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蓉的女儿为何在你手里?”裘千尺刚要答话,只听厅侧传来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慈恩大惊失色,忙顺声音看去,竟见一灯大师和程英坐在一旁,嘴中喃喃说道:“师,师父,还有那小姑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慈恩愣了半晌竟然狂性大发,指着一灯大师说道:“不对,你骗我,你骗我……你不是我的师父,不是!”裘千尺笑道:“他当然不是你的师父,你‘铁掌水上漂’何等威风,怎能屈居那老和尚座下?”慈恩听罢捂着脑袋低语道:“铁掌,铁掌水上漂?”裘千尺继续以言语相激:“想二哥你当初英雄盖世,怎么到老却成了懦夫!”一灯大师在旁说道:“慈恩,冤冤相报何时了,莫要在旧恨之上再添新仇啊!”慈恩一听不但狂性未减,反而愈发强烈,向一灯大师质问道:“旧恨,甚么旧恨?”裘千尺指着黄蓉喊道:“二哥你难道忘了,大哥就是被她给害死的啊!”当初裘千仞得一灯大师点化,多年来克己清修,本已将那仇恨抛在了脑后,不料今日被二人提醒,埋藏在心底的杀意好似决堤的洪水般涌现,转头恶狠狠盯着黄蓉。
只听一灯大师劝道:“切莫伤了蓉儿性命啊!”话音未落,慈恩便如饿虎般扑向黄蓉。公孙红蕊被二舅救得一只眼睛,本对他无比的感激,可他转眼性情大变,竟要来伤自己义母。于是想不得许多运起铁掌功来格慈恩的攻势。“砰”的一声,二人双掌对在一起。这两人铁掌功俱都炉火纯青,红蕊的掌力更高,变化更广,但慈恩内力比之红蕊更为深厚。竟是势均力敌难解难分。
裘千尺见慈恩占不到便宜,对花姑等人发号施令道:“还想不想要绝情丹?快去助我二哥!”花姑,赵红娘,潇湘子,尹克西四人听罢,各施绝技向红蕊围攻过来。公孙红蕊毫不示弱,翻身抽出八宝陀龙枪,掣枪在手使出霸王枪法以一敌五。
郭芙看得心慌意乱,“噗通”跪在秦无忧面前恳求道:“无忧姑姑,求你帮帮我红蕊姊姊吧!”秦无忧一手搀着李莫愁,一手扶起郭芙说道:“小东西你放心,这些人打不过你红蕊姊姊的。再说有我为她掠阵,绝不会让她有失。”郭芙这才稍有放心。却听李莫愁道:“娘子,你觉不觉得那些人有古怪?”秦无忧点点头:“那个潇湘子我与他交手多次,对他的武功了如指掌。可他现在虽然刻意隐瞒,一招一式却有西域武功的影子。”她又看向尹克西继续补道:“那波斯胡虽然用的波斯武功,可他那套鞭法原走的是直来直去的刚猛路数,怎的突然变得如此奇诡莫测?”李莫愁睁大眼睛说道:“莫非?”秦无忧嘬着牙花恨恨的点点头:“这两人跟那个暗算姊姊抢走襄儿的祸害脱不了干系。”
再看公孙红蕊,一柄长枪凤舞龙飞,身形斗转枪法若神。那花姑曾在大胜关被公孙红蕊打得满地乱滚当众丢丑,对她是又恨又惧,打了不过几招便已胆怯,眼看红蕊长枪递来,吓得急忙低头闪躲,却被挑住衣服后领。公孙红蕊一声大喝,竟生生将花姑整个人挑起,往一旁的石柱上甩飞出去。那花姑后背正撞在石柱之上,眼前一黑不省人事。赵红娘此人最会审时度势,她自忖眼瞎目盲如何是公孙红蕊的对手,于是在远处抽了几鞭便退出战阵,落在花姑身旁携住她逃窜而去。
公孙红蕊又举枪挡了慈恩几掌,突然翻身回望,一□□穿了“潇湘子”胸口。接着她飞起一脚踢中“尹克西”小腹,飞身而起长枪以上示下用出“天河倒悬”,七十余斤的大铁枪正砸在“尹克西”脑袋上,脑浆崩裂尸体栽倒在地。公孙红蕊正要再摆架势迎战慈恩,可没想到地上两具尸体突然起了变化,那“潇湘子”,“尹克西”竟化作了两个高鼻深目头发卷曲的波斯青年!
在场众人皆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面色惨白,不敢相信世上竟有如此诡异的易容之术,不但能更易面容嗓音,就连身材年龄都能变化的如此惟妙惟肖,无怪当初黄蓉和秦无忧等人中了圈套。大家面面相觑人人自危,不知在场还有多少人是被化形而成的冒牌货。
此前黄蓉早已察觉有甚么不对劲,但却又说不上来,当她看到地上两具尸体时突然福至心灵豁然开朗,笑着指向在座的“一灯大师”对慈恩喊道:“大师你说得对,他不是你的师父,你被利用了!”在场众人俱都一惊,只见黄蓉不紧不慢继续说道:“慈恩大师你好好想想,之前那‘一灯大师’看似在助你放下仇恨堪破心魔,实际上每一句话都在推波助澜煽风拱火!”
慈恩看了看黄蓉,又转头看了看那“一灯大师”,捂着脑袋恍然无措嘶声怪吼:“我不相信你,你是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你们都想要骗我!”只因他印象中黄蓉最是狡猾,自己因她而多次吃亏受骗,是以瞻前顾后狐疑不信。黄蓉心知慈恩一生唯一敬重的人便是一灯大师,现下除了真正的一灯大师,再没有人能解此厄。可真正的一灯大师又在哪里呢?
说来也巧,正当此时,一声悠长高远的佛号自门外传来:“阿弥陀佛!”众人大喜,循着声音看去,只见又一位一灯大师在朱子柳,泗水鱼隐的搀扶下走入正厅。黄蓉急忙上前行礼,看到天竺大师竟然不在,于是不解地向朱子柳问道:“朱大哥,天竺大师呢?”朱子柳满面忧戚,含泪说道:“我们,我们中了人的圈套,师叔他,他……圆寂了!”黄蓉听后大惊:“这,这怎么可能?一灯大师,慈恩大师,天竺大师三位皆是世上绝顶的高手,你与渔隐大哥亦是一流好手,世上谁能暗算的了你们?莫非,莫非是那孔雀明王?”朱子柳摇头道:“不是孔雀明王,是一位波斯女子!”接着便忍住悲伤将事情经过缓缓道来:
原来当初众人合力击退孔雀明王解了襄阳之围,黄蓉又顺利产下双胞胎,一灯大师一行在襄阳待了一月有余,见时局稳固,天竺神僧又对那情花深感兴趣,便向郭靖告辞,要来这绝情谷一睹情花。黄药师知道自己女儿也去了绝情谷,便让程英随行来寻黄蓉。于是一灯大师,慈恩,天竺神僧,朱子柳,泗水鱼隐,程英六人按照红蕊诉说的方位结伴赶往绝情谷。
哪想到半路之上,突然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声,只见一位蓬头垢面白发苍苍的老妪正跪在路中痛哭。一灯大师乃是大慈大悲的得道高僧岂能坐视不管,于是亲自走到老妪身旁搀扶,想要询问她因何在路中啼哭。谁知那老妪自地上暴起,倏忽化作一个身穿波斯襦裙,骷髅面具遮脸的波斯女子,左手袖中弹出利刃刺向一灯大师脖颈。一灯大师虽未提防,可他武功绝伦本能地侧身躲避。那女子的袖剑擦着肉皮扎了个空。慈恩,朱子柳眼见那女子来者不善,便将她围在中央,要将她擒住质问为何要暗算自己师父。可那女子武功甚是诡异,同时面对六位高手围攻一时也未落下风。
未过多时,那波斯女子眼看就要抵挡不住,可谁也没能料想到,她竟蓦然扯开衣襟,袒露出白花花的身子。在场的一灯大师,天竺大师皆是德行高深的一代高僧,慈恩也已受戒多年,朱子柳,泗水鱼隐又都是极尊礼数的正人君子,便不约而同的纷纷侧脸躲避不敢瞧看。那波斯女子身法极快无声无息,转瞬之间便欺近天竺神僧面前,手上的袖剑刺进他的脖子,天竺神僧当场圆寂。同时她另一只手出掌打在一灯大师胸口,一灯大师重伤倒地。
这变故来的太快,众人都还沉浸在惊讶的情绪中,那波斯女子已经掳走程英往远处奔去。慈恩见天竺神僧身故,自己最为敬爱的师父被打成重伤,胸中燃起一股无明业火,不管不顾朝那波斯女子追去。一路追到这绝情谷来。
黄蓉等人听完不由大骇,从这只言片语便可看出那波斯女子不但武功极高,而且阴险狡诈毫无底线和羞耻心可言。就连秦无忧也想象不到,到底是甚么样的女子竟会堂而皇之使出这样恬不知耻的下作招数。由是她更为确信,那个神秘的波斯女子便是暗害自己爱妻的元凶,而且她正在这在场之人当中!
慈恩见到真正的师父,眼睛一片血红,发疯般运起全力往那假“一灯大师”的方向打去。可那假“一灯大师”阴森一笑并不接招,与身旁的“程英”运起轻功已逃出厅外。慈恩怒吼道:“你们别跑!”不假思索跟在后面追去。眨眼间三人便不见踪影。
此事太过曲折离奇,众人已无暇顾及慈恩和那两个冒牌货,当务之急还是要救回郭襄。公孙红蕊被打了三颗枣核,又连番交战五位高手,已是力不能支,只觉胸口和腹部火一样的灼烧。可她依然昂然挺立,对裘千尺说道:“我已接了你三招,请你话付前言,将郭襄妹子还回来罢!”裘千尺哈哈笑道:“哈哈哈哈哈哈,我何时说要将孩子还给你?”公孙红蕊用手指着母亲咬牙道:“裘千尺,你……”没想到裘千尺不容她往下说便抢道:“其一,你并未接住我的第三招。”接着她用极为得意的语调说道:“这其二嘛,我答应你饶她一命,何曾答应你们饶她第二命,第三命?”这话一出满堂大哗,就连对她忠心耿耿的绝情谷众弟子都看不下去。可裘千尺不依不饶,就要将孩子掷入石臼。
就听见公孙绿萼喊道:“娘,萼儿对不住你!”竟趁裘千尺不防飞身将孩子从母亲手中夺过,转头奔到红蕊身前,笑脸盈盈对红蕊说道:“姊姊,孩子还你!”公孙红蕊大喜过望,对妹妹千恩万谢,忙不迭伸出双臂将孩子接在怀中,大笑着回头呼唤郭芙和义母。
可就在下一刻公孙绿萼神情突变,一掌打向毫无防备的公孙红蕊,狠狠拍在她的腰眼上。红蕊只觉一股剧痛夹带着酸麻的感觉袭遍全身,膝盖一软跪在地上,“哇”的喷出一条血柱。手里的孩子也把握不稳,被身后的“公孙绿萼”探手捞进自己怀里。
“蕊儿”,“红蕊姊姊”!
黄蓉,郭芙,笙瑟笛箫脑中一片空白,急忙围拢过来扶住公孙红蕊。
那边“公孙绿萼”刚将孩子抱稳,便听见一声尖刻的怒吼:“狗东西,纳命来!”秦无忧一招“十殿阎王”化作十重身影攻来。谁知“公孙绿萼”单手运起一门奇特的西域武功,无忧只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牵引着自己的手掌,“十殿阎王”竟全部偏移出去,没有一掌打到那“公孙绿萼”。
秦无忧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双手,颤声问道:“这,这是甚么邪功?”她自然不知道,这假扮公孙绿萼的女子,乃是令西域十余国闻风丧胆的波斯第一高手,方才使得正是她自创出来的一门极其诡谲复杂的神功,名为:
乾坤大挪移!
“公孙绿萼”不等无忧反应过来,身影晃动将郭襄放入石臼之中,发出一支飞刀割断了悬挂石舂的绳索。百余斤的巨石轰然落下,郭襄眼看便要被碾做肉泥。黄蓉,郭芙,秦无忧,李莫愁等人皆都发出绝望的叫喊。
千钧一发之际,电光火石之间,一个碧绿的人影从一旁窜出,以极其快速的身法奋不顾身的扑进石臼将郭襄抱在怀中。接着就听一声巨响,溅起无数砂砾烟尘。正当众人悲痛欲绝之际,烟尘散去,一个高挑瘦削的身影站立在石阶之上,怀里的郭襄毫发无伤。
当今世上只一人能有如此之高的武功救下郭襄,自然便是那天下第一的藏川佛母:
孔雀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