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站靠近高速公路，周围建筑不多，位置很好找。

宋含山看着已经被清理的废墟，肖明他们应该早就来勘察过。

同城市广场极为相似的裂缝将加油站一分为二，露出地下的储油罐，一个直接掉进了地缝，一个裂成两段，燃料早已顺着缝隙流淌干，浓郁的味道挥发到空中久久不散。

按照他们得到的信息，这座加油站埋着三个地下油罐，下面应该还有一个不知是否完整的罐体，宋含山知道对方为什么不敢挖，位置实在是离地缝太近了。

顾阅川抱着宋含山的裤子站在一边放哨，看男人选了个点，伸出硬足刺进地面。

烃类和硫化物杂质混合的厚重油腥味扑面而来，汽油的味道会更轻，没有这样刺鼻，所以地下应该是柴油。

宋含山凑近了听，孔洞里的声音相对平稳规律，没有异常响动，说明这个油罐是完好的。

“你怎么知道这个位置下去就正好是？”顾阅川好奇，肖明他们并没有说油罐的位置，估计也是难以确定，所以才不敢轻易挖掘。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吗？我家是做玉石生意的。”宋含山将硬足在石块上蹭了蹭，抹去沾染的燃料，又抓了捧废墟中的尘土覆盖石块上的痕迹。

“在一些玉脉开采，甚至是原石挑选中，我们家有自己的‘秘诀’。”

顾阅川脑子一转，既然对方能够通过人散发的气息进行追踪，说不定......“你和伯母能够看到某种东西的内部构造？”

是不是就像探测器一样？这就有点厉害了！

“不用眼睛，和激素的原理类似，自然物会散发化学物质，我们进行捕捉和感知，就能得到它的信息。”

宋含山靠近爱人，“还有，不是伯母，要叫妈。”

顾阅川笑着锤了他一下，“也不知道父母们都怎么样了。”

宋初予有音凌，宋含山一点都不担心，他想到钟兰，知道顾阅川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担心的。“等我们回到燕尾就过去看看。”

戳出来的孔洞约有拳头大小，地震破坏了水泥路面，使得掩埋的罐体深度变浅，接下来就是破坏洞口周围，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刻意。

宋含山挥舞步足戳穿周围的泥层，营造出被重物破坏的模样，还用钢筋在周围戳了好几个深浅不一的洞，至于罐体上的孔洞，想到今夜一过，他和这些人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以后都不可能再遇上，也就懒得费心遮掩了。

肖明于睡梦中被喊醒，同事激动地说着宋含山带回来的好消息。

“他们不是已经走了吗？”因为对方执意要走，肖明让刘大姐给他们兑换了三天的口粮，他是看着二人离开的。

“是啊！就是这么巧，他们路过加油站，听说我们缺柴油，就想去碰碰运气，结果还真让他们给找到了！”

肖明猛然起身，“什么？！”

“过去看看！”他急不可耐地带上人朝路边等待的宋含山跑去。

没空寒暄的他跟着两人来到加油站，在看到罐体，闻到柴油气味的瞬间还不敢相信，“你们，你们真是帮大忙了！”

肖明兴奋地抱住最近的顾阅川，手掌大力拍着对方的背心。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顾阅川毫无防备，被拍得差点咳出来，还是宋含山眼疾手快地拉开对方手臂，“肖哥你先看看有没有漏吧，我们之前不知深浅戳出了洞，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罐体。”

肖明的注意力很快被他的话转移，激动地和同事上前检查，最后得出了令人振奋的消息，这油罐至少还有五立方米的储量，如果所有机械都用上，够撑一个月的。

肖明高兴地都快站不住了，今晚注定无眠。

他召集人手回去拿工具抽油，同时还不忘拍着顾阅川的肩，握着宋含山的手，“走走先跟我回去，你们不是缺物资吗？有什么看上的直接拿！”

聚集区因为柴油的事情变得灯火通明，肖明忙着搞油，接待的任务再次落到了刘大姐身上。

这次宋含山也没客气，工具方面要了张全新的防水篷布，一把瑞士军刀，一个打火机，一根尼龙绳和一个针线盒。

刚找到的医疗物资里的抗生素、退烧药和消炎药也拿了一点。

还有一小兜压缩饼干、一袋奶粉和七八瓶水，不是他们不想多拿，而是实在没有地方装，东西多了不方便赶路，还容易被别人盯上。

一些人围在物资处，眼巴巴地看着宋含山和顾阅川“全副武装”，见两人准备离开，终于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

“这食物就算了，怎么能让他们拿走那么多别的东西啊？”说话的男人胖得脖子都没了，他目光闪烁，似乎很是不忿又不敢大声阻止。

“何主任，肖队不是都说了吗，小宋他们发现了柴油，这可是立了大功！只要燃料足，废墟里的好东西还愁挖不出来吗？”

刘大姐和肖明的想法一致，宋含山只有两个人，他们就是拿得再多又能多到哪里去？和重要的燃料一比，根本不值一提。

“可......”光头胖男人瞅瞅四周，似乎希望周围的人能说上几句，毕竟男人拿走的全是稀缺物品啊。

“何主任不是我说，你这觉悟和格局也太低了，吃多少饭办多大事，你有本事也去找个油罐出来啊！”刘大姐吊着眼看他。

何主任被女人噎得腮帮子鼓起，脸色也越来越红，见没人帮腔，气得扭头就走。

剩下的人也是敢怒不敢言，肖明带着一帮工地上的人，有力气也有技术，全靠他们维持着秩序，所以也没人敢惹。

宋含山拿好东西带着顾阅川趁着夜色离开景县，他们绕过加油站，没有再与肖明碰面。

越是靠近城市，被摧毁后的残渣就堆积得越多，人口集中的地方反倒变成一片“崇山峻岭”的模样，一想到这是用人命和建筑垃圾堆砌而成，顾阅川就觉得毛骨悚然。

好在他们的家并不在市中心，夜色褪去，又是新的一天。

宋含山穿好裤子，看着一片寂静的废料山估摸着距离。

“快了，大概还有两公里。”他在废墟之间找了块席地而坐的空隙。

顾阅川掏出篷布遮住对方的脑袋，“你先睡会。”短短两天他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生活。

宋含山的睡眠很好，趴在爱人腿上很快打起了小呼噜。

顾阅川看着太阳从东边升到头顶，无聊地发呆，就这么静坐了三四个小时，周围竟然一个人都没有。

燕尾和鹿远的人口体量差不多，要说繁荣度，燕尾还在鹿远之上，这里的受灾程度或许比鹿远还要严重。

一阵游思妄想后，宋含山再次醒来。

两人吃完午饭，翻山越岭般朝着家的方向靠近。

曾经的小区早已夷为平地，被砖石覆盖着分不清方向，好在宋含山分得清。

他看着一处断裂的废石板，想要进去。

“含山，你想干什么？”顾阅川拉住对方，不能幸免的家早已在意料之中，他不过是存着这样一个念想，一定要回来看看，可他并不想宋含山冒着危险进去。

“我要去看看还有什么能带出来。”他难得坚持了一回，这里充满了他和爱人的回忆，他还有好多舍不得的东西。

“要是塌了怎么办！”顾阅川不同意，“都被埋了能找到什么，你别去。”

“当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后，他唯一能寄托的大概就只有一些虚无飘渺的东西，而我很庆幸还有你。”宋含山抱住爱人，亲吻他的脸庞和嘴角。

“你就是我的精神支柱，和你有关的一切都能让我更坚定地活下去，我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一直表现得还算镇定的顾阅川终于绷不住哭了，大男人哭得一点也不梨花带雨，眼泪晕花了脸蛋，变成黑色水滴砸向石缝。

自从遇到宋含山，从不向人示弱的他已经不知道掉了几回金豆豆，每次都被这个男人感动得控制不住。

“可你要是出了意外，我又怎么活呢？”他扯着对方的衣角擦掉眼泪。

“川儿，你就不能盼我点好？”宋含山摸摸他的头，“我已经看了，埋得不深，等我进去就换个形态，说不定能找到有用的东西呢？”

顾阅川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能继续当个站岗放哨的排头兵。

提心吊胆地守了十几分钟，石板下传来石砾被踩踏的声音，顾阅川跪在地上往里看。

宋含山带笑的脸颊露了出来，他吐了口嘴里的灰尘，被爱人拉着爬了出来。

“看看这是什么？”他抱着电饭煲内胆举到顾阅川面前。

顾阅川脸上的紧张也被对方的笑容感染，“噗！”这个圆钵形的不锈钢内胆还真是坚固，竟然就这么幸存了下来。

他伸头一看，里边还有两包湿巾和一根未拆封的毛巾，他还记得这是他之前在网上买的。

“你都是在哪里找到的？！”顾阅川惊奇道。

“运气好而已，我本来还想去找找家里的旅行背包。”宋含山一脸遗憾，有了背包他们行动就能更方便，可惜没找到。

还有他之前偷洗的顾阅川的照片，也是一张都没找到，越是细小的东西越不好发现。

两人就地而坐，清点起身上的物资。

食物是占比最多的，八瓶矿泉水，十五小袋装的奶粉，十块手掌大的压缩饼干，四个面包，三袋牛肉干，六块巧克力，三颗卤蛋和两小袋坚果。

顾阅川把工具和药品放进内胆钵里，一直没舍得换的干净衣服隔着塑料袋垫在中间，外面再用篷布包裹，重新固定在背上。

食物则由宋含山统一扛着，好在刘大姐给他们发食物的时候塞了一个塑料编织袋，曾经装猪饲料的口袋现在也变成了紧缺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