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仲威等人商议好战术,便各自歇下,他们要养精蓄锐,等大军入京,便发动进攻,以戚仲威的经验来看,这场战争的难度并不大。
鹰扬军里有萧允琛的探子,镇远军里却没有陆安邦的探子,搁在往常,就只能靠着经验博弈了,但是他们有柳昭隐。
柳昭隐复制了军帐的颜色,粘贴在他和襄王的身上,传送进了戚仲威的大帐。
将军的大帐有些过于大了,柳昭隐和襄王贴着帐子光明正大地偷听,进进出出的随从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听完战术以后,柳昭隐便神不知鬼不觉地传送回了京卫营。
柳昭隐的“术法”自然不能告诉陆安邦,陆安邦以为柳昭隐经历了重重的艰难险阻,才探听到情报。
到达西胜门必须经过兴虎关,那里很适合埋伏,兵贵神速,戚仲威的副将庄旸已经带军出发。
估摸着明日午时,庄旸就要路过兴虎关,他们必须在那之前做好准备,可是京卫营只有十六万人,稍有动作,敌军就会发现。
次日,兴虎关。
山峦叠翠,郁郁葱葱,群山中的村落里,飘出阵阵麦饭香。
庄旸观察了一番,觉得不像有埋伏,便命大军继续前进,行至狭窄处,突然有一男子,领着个七八岁的小孩,拦住了大军的去路。
庄旸:“何人拦路?!”
柳昭隐礼貌道:“在下江昭隐,在此等候庄将军多时了。”
庄宇:“爹爹!”
庄旸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小娃娃是他儿子,竟然用幼子做人质,江昭隐果然如传闻一般卑劣。
柳昭隐懒得弯腰,他提溜着小孩的头发,说:“现在投降,他就可以囫囵着回去,您要是执迷不悟,就从您儿子的尸体上跨过去。”
将士们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敢贸然进攻,生怕激怒柳昭隐。
校尉薛燃:“将军,夫人和公子远在塞北,出发之前还道过别,公子怎么会在江昭隐手里?他们是不是找了个相像的孩子冒充?”
校尉吴风:“这也太像了。”
柳昭隐:“当然是因为你们的计划,早就被陛下看穿了,你儿子跟你是同一天从塞北出发的。”
庄宇:“爹爹,江哥哥说要带我来找你玩,他果然没有骗我,薛叔叔,吴叔叔,你们为什么拔刀?你们要跟亲爱的江哥哥打架吗?”
薛燃/吴风:……
吴风:“你究竟对公子做了什么?让公子这么信任你!”
柳昭隐:“就说带他来找爹爹啊,宇儿跟爹爹最亲了,爹爹教他的忠君二字,宇儿已经写得很工整了,就等着给爹爹看呢。”
薛燃:“将军,眼下如何是好?”
庄旸命薛燃和吴风同时上去抢人,柳昭隐不想跟他们久战,直接用内力把他们轰了回去,赶紧解决了庄旸,他还要去支援京卫营。
薛燃和吴风尝试了三次,没有一次近得了柳昭隐的身,他们不得不承认,柳昭隐的内功确实很强。
庄旸见势不好,便骑着高头大马,拎着红缨枪,直指柳昭隐的头颅。
可惜他还没有靠近,柳昭隐就点燃一块火石扔了过去,战马受惊失控,庄旸不得不放弃骑马。
庄旸轻蔑地嗤了一声,说:“净会些下三滥的手段,看招!”
柳昭隐左手拎着庄宇,运气于右掌,震碎了庄旸的红缨枪,庄旸捂了捂虎口,接过薛燃扔给他的环首长刀,但刀很快也牺牲了。
柳昭隐:“将军赶紧投降吧,刀剑无眼,别误伤了您的儿子。”
庄旸扔掉断开的刀,说:“有本事,我们真刀实枪地比一场!”
柳昭隐:“我有人质,干嘛费那么大的劲?庄将军,您究竟为什么要造反?就算造反成功了,安王做了皇帝,戚仲威父子做了大将军,您呢?您的儿子却死了。”
庄宇:“江哥哥,你不是来找我爹玩的吗?怎么打起来了?”
柳昭隐:“我跟你爹切磋武艺呢,你爹赢了,你才能去玩。”
庄旸:“休想乱我心志!”
再耽搁下去,就要误了戚仲威的大事了,庄旸狠了狠心,说:“陛下被奸佞小人蒙蔽,将储君之位交给一个废物,大康的百姓还能有好日子过吗?!德不配位,国之将乱!我儿,别怪为父狠心,事成以后,为父给你立个往生牌位!”
庄宇:“往生牌位是什么?”
柳昭隐把庄宇转向自己,说:“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不要啊。”说着,用内力扇飞了射.向庄宇的箭。
庄宇指着树干上的箭,迷茫道:“那儿怎么有支箭?有敌军吗?”
柳昭隐从斜挎包里拎出一只小兔子:“没有敌军,只有你的好爹爹,他给你打了一只小兔子。”
庄宇抱着小兔子,对庄旸说:“谢谢爹爹!我喜欢小兔子!”
庄旸:……
戚仲威对他有知遇之恩,还把攻破西胜门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他若是临阵倒戈,镇远军的胜算就会大大降低。
那些跟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都逃不过被处死的命运,所以他不能让戚仲威失望。
自古忠孝难两全,庄旸心一狠,朝着庄宇扔过去一柄飞刀,柳昭隐捂着庄宇的眼睛,扇飞了飞刀。
庄旸:……
飞刀比箭重很多……
庄宇疑惑地看着树干上多出来的飞刀:“江哥哥,那儿怎么有一柄飞刀?是有敌军偷袭吗?”
“没有敌军,那飞刀是你爹扔的,他又给你打了一只小兔子。”说着,柳昭隐又拎出一只小兔子。
庄宇:“我爹爹就是厉害!”
庄旸心里滴着血,眼里流着泪,手上却再一次弯弓搭箭。
吴风:“将军三思。”
薛燃:“公子若有闪失,老夫人和夫人,恐怕不能承受。”
吴风:“不如把情况汇报给仲威将军,大将军或许另有战术。”
庄旸沉重道:“本将临阵脱逃了,他们就会放过宇儿吗?”
江哥哥总是捂他的眼睛,庄宇有些不耐烦了,他扒开柳昭隐的手,却看见爹爹正在瞄准他。
庄宇:“爹爹是要杀了我吗?”
庄旸不忍应答。
柳昭隐:“宇儿是爹爹的心头肉,爹爹怎么会伤害宇儿?就算爹爹用箭瞄准了宇儿,那也一定是因为宇儿的背后有敌人,宇儿跟爹爹最亲了,一定要相信爹爹。”
庄宇眼睛里的光又回来了,他开心地说:“宇儿相信爹爹!”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放在哪种情况下都很好用,被自己的儿子信任着,被那双明亮的眼睛望着,庄旸突然有点下不去手。
庄宇:“可是我的背后只有江哥哥一个人,哪里有敌人啊?”
柳昭隐:“江哥哥就是敌人,宇儿千万不要再相信陌生人了。”
庄旸的心情太复杂了,他决定为了忠义,牺牲自己的儿子,柳昭隐却一直在维护他的慈父形象。
柳昭隐不顾庄宇的挣扎,捂着他的耳朵,说:
“将来的皇帝配不配做皇帝,要等他当上了皇帝再说,庄将军想为百姓鸣不平,总得有命活到那个时候,现在弃暗投明,将军既可以保全妻儿的性命,财富和权势也任由将军挑选,戚仲威空出来的位置,总得有功臣补上。”
“将军何必牺牲自己的家人,断送自己的前程,来成全别人的野心?反贼死不足惜,有我在,戚仲威休想踏入京城半步!庄将军若是执迷不悟,您和您的儿子,还有身后的将士,便都将埋葬于此关!”
庄旸手中的箭一点一点歪了下去,说:“我们光明正大地比一场,你若赢了,我即刻交出兵符!”
柳昭隐把庄宇交给秦立和姜辰,自己跟庄旸打斗起来,后排的士兵恨不能围过来,观看这场精彩的比拼。
庄旸不敌柳昭隐,连败了三场,当柳昭隐的剑第四次横在庄旸脖子上的时候,庄旸认输了。
但是庄旸心里仍然憋着一口气,他总觉得这么做,对不起戚仲威。
就在这时,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庄旸隐约听见有很多人在喊娘,仗都没打呢,怎么就喊上娘了?
征兵入伍是有记录的,人员调动也有记录,柳昭隐和萧鹤川偷偷潜入兵部,筛选了庄旸的军队里,从京城附近的村县征收的士兵。
柳昭隐听到戚仲威的战术的时候,距离大军逼近京城还有一天,也就是昨天,他们只有一天时间准备,所以只选了京城附近的。
萧鹤川的护卫李衍亲自带队,挨个拜访了这些士兵的家人,说他们在刚刚结束的战争中剿灭了反贼,立了大功,朝廷允许他们去军中与儿子团聚。
为了给儿子们一个惊喜,朝廷特意安排他们在大军的必经之地,给自己的儿子做家乡饭。
他们的孩子入伍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虽然经常收到信,但比不上见到真人啊。
京城刚打了胜仗,附近村县的百姓早就听说了,所以李衍的说法,他们很快就信了。
李衍架着十辆马车,马车上坐满了期盼着与儿子相见的娘亲们。
到达兴虎关以后,李衍便命手下,在事先选好的位置垒起了灶台,锅碗瓢盆、刀具案板、各种菜品,杜易也按时准备齐了,娘亲们便兴致勃勃地做起了够十万人吃的大锅饭。
大军进入兴虎关时闻到的饭香,不是附近村落里飘出来的,是娘亲们在一处山谷里面现做出来的。
将领都在队伍的前方,十万人的队伍拉得很长,灶台垒在队尾的位置,不知道是谁突然喊了一声:“二牛!平阳村的二牛在不在?”
这下好了,心急如焚的娘亲们都开始喊自己的儿子,大毛!虎子!溪头村的旺儿!每喊一声,都好像有成千上百的人在回应似的。
被喊到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在队尾,但是士兵们嗓门大:“溪头村的旺儿!你娘来看你了!”
哪儿还顾得上什么军令?一个个的都开始找娘了。
庄旸和柳昭隐打斗的时候,后方早就乱套了,找到的,娘俩抱着哭一顿,说说体己话,没找到的,想家想的哭一顿。
旺儿咧着嘴说:“娘,你咋来了?”
旺儿娘高兴地说:“朝廷说你们剿灭了反贼,立了功!特许我们来看你们呢!这次先轮到离京城近的,远一点的地方,到下次了!”
二牛的娘拉着二牛的手,对围过来的其他小兵说:“都是忠君护国的好小伙!你们可不知道,朝廷的捷报传下来,我们脸上可有光了!”
虎子娘:“你们的家人虽然没来,但饭是管够的!我们刚才做好的,都别傻站着了,赶紧尝尝吧!”
小伙子们狼吞虎咽的,谁也不让谁,他们吃着,娘亲们做着,生怕他们吃不饱,兴虎关这个差点成为战场的地方,竟然充满了温情。
负责巡逻的校尉何青,眼看局势要控制不住了,连忙去跟庄旸汇报,庄旸急行而来,看到的便是这副场景。
民妇们不知道哪个是将军,哪个是校尉,只知道他们两个没吃上,连忙盛了饭,往他们手里塞。
庄旸慌乱道:“谢过大娘。”
民妇笑呵呵地说:“不够了还有,千万别不好意吃,朝廷也是有心了,准备了一大堆肉呢!”
庄旸:……
午时是该吃饭了,庄旸扒拉着饭,饭香味是比血腥味好闻多了。
柳昭隐:“将军还打吗?”
庄旸:“这都是你的主意?”
柳昭隐:“不打就把兵符给我。”
总兵符在戚容手中,可号令三军,镇远军、鹰扬军、永胜军,各有次级兵符可以号令。
庄旸手中的是三级兵符,平时由大将军保管,战争来临时,由各位大将军临时派发给各位副将,以便指挥军队。
各级兵符都是两块,合二为一方能生效,战争结束后,各级兵符都应还给皇帝一半,下次战争来临,再由皇帝发放,但是戚家从来不还。
庄旸把他的兵符交给柳昭隐:“多谢你,没有让宇儿看到……”
柳昭隐收好兵符,说:“不用谢,因为那根本不是你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