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罗大陆5重生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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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假作真时真亦还假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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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罕见地露出迷惑的表情:“你什么意思?”

“裴绰得过天麻。”怀晴娓娓道来,“而他现在还活着……你知道其父裴行简,如何发家的么?”

“裴行简本是大晋落魄伯府,差点没了爵位。大晋末年,裴行简跟随容钧造反,出生入死,因从龙之功而一跃成为大周镇国公,煊赫一时无人能及,这是人尽皆知的事。”红灯道。

“裴绰出生之时,裴府老太君殒没,后来来了个道人,说其与裴府运势相克。”怀晴道,红灯点头称是:“京城消息灵通的人也都知道此事。”

“诸人不知其细节。”怀晴深吸了一口气,“长子名唤裴渊,次子则为裴绰。此二人命数相冲,运道相克。那裴渊与裴府的荣华富贵可谓相生相合,家中对他千般宠爱,锦衣玉食地养着,他越是受尽尊荣,裴府的门楣便越发兴盛,青云直上。”

“反观次子裴绰,却与家中富贵背道而驰。若是对他以贫寒人家的方式抚养,粗茶淡饭,简衣素食,反能令裴府大得荣耀,富贵绵延。”

“因而,裴绰从出生便被送到嘉祥农庄,吃穿用度与农家子别无二致。他想吃个白馒头,都得等过年过节。”这些都是怀晴与芜夏聊天中无意知道的。

“天麻肆虐之时,他还未回京,哪来的钱买千年雪参?”

红灯摇摇头,“但是,裴绰从小丫鬟环绕,生死攸关的事,不至于不给他一点钱傍身吧?”

“荔园的这些仆从丫鬟,都是当年跟裴绰一起做农活的农家子。她们因大水冲毁屋舍,才跟随裴绰入京。后来,裴绰高中状元,深受皇恩,她们便顺理成章追随裴绰。”

红灯蹙眉,“裴绰从小长在嘉祥,十八岁才回京。这期间,裴家从未有人去看望过他?”

“仅书信往来。裴府只派了个管家跟随。”怀晴想得越深入,身上越冷,覆了一层霜般,“然而,经过嘉祥大水、天麻瘟疫,派去的老管家不幸去世,他独自回京,合情合理吧?”

“这倒是。”红灯颔首,“裴绰进京后,因不满裴府对他的薄待,与裴家几乎决裂,另外辟府居住……”

怀晴接话道,“没错,可能只因他害怕被裴家人发现端倪,才找了个无比合情的借口另住……这么说来,这个‘裴绰’身份相当可疑……”

裴绰朝堂上青云直上,短短七年,从一个翰林学士升为内阁首辅,与其父裴行简的声势,关系颇大。哪怕众人皆知裴绰父子关系不和,然裴行简深得帝心,官场上都是老江湖,怎么会不卖予其情面?

裴行简之子的身份,是有不少好处的。

“这么,倒是很说得通。”红灯颔首道,“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

“甭管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他的目的为何……”怀晴冷道:“坐上首辅位置的是他,伤天害理的是他,虐杀我养父的也是他,那么,我杀的便是他。”

红灯默然,半晌才道:“总觉得裴绰不简单,这一次的任务,怕是有去无回了。”

怀晴笃定道:“是有去无回。只不过是,我们再也不用回暗云山庄了。我一定要杀了裴绰,等我消息。”

红灯眸子里猝然闪烁着光,两人怔怔对看,倏然都笑了。

红灯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开口,转身走向观音庙。孙淼亲自迎上前,恭敬地递上医署专属的医箱。

牛圈的火足足烧了三日才完全熄灭。

期间,陆陆续续,又从观音庙拉出去不少感染的村民,安置在临时木棚里。一旦有村民离世,立刻就地焚烧处理。

火光,如同未饱的恶鬼,阴魂不散地游荡在村庄里。

到了第六日,怀晴都有些麻了,醒来看到远处的火光跃动,也不会急着前去查看。芜夏也如此,成日帮着太医们处理药材,连衣服上都带着一股药渣味。

“避难村还剩不到二十人了。”芜夏掰着指头算。

“这算好的,前朝还有整个镇子都没了的例子。”怀晴道。

芜夏“吱”了一声,长吁短叹。

风有些凉,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然而怀晴早已习惯。她缩了缩脖子,不知不觉走到了牛圈。

这里焦土一片,烧得黢黑的大梁依旧看得出形状,村民们亦是一篇焦黑,唯有通过身形看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或站或躺,身体可怖地扭曲。

牛圈最外围,一个女子身子佝偻,一手抱着一个孩童,一手死死抓住栏杆。身形微胖,完全堵住圈口。怀晴立刻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是李婶堵住了想要出逃的村民。

太明显了。

李婶永远抱着她心爱的大丫。

怀晴只觉胸口发闷。一个他人眼中易怒的泼妇,之所以成为泼妇,恰恰因为心中有一块最柔软的地方。她要给她的孩子撑起一片天。

如今,她又为了更多的孩子,以柔弱之身阻挡地狱的倾压。

“忘记问,你的家乡在哪儿了……”怀晴喃喃道。未几,她招手唤来一个裴府扈从,嘱咐他抬出从京城带来的楠木棺材。

她要收敛这对可怜的母女,葬在槐树下。人们相信,“鬼神”会牵引她们的魂灵归乡。叶落归根,魂归故里。

玄木表面雕刻着祥云花纹,喻为万事如意,这是京都权贵们也无可挑剔的好棺材。

怀晴原本想用来安葬养父,命运的棋局不可预测,永远不知下一枚棋子落于何方。李婶母女面目全非,如同一块不可分割的黑炭,安静地躺在棺材里。

安葬完李婶后,怀晴站在槐树下,久久伫立。远远瞥见江流如一只灵巧的燕,脚踩树梢而来。

“你回来了?大人呢?”

江流行礼后,怀晴才发现他与平常嘻笑的表情不同,此刻眉头拧成一团,眼睛红肿,似乎刚哭过,抿着嘴巴道:“公子爷在观音庙等夫人呢,我出来寻夫人。”

怀晴道:“邻村如何了?”

“罗衣村……人都死绝了。”江流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童:“一把火烧了整个村庄,连狗儿都没留下……”

“去的时候什么情况?有没有找到王大娘的姐姐?”怀晴安慰地拍拍他肩膀。

江流眸子晶亮,道:“公子爷与夫人预料得不错,罗衣村早就感染上了天麻,第一个有症状的正是王大娘的姐姐,秦氏。她是从避难村嫁到罗衣村的,被当地人看不起。感染天麻后,秦氏不甘心,便把自己的洗脸水倒进村里的天井里。村民喝水做饭,总会接触到病源……”

怀晴一惊。她见过不少灭门惨事,见过人心最突破底线的黑暗,可此时闻言,依旧心一颤。

“我到的时候,几乎人人身上都长了脓疮。各自在屋里等死,连八个月大的婴孩也一样。”江流的眼泪止不住流下。

“有一个小孩,五岁,压根不懂什么是天麻,看见我的轻功还问我,长大后能不能跟我学。我就说,好。他根本不知道我在骗他。”

怀晴第一次看见江流哭,少年昂着头,不让人看见他流泪的瞬间,然而颤抖的声线还是出卖了他。

沉吟片刻,怀晴问:“最重要的是,你去之前,有人离开罗衣村了吗?”若是天麻病人去繁华闹市,后果难测。

江流摇摇头,“罗衣村有一个姓沈的秀才,常年落榜,因而爱喝酒。村里爆发天麻时,他发了酒疯,站在村口拎着长剑,说谁出村就杀谁。那些村民知晓沈秀才与大周好多游侠交好,身手比一般人好,因而也不敢近身、亦是不敢出村。”

“他就这么守了几日?”怀晴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郁郁寡欢的柔弱书生,满腹经纶无人识,明知已上黄泉路,身后事也与他再无甚关系,而他偏要回眸,只为护住世人。

“后来,村民们想去附近镇子找郎中,他便砸了所有酒罐,一把火烧了所有人。我到之时,火从村庄外围烧到中心,罗衣村村民大半被困在大火中。我遇到一个五岁孩童,他以为我来救他了,高兴地跑过来,可我却不敢碰他,用一根树枝把他带出了大火。”

怀晴安静得出奇,只听江流缓缓道。

“他叫大毛,好聪明的。罗衣村最后的情况是他讲给我听的,他成了我的朋友,而我也骗他了,他甚至活不到第二天天明。”

江流的眼睛越来越红,肩膀轻微颤抖:“我把大毛也烧了。后来,我去找了里正,才知晓那位沈姓秀才,叫做沈磐,是前朝名臣沈容之后。”

沈家忠于大晋,不肯入新朝为官,隐退乡野。

沈容常说,为官者为民,不该拘泥于对某个姓氏、某个君王的忠诚,沈磐深以为然,频频上场科举。可笑的是,大周知晓沈家的身份,沈磐这辈子的春闱,都不可能中第。

前朝……又是前朝……

怀晴蹙眉,实在过于巧合,从十里坡到罗衣村,丝丝缕缕都指向,前朝,大晋。

“沈磐也葬身火海了吗?”怀晴问。

“大毛说,他一直站在村口。大火起势后,沈磐就不见了,想必早就成了灰烬。”江流疲惫地说,“后来,公子爷也来了。”

怀晴越听,越觉得罗衣村之事颇为微妙。

江流先行,罗衣村已然灭于大火之中,而裴绰竟还舍下尚有生者的避难村,而去无人生还的罗衣村,颇为蹊跷,莫非并不是为着天麻一事?是去寻什么人?

这般想着,两人不再说话,越走越快,回到观音庙。

夜色完全笼罩着庙宇。庙内人们呼吸舒缓,那是红灯往药方里多加了一味特制安神药,想让村民们死去之前总得有个好觉。等到次日,若没有天麻症状,他们便真的能重回人间。

裴绰依靠在庙外的杨树下,抬头望月,看见怀晴来了,便站直身子,眸光灼灼。

“你去哪儿了?”

“我等你好久了。”

他的目光穿过她,落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似乎他真的在无尽的岁月里等着她,等到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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