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使往众人身上扫了一眼,“11个人……”他顿了一下,从鼻腔里发出“哼”的一声,“12个?”
他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关门,风进来的更多了,小屋主人应该是觉得背对神使不礼貌,费劲地转过身,只是这样就不能烤火了,他搓搓手,再搓搓胳膊,殷勤地说:“是啊,是12个,我刚进来的时候也看错了。”
神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带任何情绪地说,“我今天走了这么多间房子,就你话最多。”
“嗐,我一直这样,您不是知道么?”
他还要再说什么,神使打断他,“我今天走了这么多间房子,也就你这间最冷。”
小屋主人歪头疑问道:“什么?难道不是这边的房子都一样?”
吹进来的风是冷的这个条件的确是这边的标配,而且刚好,这就归神使大人管。
神使大人嫌弃地打量了一下这间简陋的房子,没说话,但那表情分明是:你看你房子破的样子,不冷才怪。
“别什么事都赖在我头上。”
小屋主人尴尬片刻,双手合十,像苍蝇搓手一样飞速地蹭了蹭自己的手,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年纪大了,不爱干活了,倒是神使大人,今天来得怎么这么早,我还想让这帮孩子们多陪我一会儿呢。”
刚才还害怕小屋主人的一帮人看了一会儿神使大人冷淡疏远的脸,感觉那个长得像八九十个人拼起来的人都变可爱了。
他们眼巴巴看着他,心声都快呼之欲出了——留下我留下我,我绝对不能跟对面的那个人走!
“早晚都要走的,”神使眯起眼,话突然顿住,空气冻住几个呼吸的时间,神使继续说:“今天玩点有趣的,”他想到什么高兴事一样勾起了唇,“我们来选一个幸运儿。”
“有人愿意主动出来吗?”
当然没有。
这话就像在大学课堂上专业课老师让一个班完全没听课的同学主动站起来回答一个特别难的问题一样——就是往枪口上撞。
“那就……”
“你吧,那个白头发的。”
谁?
曾明反应过来,指着自己,那个“我吗”还没问出来,黑暗的角落里就出来了一个人。
曾明闭上嘴,扭过头去看那个人,又看看他出来的那个地方。
那里被几乎和木墙融为一体的板子挡着,不绕过去看,还真的发现不了,而且那里的空间还不小,更重要的是——还避风。
等钟珩走进光亮处时,他们才看见,他身上穿的是病号服。
他看上去大概20出头,顶着一头银白色的头发,皮肤也白得惊人,是那种没有血色的白,就连长长的睫毛也浅得发棕、发黄。
老人有些好奇,“孩子,你来这儿之前是怎么了?来这儿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儿问题,你是什么问题?”
主人家本意是觉得钟珩的发色肤色看上去像是有什么先天性疾病,但他问得委婉,钟珩不仅没觉得有什么不礼貌的地方,还顺便误解了他的意思,直截了当地回答道:“出车祸,问题……我残疾?”
“……”
真不像。
不像残疾。
曾明望天,没望到。
像精神病。
钟珩回答完问题,目光就一直落在神使身上,不过也不能怪他,这一屋子里,估计只有神使大人最让人看得过去了。
神使被他盯了几秒钟,然后勾起一个笑容,“你看我干什么?”
钟珩其实并不太想说话,不过看在那人的脸上……
“我看你有点儿像我的一位朋友。”他随意站着,微微垂下眸,如实回答。
神使的笑容更深了,“是么?那我还真是幸运,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知道我像您的哪位朋友?”
钟珩:“我的病友,”他想起那个病友心情都好了许多,甚至冲淡了对来到这个破地方的无语,甚至纡尊降贵地补充了一句,“隔壁床的,就在刚刚我进来之前,他还在我的旁边。”
被说和残疾人朋友像的神使大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小屋的那位老人没憋住“噗嗤”一下笑出来,神使一个眼神飞过去,老人噤声,背过身悄悄挪到火炉旁边烤火去了。
出人意料的是,神使并没有生气,就连刚才好不容易露出的笑都没收回去。
“那好吧,跟我走吧,今天的幸运儿。”神使说。
木门“吱呦”打开,又“吱咦”关上。
外面果然比屋里面暖和多了。
神使站在他身后,慢慢靠近钟珩,身体开始变得扭曲,和他的后背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胳膊灵活地从钟珩左臂下面穿过去,扣住他的肩膀。神使下巴压在钟珩锁骨上,微侧过头,对着他的耳朵,缓缓叫了一声:“幸运儿。”
神使的声音从近处传来,带着热气和潮气,从清晰变得渺远。
虚渺间,钟珩好像还听见了一句吐槽:“这病号服真丑,等到了休息处让那姓温的给你换一件。”
只一个走神,钟珩就已经不在那个小木屋的旁边了。
他坐在高处,下面是擂台一样的东西,钟珩下意识往身上看——神使已经放开他了。
“在找我吗?”
神使的声音响起来,这次的声音带着笑意,但好在不在令人生痒的耳侧,钟珩扭头看过去,那边不只有神使一个人,还有另外两个拿着橡胶锤,看上去是用来敲皮鼓的那种。
实际上也不用猜了,因为钟珩已经看见那个鼓了。
而最下面,钟珩低头,另外几个人带着先前和他在一个屋子里的那群人从一侧出来。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神使大人站在高处,“大家晚好,看到这个擂台了吗?你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只活一个,那么那个人可以回去;当然,我知道你们可能下不去手,那不如就全都留下来好了,不过玩几个游戏,也有活下来的机会,”他嘴唇弯着,似乎是笑了一下,但其实仅仅只是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了一丝空气,“哦,”神使大人举起了一根手指,“提醒一下,在那些游戏里,杀你的人可能就不只是你的同伴了。”
“那么现在,开始选择吧,”神使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收起笑容,“到擂台上去。”
钟珩深深地皱起了眉,神使动了下唇,仿佛才想起来这里还有个人,“这位既然是我选出来的幸运儿,那当然是由我负责,所以我就直接帮你选了,”神使歪着头,往钟珩那边走了两步,微微俯身,与他平视,不知道什么时候带上黑色皮手套的手碰到钟珩下巴上,放低了声音,“留下和我一起玩游戏吧,不过也不用太担心,我不吃人的。”
他通知完了才想起来象征性地问一下本人的意见,“幸运儿,你有意见吗?”
钟珩面无表情地看他,但神使感觉他的眼神更像是想刀人,于是更开心了。
他掐着钟珩的手在他的下巴上摩挲了两下,歪着头打量他的侧脸,越看越兴奋,钟珩不动,神使看了一会儿后偏头过去,愉悦转为了不耐,问:“选好了吗?不如我委屈一下,顺便也帮你们选了?”
他话音刚落,皮鼓的声音就从四面八方炸起来,钟珩趁着这个空挡低头看了一眼那硬硬的从神使靠过来那刻起就一直抵着他的东西——那是一柄长刀,神使在小屋出现的时候并没有。
他垂下的眼眸盯着那把长刀,不过片刻就被下方的尖叫声吸引过去了目光。
第一个被拉上擂台的,是那个小女孩!钟珩的瞳孔倏地缩了一下。
“等等!”
胳膊突然被人抓住,力度还在不断增大,神使转头给钟珩扯了个笑容,“幸运儿,你是想通过把我的胳膊勒断来请我放过他们吗?那您的求人的方式还挺特别的。”
“现在还能重新选吗?”钟珩没理他的玩笑话,视线钉在擂台上,那群诡怪已经在往擂台上拖另一个人了。
曾明就是第二个倒霉蛋,他被两只诡怪拖上擂台之后,手里被塞进了一把刀。
小女孩儿趴在地上,那两个诡怪已经下去了,曾明尝试着往擂台外面跑,但是四周像有一面看不见的墙一样,而且墙的外面,是看不见的刀片雨。
只要他跑到边缘,就会被撞回来,如果是尝试伸手出去……
曾明猛地缩回手,食指指尖那里缺了块肉。
此时再往外看,那面“墙”吸食了血肉之后开始有了实质,变成了透明的淡粉色。
“啊!”
曾明一惊,猛地抬头,小女孩在擂台的一角趴着,伸出去的手掌的中指指尖也开始流血。
“墙”的颜色更深了,从淡粉到深粉再到浅红。
但她其实根本没动,曾明瞬间反应过来,跑过去将她从边上抱到擂台最中心。
“到这里面来!”
女孩在被抱起来的那一瞬间升起了一丝希望,她鼓起勇气又往人群中看了一眼,只看到那个背影。
两个诡怪在外面开始不耐烦,“快点吧,杀完轮下一个。”
那诡怪伸出一条腿支着看戏,从兜里掏出一把葡萄干,另一个见了气道:“你哪儿来的吃的?怎么不给我分?”
神使十分自然地嫌弃道:“啧,这批带的诡怪怎么都是这种货色?”
此时,钟珩已经握上了他腰上挂的长刀刀柄。
神使按住他想抽刀的手,挑起眉,朝他靠过去,“条件。”
钟珩:“?”
“你想用我的刀,杀我的人,”神使大人侧头看他,“总要有点条件作为交换,你来说一说,你能给我什么?”
中俄会给你抬眼对上他的眸子,沉默。
神使勾起唇,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道,“好了,去吧。”
“……”
钟珩蹙了一下眉,他自然没指望一个诡怪能有什么正常的要求,但他这个动作加上这句话,像极了……摸了摸自己宠物狗的头,然后放它出去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