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寻从小就聪明,小时候跟着黎光明回老家探亲,虽然一个人都不认识,但懂得跟在年龄相仿的孩子们身后,模仿他们喊,“伯伯”“叔父”“姑奶”,嘴甜的要命。
亲戚关系绕得头晕,冷不丁又被一个老太太抓着手腕纠正,“小兄弟,差辈了,我儿子得喊你小小叔呢。”
“……”
黎寻尴尬到脚趾扣地,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冲击,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愿意回老家探亲。
“老婆的必要修行”带来的冲击力,一点也不输小学生但得知和八旬老太同辈。
黎寻自觉应该承担起相应的责任,至少不能像黎光明那样王八蛋,一个人的青春才多久啊,应礼就这样给他了,心甘情愿地在家相夫教子……等等,他们应该没有子的吧。
应该是这样。
唔,那就应该早点考虑今后的养老问题。
没办法,谁让他是老公呢,就应该有老公的自我修行。
领养什么的就算了,自己还像个孩子,更没有底气去培养孩子,应礼虽然很可靠,但又不想年轻貌美的小古板因此受累。
回头看看秦美应梅赵佳慧,每一个都很伟大,但都好辛苦。
遇上应礼那种乖孩子,还能稍微有喘口气的机会。
但倘若遇到他这种……黎寻扪心自问,没几句好话死犟还招人恨的熊孩子。
大概率会英年患上心脏病。
不行不行,还是只能两个人。
两个人养老的话,哦对了还要算上以后照顾应梅赵佳慧的份,还有圆圆……
才十八岁,和应礼的关系还没迈出一个脚趾头的黎寻,已经在脑内脑补起了往后四五十年的日常生活。
最终得到结论——
还是得提前攒钱。
黎寻重重叹了一口气,盘算着要不等下次那家伙出现,牺牲下色相拿出老公的架子好好追问,争取套出来什么股票信息双色球号码之类的东西。
这不是投机取巧,这是合理利用资源,让幸福最大化!!
老公修习第一步,让老婆成为一个幸福的人。
刚巧应礼吃完了早餐,正准备把餐盘收起来等上午家政来处理,却见黎寻一个健步冲过来,一把夺过餐盘——
但没拿稳,一支牛奶杯在地面上摔得四分五裂。
“怎么这么急?”
应礼去拿了工具来收拾,意识到自己又做了蠢事,黎寻心虚地用脚尖点着地,眼看着玻璃残片被应礼用纸袋打包好贴心贴上标签,才犹豫不耻下问:
“那个,应礼……”
“你觉得什么样才算是好老公啊?”
说来他们两个都挺惨的,一个对父亲没有好印象,一个对父亲角色压根没什么印象,也不能借此做个参考。黎寻吸吸鼻子,有点怀疑十年后的小古板,就是遭受了他的太多摧残,才导致性情大变。
这种关乎未来的问题,倘若是和别人交流,恐怕会各抒己见滔滔不绝起来。
偏偏对话的两人心里都有鬼。
应礼脸色一沉,瞬间无法淡定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说罢也并不听黎寻的补充,自顾自地笑了声,冷得黎寻都跟着抖了下肩。
“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
所以到底会是谁?一句话的功夫,应礼在脑内把这段时间和黎寻有过接触的人通通排查了一遍。
朱星权蒋毅郑浩然?
是,黎寻是和他们来往的最多,平时做点小动作毫无边界感,上次还在教室看到朱星权大咧咧地拿起黎寻课桌上的可乐喝。
蒋毅也有可能,上次晚自习黎寻特意换座位和他聊了小半节课。
郑浩然……目前还没看到太多特殊性,但因为距离太近,还是放在了危险范围内。
应礼感觉自己的肠胃,都在跟随情绪波动而委屈地拧在一起。
“不是啊,你怎么这么想!”黎寻脸上浮起了一团红晕。
果然还是不能问得太直接,哎呀那个家伙怎么能想到这么偏!黎寻脸烧得厉害,忙不迭换了鞋,催促着应礼一起出门。
“就是想起朱星权最近很喜欢看得那档综艺,就是讲夫妻离婚的那个。”
“哦。”应礼也有点点印象,文悦好像也说过,不过是录了一段很尴尬的表白内容当闹铃,每天早上都会因为太过羞耻而一个鲤鱼打挺起床,这一招屡试不爽,于是也建议他尝试。
应礼淡笑接受了安利,表示会考虑考虑。
但没好意思说,他的闹铃是十二岁生日时偷偷录下的——
那时黎寻偷偷喝了大半杯应梅的葡萄酒,当时两人都以为是果汁,谁知没一会,黎寻就红了脸,晃晃悠悠地挥着应梅的丝巾,哼哼唧唧唱着不成调的曲儿:
“聪明勇敢有力气 我真的羡慕我自己~
呼啦圈也没问题后空翻两周再敬个礼
天南地北不放弃去寻找减肥的朱古力
圆头圆脑圆肚皮里面是生命的真谛
……”
他通常只敢听到这里,因为后面被这个晕乎乎的家伙,擅自改成了——
“让我们哈啦啦地拥抱最可爱的小应礼。”
这才是最有效的唤醒闹铃呢。应礼偷偷想。
……
“所以喽,我就来问问你,你觉得什么才是好老公呢?”
铺垫了好一会,话题终究是转了回来,黎寻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从来都是个行动派,做了计划就会开始行动。
所以早上的牛奶要分给应礼,查了资料听说蓝莓对眼睛很好,看来是老婆对他的格外偏袒,但没关系,他会做好老公的必要修行,提前照顾好小古板。
“老公吗?”应礼的脚步慢慢放缓了。
这真是个慎重的问题。
严格来说,在他意识到对最好的朋友有了非分之想后,就已经做好了以后要孤独终老的打算了。
他不会考虑其他人做他的伴侣,除了黎寻之外,其他人都不行。
可如今,那个他幻想过无数次注定要成为他妻子的人,就这样站在清晨的日光里,明媚的像一颗露珠,完整地映衬着他。
他在黎寻的眼底看到他直白的期待,那一刻好想好像把他拥抱到怀中,告诉他——
老公啊,就是那个站在你身边,给你底气也给你勇气的人。
是那个你可以随便对他发脾气,他可以包容也可以开导你的人。
他可以和你血液交融,成为那个除了母亲之外,和你用血液建立起联系的那个人。
你们可以合法做很多很多事……
可这些都不能说。
如此理解,是基于“他”,基于“你”
是来自应礼和黎寻这样的关系。
于是他只能偏过头,装得不在意,“哦,就是成年男性很无聊的一种身份而已,做好养家糊口的工作,给孩子们做好榜样,给妻子提供好情绪价值,尽到该尽的责任和义务。应该就是这样吧。”
这算什么回答?全都是空话而已,放在任何人身上好像都能说得过去。
可即便如此,黎寻的心脏还是猛地缩紧。
他一向不爱咬文嚼字,可因为是认真探讨,忍不住把注意力放在了每一个词语。
于是也注意到了那个——给孩子们做好榜样。
整颗心像是坠入了湖底。
完蛋了呀,他不会是自信过了头吧?都忘了和那家伙打听清楚,他不会是强行把直男小古板给掰弯了吧?
看黎寻一副天塌了的表情,应礼还只当是他受到了打击,抿抿唇,有心安慰——
“没关系啊,是黎寻的话,一定会成为一个很好的老公”
可这话他同样说不出去。
两人就这么隔空闹起了脾气,一个个拉着脸,把校门口执勤的朱星权吓了一跳,张口就是,“你俩又闹矛盾了?”
他太懂如何煽风点火,一句话炸出去,两人表情更难看了。
朱星权缩了缩脖子,努力降低存在感。
黎寻干笑着打圆场,“没有,我们好着呢,就是讨论一点关于未来的话题。”
应礼也回一笑容,两人轮番糊弄,倒很真把朱星权糊弄了过去。
临近教室,又想起路上的保持缄默的八分钟。
其实八分钟不说话也没什么关系,两人本来也都非话唠,就是一起上下学也不一定非要聊聊天,好几次都是保持沉默一起到家,缓了好久后,才讨论起学校的日常。
可这会,双双心中有鬼,都觉得突然的沉默,是因为自己把话题推到了一个让人尴尬的点。
且对方保持沉默,是因为自己的回答让人扫兴。
应礼压下心中的难过,小声补充,“我是觉得,如果是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老公,黎寻你很温柔,很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在我看来,一个理想的老公,最应该做到这一点。”
黎寻被他夸得满脸都堆着笑,也跟着礼尚往来,“是嘛,我觉得应礼你也一定会成为一个好……”他顿了一下,还是不好意思现在就喊小古板老婆,慢慢来嘛,小古板那种没什么情趣的一定会生气的。
于是脱口就变成了,“你一定会成为一个好老公,因为你很有责任心呀。”
“你看哦,你都给我讲题讲了这么久,但我还是有很多不会的,你都没生气。”
“你好像很得意?”
黎寻脊背一寒,立刻条件反射地立正站好——
不是?怎么好像听到了老李头的声音?
黎寻干巴巴地挤出笑,心虚转身——
老李头正魔鬼一样地抱着试卷站在身后。
“行啊,才多大点,就开始幻想当老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