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赖光的确已经发现了问题。

十大将军的机甲资料都是公开的，但也只是公开了一些最基础的数据，至于领域，只有一个名字。就比如说鬼兵部的介绍中领域那一栏就只写了“宇宙”两个字，如果没有实际见过，谁知道是什么意思。

而克洛诺斯的那一栏则是写的“第四维度”。

不难猜测这个领域关键词就是时间，但具体如何源赖光不清楚，这也是每个将军的秘密武器，轻易不用。

在鬼兵部被定了六次之后，源赖光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确定了规律。

第四维度或许表达的就是这个漆黑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的敌人将会被克洛诺斯暂停时间，但每当他们因为打斗互相接触，时间暂停就会解除。

而且施放距离不得超过……源赖光看着前方的克洛诺斯，目测距离。

70米？

以鬼兵部的速度，瞬间就能退出，但是在这个空间里他每当要拉开距离的时候克洛诺斯即便不动也始终与他保持一定距离。

感受到身上同步传来的疼痛，想来鬼兵部扛住了6次另一台3S的攻击之后也基本坚持不住了。还有一个更紧急的……

不用看源赖光就知道自己和鬼兵部的精神链接已经降到90%以下，100%才能施展领域，90%才能空间跳转。

3S的机甲，80%以下就会强制断链。

还有各种屏蔽，让源赖光即便是知道了克洛诺斯领域的概念也毫无办法，罗莎这次准备万全。

……万全？

源赖光一愣。

为什么？

她知道自己精神力受损，且无法完全恢复。

无法恢复的事情甚至鬼切都不知道！因为他一直瞒着。

源赖光面色难看，她的目的就是自己。

“想到了吗？”罗莎语气中带着笑意，而克洛诺斯又瞬间移动到了他面前，猛地扫腿，将陡然静止的鬼兵部击飞砸在地上，源赖光的侧腰顿时传来剧烈的疼痛，一时间动弹不得。

克洛诺斯的手打开一个洞，弹射出一颗金属球，在空中张开，一张不知什么材质的大网将鬼兵部盖住。

源赖光顿时觉得千钧之重。

与此同时，周围的黑暗逐渐变淡，克洛诺斯的领域也到了时限。

已经被暂停数次的源赖光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鬼兵部之中的时间仅仅过去了不到10分钟，但根据他精神力下降的速度，恐怕过去了两倍不止。

领域完全散去，他们已经不在原来的培养室了。

除了克洛诺斯，又有四五架机甲走上前拿着同样的武器将网的边缘钉住。

“呵……”源赖光心想还真是谨慎。

觉得已经掌控住的罗莎叹口气：“你还真是难抓。”

“抓我作什么？”源赖光眼睁睁看着精神力链接一路下降到80%以下，鬼兵部与他断开了联系，而他的身体也因此不再同步感受机甲的状态，得以在重力网的压力下缓过气来。

他动了动手臂，揉揉腰，虽然肉眼并没有伤害，但是精神感觉还在。

地面传来震颤，刚才语气还比较轻松的源赖光忽然意识到什么，感觉瞬间不妙了起来：“我们在飞船上？”

他因为鬼兵部被控制看不到周围的环境，罗莎直到将克洛诺斯固定在机舱中，再缓缓地走到鬼兵部的头部旁边。

源赖光盯着鬼兵部眼睛传过来的影像，身姿妙曼的女人在飞船完全升空之后才施施然道：“在机甲里不好说话吧源上将，出来谈谈？”

源赖光感知到这里面也都是精神力屏蔽器，略微思索后打开了舱门。

罗莎挥挥手，那几个机甲便松开了禁锢，解除了重力网。

轻轻一跃，源赖光跳了出来，随后那几台机甲便将鬼兵部抬了起来，移动到了另一间舱室。

无法阻止的源赖光面无表情地盯了一路，才转过头来面对罗莎：“谈谈？”

罗莎侧身：“请。”

源赖光只得走在她的前面，露出后背空门。

虽然看上去源赖光并没有被限制，实际上处处都是限制。

就这样二人走到了人类尺度的空间后，步入了一间大的舱室，里面已经坐下了几个人。

粗略一看，十大将军三位榜上有名。

这下真逃不掉了。源赖光本来还计算着自己和罗莎肉搏有几分胜算，这女人真是谨慎的可怕。

检查了飞船的设置，罗莎才笑着让源赖光坐，自己则靠在了控制台的旁边。

确保万无一失的罗莎这才开始为源赖光解惑。

“从何说起呢？”罗莎露出思索的表情，“从四百多年前说起吧？”

“当时的我还很年轻，也不过只是军校里的一名学生……”

四百多年前，联邦的将军还是全新的阵容，甚至现在搅得联邦不得安宁的自由联盟也还不存在，局势却远远没有现在稳定。

十大将军这个头衔的概念在当时并不明晰，金字塔顶端的那些人互为仇敌，领土纷争接连不断，原本是用来会议的白塔也成了将军之间互相对骂的场所。

罗莎就是在那个环境下毕业，进入了军团。

她很聪明也很优秀，SS级别的精神力在3S极为稀缺的背景下已经是顶尖，带着满腔抱负，她屡立战功，一步步走到了最高领导者的旁边。

强者间的互相吸引让她和当时的那位将军走在了一起，他们孕育了两个孩子，罗莎突然对战争有了厌倦。

但她是合格的军人，也是个严厉的母亲，培养孩子尽心尽力，而两个孩子也如她所愿成为了她军队中的一员。

“我很爱他们。”罗莎说到这里停了停，望着源赖光的眼神并没有什么情绪，仿佛只是在说一个非常平淡的故事，“他们就像我的半身。”

但是战争永远都是残酷的，她所在的势力逐渐落了下风，最终在一场庞大的战役里落败，飞船与机甲纷纷落入可怕的黑洞。

“我没有死。”罗莎笑了起来，“但我失去了一切。”

源赖光并没有表示什么，这不关他的事，甚至有些不耐烦。

终于，罗莎讲到了关键。

“落入黑洞之后我在一个地方醒来了，源上将，你一定知道是哪里吧？”

源赖光眼睛睁大些许，但没有回答。

“卡欧斯，”罗莎垂眸欣赏了自己的美甲，“一个时间不存在的地方。”

“我不知道它的选择机制，几万人的军队，只有我到达了那里。”

“那个丑八怪告诉我，只有我想出去的时候才能出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的我并不想出去，于是我在那里待了很久很久。”

罗莎笑出声，就像是在嘲笑当时的自己。

卡欧斯之中的人无法感觉不到饥饿，意识不到时间，所有的物体都暂停了，自杀也无济于事。

“我感觉我待了几十年，又好像只待了几秒。”

这无疑是一场意志的考验。在这段无法计算的时间里，罗莎想尽办法，伤害自己或者伤害那位不可名状的存在，任何行为都似乎发生了又像没有发生，甚至因为疯狂的动作而凌乱的头发也重新变回刚进来的时候的样子。

从一开始的崩溃，到无数次尝试后的妥协，有一天，她瘫坐在那艘小船上，抬头痴痴地望着头顶云雾后隐约的巨大齿轮。

盯到眼睛酸了，罗莎突然问：“那是什么？”

不可名状坐在船翘起的尖尖上钓鱼，祂都没有看：“你可以理解为时间的具象。这是你们人类的概念。”

“所以它们不转？”

巨大的犹如星球的齿轮一动不动。

“它们在转，只是你看不见而已。”

罗莎定定看着，空间太亮了，眼泪流了下来。

正着么想着，回神时，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变成了黑夜，唯一不变的还是苍穹上静止的齿轮和身下的小船。

罗莎愣了愣，眼中倒映着满天繁星。

那些星星一颗颗坠落，坠落之后又出现新的星星，将深邃的黑幕划开一道道裂痕。

她又问：“那是什么？”

不可名状又换了个模样，也坐在罗莎身边看星星：“那是灵魂。”

罗莎转过头看着祂：“灵魂？”

“万千世界，轮回流转。你看到的是你们人类的灵魂，你们认为灵魂是星星吗？我也是第一次见。”

这时，有三颗星星从天上坠落，却没有消失在水天相接的地方，而是转了个弯朝罗莎飞来，在她的身边转圈。

“像是你的熟人。”不可名状后退了几步。

星星带着暖光，一闪闪照在罗莎的身上，转着转着旋即变成了两只兔子一只鸟，在转了两圈后又变回了星星，三颗宝石嵌在了幕布上，再一划而过消失不见。

不可名状看的啧啧：“你们人类真的很喜欢用其他生物代表自己。”

而罗莎已经泣不成声。

“欸，有新客人。”不可名状突然道。

罗莎红着眼睛抬头。

不可名状自顾自说着：“呒，也是联邦人呢，来自你的未来。”

“灵魂有点损伤……他还蛮痛快的，一下就离开了。”

祂看着罗莎：“你呢，你想离开了吗？”

……

“然后我便离开了。”罗莎的眼神还沉浸在回忆中，“只不过回到了一百多年后，也就是现在的两百多年前，我有了一个新的想法。”

“首先，让我的敌人为我的军队陪葬。”

源赖光静静看着她，表情莫名。

这女人肯定已经疯了。

“我成功了。”

“然后，我对那个地方产生了兴趣，卡欧斯，时间，灵魂……”

她的表情逐渐狰狞，又瞬间恢复。

“于是我又去了一次黑洞。”

源赖光眼皮一跳，这次连着剩下的几位将军也面色难看。

真的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