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两人吵了一架之后，步长洲真的安静待在陈沙白身体里，再也不露面了。
陈沙白就像他自己说的，只等步长洲离开身体，再去做他要做的事。
谢天健那边正在紧锣密鼓准备复活实验，天天把陈沙白喊去帮忙，陈沙白也就顺理成章没有参与外勤队的行动。
宋仪和金振都没再找过他。在外勤队忙碌备战的时候，陈沙白却突然间成了局外人。
偶尔陈沙白会胡思乱想，有点后悔自己说了那么多重话。
又想他们现在算怎么回事，只是吵了一架？还是算决裂了？
陈沙白在实验中帮不上什么忙，谢天健喊他来基本是让他干一些整理资料、收拾实验器材之类的杂活。
他其实不太明白谢天健为什么一定要让他来，尤其是整理资料的时候，陈沙白对那些文件毫无了解，自己得先读好久，生怕给人越整越乱。
除了有关步长洲的实验，陈沙白这几天也接触到了谢天健乃至研究所做的其他研究。
对许洛珊各种研究成果的复现基本都很顺利，毕竟人家把事无巨细的实验记录全送给研究所了。
谢天健主要负责炼狱生物“融合”的研究，除此之外，“解密人”操控炼狱生物的方法也是一大研究重点。
研究员们发现，解密人操纵炼狱生物的方式相当吊诡——是以“红石”为媒介，通过精神力对炼狱生物进行操控。
这些炼狱生物在最初就与解密人成员的基因进行了融合，吸收人的精神力以生长，成熟之后，就可以受到基因主人的控制。
“解密人”把含有炼狱生物幼体的红石发放给一无所知的普通人，利用普通人的精神力培养炼狱生物，在炼狱生物成熟后再伺机收回红石。
一颗红石可以培养出很多只炼狱生物，因此一个解密人成员可以同时控制大量炼狱生物。
陈沙白翻资料时，也顺带了解了一下这些知识。
看来炼狱生物培养还挺麻烦的，上次演唱会消耗了他们那么多炼狱生物，短时间内应该难以组织起规模相当的袭击。
这种打法成本也太高了，要是陈沙白来当“细雨”，这招他肯定只用一次，一击必胜。
不知道解密人是不是这么想的，如果是，那很可惜，他们没有藏好自己，结果杀招被化解了。
距离观潮日已经不剩几天，正好陈沙白对沈灵盈和林雁月也没什么需要教的了，便把两人移交给了金振。
沈灵盈算是正式进入外勤队工作，林雁月则是默认加入了外勤队。
外勤队要带林雁月上一线，她毕竟和“细雨”打过照面，万一能认出来呢。
沈灵盈问：“陈哥，你不参加行动吗？”
陈沙白直接开始胡扯：“我这两天要去医院治一下我的人格分裂，没办法参与了。”
沈灵盈和林雁月露出了然的目光，纷纷祝他早日战胜病魔。
陈沙白硬着头皮接受了祝福，赶紧把这两位送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了陈沙白一个人。
他索性也不在炼狱管理部待了，天天待在侧面研究所。
复活步长洲的实验时间敲定了，恰好和外勤队那边的行动日期在同一天。
一大早，陈沙白按着谢天健说的时间到了实验室，见谢天健和他的几个助理早就在了，正忙于准备工作。
实验室被布置得宛如一间手术室，一张手术台摆在中间，边上放着许多医疗器械。
手术台边有一只棺椁大小的塑料箱子，步长洲的躯体静静地躺在里面。
谢天健走过来交代：“步长洲，待会儿你要主动进入到准备好的炼狱生物体内，然后再和你自己的身体融合，懂了吗？”
“知道了。”步长洲答道。
这还是几天以来他第一次开口。
陈沙白望着那只塑料箱，此刻心情复杂难以言喻。
在工坊里被步长洲救下的时候，陈沙白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样。
回到自己体内后，步长洲将会如何自处？
他们之间又该如何相处？
或者说，他们还会继续相处吗？
“实验要开始了。”
谢天健的声音把陈沙白拉回现实。
叶如愿从门口跑了进来，边跑边嚷嚷：“啊啊啊对不起我睡过了！我没错过实验吧？”
谢天健白她一眼：“你还挺会挑时间，实验马上开始。”
陈沙白躺在准备好的手术台上，看着谢天健戴上手套。
“我要给你麻醉了，创造类似于‘假死’的状态，才能让炼狱生物越过□□上的侵蚀，在意识层面进行融合。”
谢天健麻利地准备着针管，宛如一个名副其实的医生。
他对于自己专业以外的操作也总是相当自信，因为此人动手能力强得恐怖，是真的一学就会，而且是真的会到处学，研究所至今无人知晓这人到底掌握了多少技能。
陈沙白好奇地往边上瞟，发现一只玻璃瓶里装着一小块红石。
他随口问：“炼狱生物就在红石里面？”
谢天健转头看了眼瓶子，又看了眼陈沙白，嗯了一声。
陈沙白轻轻皱眉，感觉哪里有一丝不对劲。
红石，炼狱生物……
谢天健拿过陈沙白的手，针头刺入静脉。
与此同时，谢天健拿过红石，放在陈沙白额头上。
从冰凉的石头里钻出了一只小小的炼狱生物，安静趴在陈沙白额前。
陈沙白突然想起来，自己曾在资料上看过的——
一般的炼狱生物根本不用人工培育，只有能被操控的炼狱生物才会用红石培育！
可是谢天健在实验前不是这么说的，他很明确地跟陈沙白讲过，实验中用来融合的只是普通的炼狱生物！
对了，三年前整个炼狱管理部群情激奋的时候，谢天健作为步长洲的好友，并没有参与到声讨中。
正因如此，他在侧面研究所的发展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也就是说，这个人在自身受到威胁的时候，是要优先自保的！
陈沙白终于懂了。
谢天健让他整理资料，在话语中前后矛盾，都是在暗示，他不敢直接点出，只能隐晦地暗示陈沙白，这场实验有问题！
但是通过粗略看几眼研究资料就发现端倪还是太困难，何况陈沙白沉浸在即将恢复自由身的迫不及待之中，根本就没有多想！
那么，使用被操控的炼狱生物，目的是什么？
一瞬之间陈沙白只想到一种可能，操控复活后的步长洲！
陈沙白想动，但是来不及了。
麻醉已经生效，陈沙白动不了也说不了话，意识开始迅速模糊！
陈沙白以为自己会陷入昏迷，但是与普通麻醉不同，他的意识居然还在，仿佛沉在一片漆黑的深海中。
在这个时候，他才第一次真实感受到了存在于体内的另一个意识。
那意识就在身边，那么近，却正离他越来越远，步长洲已经在主动向炼狱生物靠拢！
情急之下，陈沙白做了下意识的决定，他拼尽全力，压住了步长洲的意识！
步长洲的意识剧烈挣扎，但竟然无法突破陈沙白的压制！
陈沙白无比自信自己可以全程控制住这位世间无二的精神类天赋者，尽管他根本不知道这信心从何而来。
脑海里两人仿佛僵持了很久，陈沙白不知道，在现实里才过了不到一秒。
陈沙白的意识逐渐离开身体，没入炼狱生物之中。
他凝视着留在自己体内的另一个意识，看着对方的存在越来越清晰。
无数不成词句的情感呼啸着穿过他，沿着不存在的视线向另一端汹涌而去。
……
意识彻底被黑暗吞没之前，陈沙白确信，自己在最后时刻传达出了一句完整的话语。
“你应该明白我面对你做的那些事，是什么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