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九穿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去河州。
河州的概念类似于沈九那个时空的二三线省城,而河州下辖的两川以及其他同级地域类似于四五线的地县市。
沈九跟其他修士串在一起,挤坐在天行道拉嫌犯的马车上,熬过一夜疲惫,此刻向车窗外望去,河州府的繁华从眼前不断地倒退。她听过,图上见过,实际用眼睛看,体验又不太一样。
她的猴以及空间指环乾坤袋等随行物资,无论大小,统一收缴给玄衣卫保管,和其他修士的待遇一样,确保事情全部解决完毕才会返还给他们。
这其中包括那一枚数据戒指。沈九也不知道还剩下多少数据值。捅出这么大篓子,姑娘们不得恨死她。她有点心虚,抬眼看左右两边的秦晚照和言清落,还有对面的刘云珠和陈笑儿,结果她们都睡着了,呼呼的。
沈九:“......”真就和二世祖们挂在嘴边的没差:实在不行,天塌下来让高个顶着。
于是,她的心态也稳了。
玄衣卫把他们带到了天行道河州分道,一个类似于刑司狱衙般的存在,里面挺大,按部门各司其职。她们被转交给专门的玄衣卫接管。说起来就还好,天行道的管理还是比较人性化的,进牢房之前,让洗了澡,整理仪容仪表,穿着是统一发的囚服,还给不能辟谷的修士管饭。还让正常作息。
关押她们的牢房也算卫生。每人都有一张床铺,有朴素且干净的被褥。
沈九她们几个在里面待了三天,于固定时间提审,反复陈述案情,自证没有撒谎,确定没有漏掉任何细节后,便由另一波玄衣卫接手,统一拉去做点体力活,类似劳动教育或者改造。比如缝裁,泥瓦,或者去更远一点的城郊公田干收割,比蒙头拉货的牛马和地头采摘的甲人还不如。
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们叫苦连天。沈九倒还好,虽然手脚都磨出了水泡。秦晚照也没什么意见,白天干累了,晚上倒头一睡,连梦都不做。第二天起来神清气爽。
就是说人还得劳动啊,不然都躺废了。
沈九在河州分道的小牢房里连着睡了几个晚上的整觉,早上要不是有人摇她,她都睡不醒。
摇她的是秦晚照。话说她们几个女修被关在一起,这家伙和言清落几个自来这里一直没给她好脸色。亏得牢头时时盯着,不然又得掐个你死我活。
沈九睁不开眼,秦晚照就一直摇她,“还睡呢,快起来!今天不干活,要提审结案了!”
“哦哦.....”沈九还是迷糊,使劲眨眨眼,跟着大家走出牢门,到了公堂。不是升堂下跪喊威武的地方,是玄衣卫日常办公的房间,在升大堂的后面。
“两万块中品灵石赔给客栈重建,伤患的汤药病愈补偿总共八千块。放在一起算,”负责这个案子的,还是江池鱼,他拿着案卷,带着几个玄衣卫,跟女修们交涉,“沈紫宁五千,其余每人三千。剩下的由隔壁那几位分摊。交完之后,就可以走人了。”
“我不同意!”言清落不服气,“我是无辜受牵连的!”
“你敢说没主动出手?!”江池鱼皱眉,“数你跳的最高,你后桌那位衍山宗的小修士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不过是想去劝架,被你一掌打吐血不说,胳膊给人整三折,脸都差点让你削了,这还不是故意的?”
“.......”沈九惊呆,这竟是她认识的言清落?
言清落辩驳,“我那会儿正在气头上,他是丑人多作怪,非往我跟前凑,我不削他我削谁?!”
江池鱼:“......”
言清落还没消停,秦晚照又举手,“我有意见。”
“你说。”
“沈紫宁的那份我出。她自始至终都是好意,只不过我给她办砸了,都是我的问题,不怪她。”
她说完,又看沈九,郑重其事的道歉,“九娘,对不起。”
沈九突然想哭。哽咽着平稳了呼吸,问道,“到这种时候了,你还相信我?”
秦晚照斩钉截铁的说,“从我重新踏进客栈想拉她们出来那一刻,我就选择相信你,一直没变过。”
言清落,刘云珠还有陈笑儿三个,面面相觑,这一刻也不知说什么好。到底萍水相逢,沈九和她们虽然有点共同语言,细想也不多,还因她惹出这么大的乱子,信不信两说,但这种朋友,不交也罢。
言清落终究叹一声,“罢了,我认。沈紫宁,咱们到此为止吧。以后山水不相逢,后会无期。”
陈笑儿和刘云珠都没说什么,走过去站在了言清落这一边。
江池鱼又说,“此案已过三次复审,现维持原判。实在有意见百日后自去仙盟总道申诉,听明白了吗?!办完手续就可以离开,眼下各家宗门都派了人在分道门口等着接应你们。”
言清落高兴的跳起来,“太好了!可以回家了!”
陈笑儿愁眉苦脸,跟刘云珠说,“我回去肯定得挨打。”
“那要不......在河州待几天再回?”刘云珠挑眉暗示,悄声说,“来都来了,我们身心皆伤,不得找点安慰呐。”
陈笑儿的眼睛又亮了,“说的也是,亏谁都不能亏自己。”
言清落很瞧不上她俩个,“上河州找乐子,什么档次......。我竟然同你们这样的人称姐呼妹。”
刘云珠脸色都变了,腾的一下站起来,江池鱼看着不对劲,令玄衣卫去把这几个分开,“干什么干什么?!舍不得走了是吧?那就都给我押回去!”
.这才各自安分。
江池鱼副卫长亲自监督,几个人憋着气,以眼神互相厮杀,直到办完手续,领回自己的随身物品,各自离开。
剩下沈九慢吞吞的,拿回自己的空间指环,乾坤袋,被告知车马和猴都在侧院,需独自去领。江池鱼见她磨磨蹭蹭,催道,“怎么还不走?我这儿还忙着呢,沈紫宁,你可得快着点儿。”
沈九弱弱的问,“我家里......真的……派人来了吗?”
江池鱼点头,“刚不说了嘛,各家宗门都来人接了。”
“派的谁啊?”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沈九不知怎的,忐忑的不行,仿佛近乡情怯。五千块中品灵石啊,沈家要真给她全部交完,必然从往后每个月的俸薪扣,只怕以后在扶摇台喝西北风过日子都艰难,姑姑肯定会想个由头撵她出延川打拼还债。
就是说人为什么要出门啊,不出门会死吗??归根结底,那不就是姑姑打发她出来的,哪里是她的意愿。
沈九欲哭无泪。她都不想回家了。
一步挪一步,还是走到侧院登记完,跑去领回车马,结果车马旁赫然站着一人一猴。
他们都在等他。
猴子看见,颠儿颠儿过来。沈九微蹲,两个彼此深深拥抱,猴拉着沈九的手,将等在马车前的人指给她看。
那人转过身来,着天青色常服,宽肩窄腰,身形颀长,容貌俊美,赫然是她那个骗婚小赘夫。
“九娘子。”
便宜老公给她打招呼。
“.......”
沈九没反应过来。这招呼打的,像一个有点熟悉的陌生人。
话说他们多久没见了?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玄衣卫外出执行公务,都戴面罩遮脸,说是为了身份的安全性。她之前凭着半张脸认出这家伙是柳南星。因为身高,眉眼,包括说话的声音都能对的上。但今天他没有戴半面罩,沈九看到了全貌。
凭着记忆,她觉得这是柳南星,但好像又不像柳南星。
是下巴和鼻子不一样?还是肤色不一样?
都是,好像又都不是。
那是什么呢?是他身上的骄傲,还有清冷,和当初认识的柳南星不一样?
好像.......也不对。
他们很久没见了。本就不熟,见过面的那几日,打交道的时间也少的可怜。话说她真的有仔细端详过他的长相?
一个人怎么能离谱到连自己老公的长相都记不住.....
沈九糊涂了,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可能真的忘记柳南星具体长啥样了。
大概就长眼前这样吧。
她不敢认,但是现在,不得不认。“那个.......这么长时间不联系,我........,我们的事情还没解决,也不见你表态……,你......不是说要修炼吗?怎么跑河州来了?”
“我一直在修炼.......”对方看着她,收敛了高傲的神情和眼眸中冰冷锋芒,“你.....和从前好像不太一样。”
两个人面对面,沈九仰头看他,“哪里不一样?”
“你以前......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敢想敢闯,敢做敢当。”
“.........”沈九:“.......你没有在骂我吧?”
对方表情未变,垂眸看她,“......我哪里骂人了?”
“我以前.......活泼?”沈九想了想,摊手道,“你说的以前不会是十年前的老黄历吧?成亲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这些。”
所有人都知道,她小的时候遭受变故,所以性子大变。今儿单挑出来强调,是几个意思?
“.......成亲?你弄错了,没有成亲。”柳南星沉稳的表情有了些微裂缝,随之而来的是沉默。
沈九觉得好笑,“你怎么回事?这么大人玩失忆是吧?”
柳南星,敢玩失忆,就让猴把你的头掰开给你治治。
想耍赖?不好意思,你耍不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