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送上来的食物很少,菜叶子也没几片,最后解决那碗饭的是俞洄,那碗饭再加上一点面包,刚刚好饱腹,危浅灯吃的是俞洄带上来的自热米饭。
背包挺大,能装很多东西,但两人再像这样坐吃山空两个成年人也撑不了多久了。
“昨天晚上那玉佩的行动算是失败了吗?”危浅灯小心看着俞洄,轻声问。
“嗯,本来都要到手的,但后来又被抢回去了,不过这次他们有了先见,将东西藏到哪不好说。对了,我刚才从小舟那边听见村长很可能没死。”
“应该是没死。”
俞洄和危浅灯沉静的目光对视上。
“之前被他们抓到的时候我听说了一些消息,半月山的村民受山神庇佑,不死不灭,要是这句话是真的话,村长死不了。”
“死不了?”俞洄眉头紧皱,脑中浮现出了村长“枯萎”的模样,“刚才见到的小舟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
“嗯。”危浅灯眉目显出难耐,她撑着一面往墙壁上又挪了挪,然后靠着墙壁捂着嘴,虚弱地咳了几声。
俞洄担心她是昨天晚上没盖毯子躺在地上着了凉,于是从背包中找出收起来的毯子将其盖在了危浅灯身上。
“我没事,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昨天晚上那点冷不算什么。”她表情浅淡地看着俞洄给自己掖毯子。
可能昨天晚上确实受了寒,又或许是因为流了很多血,她脸色比那天生病的时候还要苍白。
“你老是说不算什么,你怎么不说你能活得好好的都是运气。”俞洄有点生气,“危浅灯,你不要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我知道。”她神情恹恹,“我不知道其他人是什么样的,但我能肯定小舟已经不算是人了。”
“有次小舟来我这里擦伤了手,她的血是绿色的。”
类似植物的身体怕痛,但是死不了。
“对了,他们打架的时候是不是不怕痛?昨天晚上我和他们对打,他们看起来没有一点痛觉。”
“应该吧。毕竟他们现在连人都不算,说不定和你打的时候忘记了自己是人也就不疼了。”
那是一个带有猜测性的说法,但很靠谱。俞洄心中有了解释,然后他问出了心中某个疑惑:“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昨天晚上山神出现,把你挟持了,我……我在山神那边用处不一般,所以就给自己划了一刀,它不会杀我,剩下的力量又控制不了我,不想让我继续下手,就只能放了你。”
剩下的力量控制不了?可是山神对付俞洄却顺手得很。
“他就这么不想让你受伤?”
危浅灯没应声,只是笑笑。
“我昨天……是什么时候昏迷的?”
“看了祂一眼,然后就倒下了。”危浅灯眼神平和认真。
俞洄想继续问些什么,但是在危浅灯的眼神中他自知不会得到结论,于是放弃,转了话题。
“嗯,你昨天晚上流了血,现在就先好好休息,拿回玉佩的任务就全权交给我。”
俞洄眼神坚毅,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定模样,危浅灯只是瞧了眼就笑出了声。
“行,这项任务交给你,不过鉴于你有昨天晚上失败的例子,我决定给你一个助力。”
“等会小舟会上来那饭碗,到时候你叫醒我,我会和小舟说让她帮忙找玉佩,你就等小舟把玉佩带出村后回来见我。”
“小舟会听你的话吗?”
“原本是不会听的。”危浅灯笑了下,因为两只手都暖和地盖在了毯子底下,她抬抬下巴示意着血迹的方向,“那小丫头最是好奇和山神有关的东西,到时候我就和她说那是山神的血,山神的血,对受山神庇佑的他们来说应该是件好东西。”
她指的那一摊血都已经渗进了土里,要是想将它们收集起来只能连带着山洞里面的土一起带走。
俞洄觉得好笑,“你怎么知道它们知道山神受伤不会生气,再说了,你手上的伤可明显着呢。”
在他看来这几乎是个不可能的事情,除非一切都是玩闹……对了,对方还真只是一个小女孩。
“那可不一定,我可是要和小舟打商量的,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就是八岁的模样,现在也算是和八岁的她待了六年,她会信的。”
俞洄还是怀疑。
俞洄站在挡着危浅灯光的位置,等危浅灯入睡,他背着对方又拉开了胸口的衣料。
刚才他说是一月前出任务时受的伤,那确实是他记忆中的内容,但很奇怪,要是没有考虑到这个伤口俞洄像是完全不知道“一月前自己在任务中受伤”这件事情。
就好像,那段记忆完全是因为这个伤口冒出来的。
再就是,如果不是危浅灯说起这个伤口,俞洄竟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上多了一个这么长的疤。
很多地方都不正常,包括危浅灯说起自己让小舟帮忙时笃定的表现。小舟既然说自己的血是红色的,那便是和危浅灯的说法出现了冲突,这就代表她是个会说谎的小孩,既然这样,那就是不可信的。
这样一个不可信的家伙会因为危浅灯变得可信吗?
俞洄回想小舟见到自己和见到危浅灯时不同的状态,勉强对这个问题进行了肯定。
他离开洞穴,穿过被村民碾平的小道,到了山上的祭坛边。
祭坛旁边的尸骨还在,不过上面的皮肉的已经腐坏变薄,这个现象推翻了之前他对尸骨是暂时放在祭坛上摆着的想法。
那天夜里他意外出现在了危浅灯的洞穴,也就是那个时候听见了山上传来的惊叫。明明是一个平时一直在进行的一个一点都不稀奇的活动,为什么会做出那种姿态?他的想法是那天山神和平时的进食时间、地点或者方式不一样。
加上其他线索,很可能是时间和地点出现了问题。例如,原本进食地点应是山洞,但那个时候山洞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山神不想让那个人看见自己进食,所以选择在山上突然行动,吓到了村民。
危浅灯说山洞不会来人,是出于山神停止从外面引诱食物这个举动,还是说山神以后只会在山上吃东西,那自己呢?这样看来原因是前者,只有这样才可以将俞洄归结为一个意外。
肯定有哪些地方是出问题的……
危浅灯……真的是自己的妻子吗?
……
两人结婚的时候是夏天,婚礼的时候天气很好。没有云没有风,太阳炙热干净。
露天婚礼现场,在舅舅的搀扶下,她缓缓走向属于自己的新郎。
洁白的头纱、曳地的裙摆、似雪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她似乎在发光。
漂亮的乌发大多被盘起,贴在圆润的脑袋上,仅在额前鬓角落下点毛绒绒的碎发。当那双漂亮的桃花眼转向旁边一瞧,清冷秀美,像是那个地方的花公主。
这样说似乎有点幼稚,但当时的俞洄就是这样的感觉。
很美,美得简直不像真人,偏生要是不是真人又没有她身上那股子幽静的凉意。
这样的感觉俞洄只在自己的妻子身上看见过。
“危浅灯。”台上白衣的新郎轻声叫着。
危浅灯在他深情的目光中走向他。
可爱的花童牵引美丽的新娘靠近属于自己的新郎,甜蜜的笑容在相配的两人中间荡漾,在场的宾客无一不向相和的两个人投来祝福艳羡的目光。
在明媚的阳光下,一切都笼着层金光,何其美好。
就是那个时候,俞洄在很多人的瞩目中和他的新娘拥抱,并为对方带上了自己期待已久的婚戒。
对方的手指匀称,几乎看不出一点在学生年代经受过虐待的痕迹,俞洄在对方醉人的目光中,很顺利地将戒指送到了她的无名指。
严丝合缝,和预料当中的一样,刚刚好。
两人含笑对视,俞洄伸出手,对方同样为他带上了那圈郑重其事的戒指。
当时俞洄很认真,他的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自己妻子脸上,满脑子都是对方怎么笑得这么开心幸福,当时为对方戴戒指的自己也是这样的吗?
当然是。
——我究竟是主角还是观众?
在梦中苏醒具体是什么时候,俞洄不知道,因为甚至连现在是不是梦境都是个未知数。
我现在醒了吗?这个问题直到小舟回到山洞俞洄也没想明白。
俞洄叫醒了危浅灯,危浅灯带着一点点睡意和小舟按照她原来的设想说了一遍,正像她说的那样,小舟很淡定的答应了。
“你要不要再说一遍那块玉佩长什么样?”俞洄看向危浅灯。
“玉佩是白玉做的,通体温润,完整无缺,上面有我的名字。”
“那是前几年我去见亲戚时对方送的……她得了癌症,那是她送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了。”
俞洄昨天晚上虽然偷玉佩没成功,但确确实实摸到了,和危浅灯的说法差不多。
他们定好的时间是今天下午。
在小舟离开山洞之后,俞洄出山洞跟了上去,在危浅灯看不见的地方,俞洄说:“下午浅灯需要休息,我们就在山洞外面见面。”
他不知道危浅灯究竟是这么回事,分不清危浅灯是不是安全的,但他想,他需要做一些二手准备。
俞洄和危浅灯简单说了声出去看路,就带上枪和刀,紧忙跟在小舟身后下了山,他看着小舟进入村庄,刚好去的方向在村中和村长家远得很。那个位置很好,因为这样即便俞洄在村长家附近被抓,只要村民不出什么大动静小舟也不会发现。
一个明明已经被送到山神嘴边的祭品竟然重新出现,一般来说这种惊奇的事情在没搞清楚事情起因前发现俞洄的人不会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