠，旁边还有触感冰凉类似用玉石雕刻而成的树叶、鲜花样式的凸起，很是精致。
“你怎么又乱花钱，你之前买的已经够多了。”谢蓝衣心里无奈又拿魏承晏没有办法，魏承晏似乎对给她买东西这件事很是上瘾。
她没有妆奁，想着住在茅草屋里，买了妆奁用不了多久就会被老鼠啃食干净，所以首饰都是用帕子裹着放在衣柜里，但因为魏承晏，她现在的衣裳首饰越来越多，衣柜已经要装不下了。
“喜欢就买喽！”魏承晏随意道。
他刚说完，又将一个沉甸甸的饰品插在了谢蓝衣发髻上，刚插上谢蓝衣就觉得脑袋偏离了重心，顺势朝一方歪去，这饰品像是流苏式的长簪，脑袋一动，流苏下面缀着的玉珠就会互相碰撞，发出如珠落玉盘的响声。
她头上从未戴过这么繁重复杂的首饰，右边的脑袋还没有适应下来，左边的脑袋突然也跟着倏地一沉，让她瞬间不知道该往哪边歪了，腰背挺得直直的。
“真好看。”魏承晏歪头打量，简直移不开眼，“我在慈州城挑了一整日，这些都是纯银打造的，带上不会对身体不好。”
谢蓝衣左右歪了歪脑袋，一阵清脆的响声直击耳底。
这么沉重又这么繁琐，戴着还怎么干活？
可看着魏承晏眼底的欢喜爱意，她也只好扯起嘴角笑着说：“那真是谢谢你了。”
魏承晏乐道：“不用客气。”
谢蓝衣心里装着正事，她拍了拍魏承晏压在她腹部的手，催促道：“好了，趁着今日天好，咱们去地里看看。”
“不着急。”魏承晏没有起身，继续盯着她头上的簪子看，越看越觉得自己眼光实在是妙。
“怎么不急？咱们要建蚕坊！”
“还有好几个月呢，我们这才刚忙……”魏承晏话还未说完，谢蓝衣就已经拉开他的手臂站了起来，大步朝门外走去，留下一句，“别废话了，快点！”
谢蓝衣步子迈得大，头上的流苏顺势甩打到脸颊上，又凉又疼，她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魏承晏，见他一脸温柔笑意，不满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委屈道：“太碍事了。”
魏承晏迅疾起身走来，弯腰帮她整理，“没事没事，我给你整整。”说着将簪子正了正，又将挂到头发上的流苏重新梳理顺。
魏承晏这等态度，谢蓝衣有气也生不起来，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到底花多少钱买的？”
“不多，八十两，我拿卖蚕茧的钱买的。”
“八十两！”谢蓝衣乍然惊呼一声，脸色也是大变，她气道，“你怎么想的？你疯了！你拿八十两买簪子，这东西又不能吃不能喝的。”
再是败家谢蓝衣也没见过像魏承晏这样败的，他们家里这么多人，一个月的伙食费都花不了八十两，他却拿八十两买了根簪子。
谢蓝衣一时没忍住，抬手就要打魏承晏，然而魏承晏反应极快，在她出手时就已经跨过门槛跑去了屋外，大声辩驳：“你忘了我说的，有钱不花，等于没有。”
“那也不能花八十两！”谢蓝衣气冲冲地追出去。
魏承晏不死心道：“掌柜说了，这是纯银的，能卖钱的！”
“那也不能花八十两！！”
“……”
.
自从蚕茧全部卖出去后，蚕棚那一片就变得冷清起来，不养蚕也不收桑叶，连过路人都变少了，看惯了平日热闹模样，现下显得尤为萧条。
谢蓝衣打开蚕棚大门走进去，里面蚕架竹匾摆放依旧，几日没来，附上了一层灰。
要建蚕坊，这蚕棚势必是要拆掉的。
蚕棚里的架子和竹匾以后还能用，拆下来的木头也不能浪费，算下来能省不少开支。不过谢蓝衣要盖得是像陈氏布庄那等规格的蚕房，光用这些是远远不够的，除此外，地也不够。
谢蓝衣走到蚕棚外，开始估算蚕房所需的面积，魏承晏两手背在身后，优哉游哉地跟在后面。
谢蓝衣道：“咱们蚕坊一共分两个区域，一前一后，前面是我们生活住的地方，后面是养蚕的地方，其中还要开辟出库房，车棚这些杂七杂八的地方。”
魏承晏听完后道：“简单，咱们旁边是谁家的地？给它全买了。”
谢蓝衣左右望了望，“我记得是村里刘婶家的，应该是有十亩。但在村子里，土地就是他们的命根子，他们轻易不会卖的。”
“给他们加钱就是了。”魏承晏语气轻松地说。
谢蓝衣：“……”
自从魏承晏买了八十两的簪子，是越发不把银子当回事了。
“走吧，咱们现在就去刘婶家，我跟她谈。”魏承晏上前牵起谢蓝衣的手，朝地头走去。
谢蓝衣跟上他的脚步，谨慎起见，她道：“别了，还是我来跟她谈。之前我听人说，村里有户人家为了给儿子娶媳妇，就卖了自己家的地，好像一亩卖了四十两。咱们买的话，最多给六十两。”
“好，咱们赶紧去买，买完赶紧回家，外面冷死了。”
刘婶家住在扶桑村的村头，两个人安步当车，不到两刻钟就到了。
大概是因为刘婶家里人多，加上顶着高高烟囱的厨房，足有六间茅草屋。茅草屋盖得有些年头了，房顶上的茅草瞧着倒是挺新，应该是最近修葺了一番。
刘婶年纪不大，穿着一件褪色泛白带有柳絮夹层的灰色长袄，头上裹着同颜色的包头巾，过来开门时面容很亲和，给人感觉很好说话。
谢蓝衣说明来意后，就被请到了屋里。
今日她家里人都在，谢蓝衣想着正好能更快地沟通好此事，岂料刘婶和大家一说，原本热闹的堂屋霎时陷入一片死寂。
谢蓝衣察觉出不对，连忙道：“只要你们愿意卖，一亩我出六十两。”
“我家全靠那些地养活着，哪能说卖就卖，还要十亩。”一道清脆的声音从旁响起，谢蓝衣微微侧目，认出说话的是刘婶家的三儿媳。
“你懂什么？”她身旁的青年男子瞪着眼睛呵斥，“爹娘在这，有你插话的份？！”
三儿媳撇了撇嘴，扭头看向门外，不说话了。
屋里气氛僵硬，大家神色各异。
谢蓝衣看着大家，慢慢叙说道：“依照现在的行情，一亩地的年产量还卖不了一两。你们若是愿意把地卖给我，我直接给你们六百两，有了这些钱，不管是存着慢慢花，还是拿去做别的营生，结果都不会差。”
谢蓝衣对于土地是志在必得，见他们无人发表说法，觉得应该还是担心以后营生的问题，因此又道：“实不相瞒，我买你们的地是为了建蚕坊，等明年蚕坊开张，你们若是愿意的话可以来做工，我给你们一人三两月钱。”
刘婶眼底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看向当家人。
谢蓝衣顺着刘婶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一脸胡茬的刘叔正坐在破旧的榉木小椅上，拧着眉头盘算着。
过了一会儿，刘叔问：“你说真的？”
谢蓝衣道：“当然，只要你们愿意，都可以来做工。”
刘叔沉默两息，道：“一亩地八十两，我就卖你。”
“八十两！”谢蓝衣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了。
一亩地多二十两，十亩地就是二百两，谢蓝衣想想就肉疼，她试图劝说：“刘叔，六十两真不少了，咱们村还没有谁家卖地能卖六十两的，更何况我都许了你们明年可以来我这里做工，我给您们一人每月付三两银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谢蓝衣知道刘叔家里生活困难，今年她一共养了五批蚕，村里只要是家里有桑树的，都会摘叶来卖。
只有刘叔家里没有种桑树，但为了挣钱，也摘了斧山那边的野桑树叶来卖。
斧山那边的野桑树林当初她和魏承晏去过，摘桑叶要费时费力许多，刘叔一家人甘愿废此功夫，必然也是因为家里太过拮据所致。
她提出让刘叔家里人来做工，也是给他们一份生活保障。没想到刘叔吃定了她一定要买地的心思，竟又往上提了价。
刘叔缄口不言，似乎并不打算妥协。
刘婶唉声叹气地道：“八十两确实多了些，但我们也是没办法，我家二儿媳妇就要生了，大孙子又要去城里念书，处处都要花钱，没有地我们真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活。”
大家各有各的难处，谁都不想少挣或是多花。
谢蓝衣踌躇不定，这时魏承晏歪头在她耳边小声道：“蓝衣，八十两就八十两，给他们，免得他们再变卦涨价。”
谢蓝衣听得心里咯噔一声，刘婶刘叔已经笃定她一定要买地，价钱肯定不会再降，若是拖久了，出尔反尔再往上抬价也不是没可能。
这么一想，谢蓝衣立即斩钉截铁地道：“好，一亩地八十两，你们将地契拿来，咱们今日就买卖清楚。”
刘婶霎时喜笑颜开，“哎哎”了两声道：“你等着，我这就去拿。”
说着人便去了里屋，谢蓝衣将事先准备好的银票掏出来，等刘婶拿着地契出来，检查无误后，双方开始写字据，交换地契银两。
……
回到家后，谢蓝衣找来笔墨纸砚，开始计算建蚕坊所需的各项花销。
桌旁放着两个烧得正旺的炭盆，魏承晏闲不住，不知道从哪找来两根铁棍，将铁棍搭在炭盆上，把甘薯架在上面烤。
冬日里外面实在是冷，大家没什么事，此刻都围坐在一起，一边烤手一边看谢蓝衣写字。
“地已经买过了，工匠也已经定下，接下来就是买砖瓦、木头、石灰这些琐碎事。”谢蓝衣搓了搓手，开始把该买的东西一一列举出来。
刘空梅将刚加了热水的汤婆子塞给谢蓝衣，让她放在手心里暖着，她不识字，不知道谢蓝衣写的什么，只道：“咱们先把蚕棚拆了，那些木头都还好好的能用，还有那些架子竹匾，也都保护好，省得明年再买。”
银珠在桌旁的杌子上坐着，抓着小鹿的手，一起滞在炭盆上方烤，道：“石灰的话还找赵哥家的亲戚买，咱们买的多，自己人不会掺假，价格也能便宜些。松木的话去找老村长，他家山头那边种了不少，最近有意卖了种桑树，明日我和赵哥去问问，看能不能便宜些。”
“那正好，又省一笔钱。”谢蓝衣执笔将每一样的材料的购买渠道写下来，估算出一个大概价钱。
他们的理念是能用自己的就用自己的，能托村里熟人就托村里熟人的，总之怎么省钱怎么来。
“姨姨，我们是要住大房子了吗？”一道稚嫩的声音从炭盆那边传来。
谢蓝衣停下笔，见小鹿双眼睁得又大又亮，柔声道：“是呀小鹿，等明年开春咱们就可以住新房子啦。”
小鹿高兴地直拍手，咯咯笑不停。
“怎么这么高兴？”银珠宠溺地揉了揉小鹿的脑袋。
谢蓝衣道：“别说小鹿高兴了，我也高兴，恨不得现在就把蚕坊盖好。”
这一年她一直住在这茅草屋里，阴暗潮湿，到处都是虫子，等到了下雨天更是灾难，不仅房顶漏雨，屋里也易有积水，走起路来恨不得整张鞋面都能陷进去，让人难受得一刻也不想忍。
魏承晏已经不止一次问她何时能住个像样的房子，如今梦想即将实现，启能让人不激动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