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喜欢，但又不能太喜欢

云贺眯着眼睛盯着钴蓝。

钴蓝像是没感受到灼热目光的炙烤，“活动一下试试？”

云贺抬起胳膊，做了个伸展运动。

护甲韧度不错，可以顺应施力方向稍微改变形状，内侧光滑冰凉，贴在皮肤上包裹感很强。

钴蓝不知道选的是哪一段关节，颜色漂亮，腿壳很薄，关节灵活度相当不错。

云贺忍不住扬起眉毛，眼里是藏不住的惊喜和中意。

“怎么样？”钴蓝问。

“我以为这么硬的甲壳带上会有拘束感，”云贺曲起手臂，大臂上的肌肉隆起，把护甲撑出一个臌胀的弧度。

“穿上居然还好，稍微有一点儿束缚感，这种紧绷感并不会难受。好像真的缓解了手肘受力，我感觉连接处收到的压力明显减小了。”

云贺收到礼物激动中带着好奇，脸上都透出兴奋过度的红色来，“怎么做到的？”

“根据肌肉的分布裁出两片腿甲，用高分子纳米材料链接成整体。”钴蓝在云贺大臂内侧敲了敲，“接口在这里，避免磨损到皮肤，我尽量做的隐形，但手法还是算不上专业。”

“谁说不专业了，我就喜欢这个。”云贺爱不释手，在自己胳膊上摸来摸去。

“喜欢就好，”钴蓝声音里带着笑意，“本来想找一个合适的时间再送，但这种防护性的东西，还是越早装备上越好。”

“你担心去暗河检修的事儿？”

“不止。”钴蓝没有多说，“等下去检修发电机，我可以带几个队员么？还有里德，他想亲眼看看地下河发电。”

“理论上是不行，”云贺兴奋劲还没过，抬手照着钴蓝肩膀轻轻锤了一拳，“但蓝队长的贿赂我都收了，那这次就破个例吧。”

发电机在正殿边上，云贺要先去一趟偏殿那边拿工具箱，钴蓝便跟着一起去。

外面冷风一吹，云贺发胀的脑子清醒了不少，眼底的亮色逐渐暗了。

云贺觉得自己刚才像个幼稚的小孩似的，收到个礼物居然能这么兴奋。但他又转念一想，礼物和惊喜是不一样的。

他收到过礼物，师父还在的时候每年都会让他自己选一件师门宝贝，陆有道和刘壮除了生日，平时有个什么庆典之类的也会相互送点儿对方喜欢的东西。

但他们三个从小到大一起玩了将近二十年，对彼此都了解的门儿清，对方会送什么东西，不用猜都能估计出个大概。

云贺隔着衣袖按在手肘处的护甲上，甲壳手感反馈坚硬，让他的心更柔软了几分。

“不舒服？”钴蓝立刻问。

“嗯？”云贺回神，笑了，“没有，你要对你的手艺有信心，真的特别好。”

“我第一次收到这种……惊喜，”云贺突然抬头，“我刚刚是不是没有说谢谢？”

“嗯？”钴蓝歪了歪头，刚不是说过了吗？

“谢谢你啊，钴蓝，”云贺吸了吸鼻子，“我真的很喜欢，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不让我特别喜欢，但我这次的喜欢就比特别喜欢只少了一点点喜欢。”

钴蓝没听懂这一长串绕口令，但这并不影响他感知到云贺散发出的快乐情绪，“嗯，谢谢你的喜欢。”

一人一蛛到正殿的时候，恒星的队员已经等在门口了。因为他们是在没有适合的裤子，所以各个都穿着几乎拖地的加大号棉服。往那一杵，占地面的还挺大。

“云观主，”云贺还没靠近，峰珂便已经察觉，主动转过身打了招呼。他拍了拍身旁的琅晓，示意他递过去一个纸袋。

“最近天气冷，我攒了一些蜂巢。虽然里面没有蜂蜜，但听说人类有把蜂巢入药的习惯，不知道这些能不能派上用场。”

“蜂巢？”云贺接过纸袋，纸袋没什么重量，轻飘飘的。袋口没有密封，里面整齐码着几块干燥的蜂巢，孔洞比云贺以前见过的蜂巢大了不止一圈，呈现出硬纸板的质地。

“这是好东西啊，”云贺惊讶，“我在我师父的珍藏里见过这种没有蜜的蜂巢，不过孔洞比你这个小多了，完整度也没这个高。”

“看样子是有用处了，”峰珂笑笑。

“当然有，这种蜂巢也叫胡蜂巢，能抗炎消肿，祛风止痛，对跌打损伤有效用。”

“还有这种说法？”里德双手插在兜里，伸出一条触腕推了推眼镜，“这蜂巢不就是蜂啃完树皮，混着唾液咀嚼成糊糊，糊出来的房子么？”

“确实是这么回事儿，直接用容易过敏，得经过处理。”云贺封好袋子，“这些蜂巢一看就是新鲜的，保存的也非常好，我能问问来处么？”

“云观主在外面是找不到的，”峰珂笑着摇摇头，“之后我这里有空置的蜂巢就替云观主留着，如果有急需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最近可能不太行哦，”琅晓看了峰珂一眼，大半年的时间他体型比之前大了一圈，身高都快赶上云贺肩膀了，“天气太冷了，实在没有多余的蜂巢。”

云贺听了琅晓的话，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转头看峰珂，峰珂只是笑笑，没做出回应。

云贺也不再追问，有得用就已经很不错了。

云贺把纸袋子妥善放进工具箱空出来的夹层里，心里暗暗想着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好，好事儿一桩接着一桩，一定是前两天上的香起了作用。

他边想边扭头看了钴蓝一眼，看样子之后得拖着蜘蛛再去师尊师祖面前露露脸了。

正殿后面是不开放的，云贺解开禁制，带着四个生化种进入向下的楼梯。

“峰哥，这里好黑啊，”琅晓抓着峰珂，外套拉链拉开来，腰腹上一对巨大镰刀状前肢紧绷着，“我听到了水的声音。”

峰珂晃晃触角，“这里空气潮湿，但温度比地面上高一些。”

“嗯，因为这里在地下嘛，温度相对恒定，不过我以前也没经历过这么冷的时候，不知道这地下河会不会结冰。”云贺待四个生化种都进入地下室，双手结印重新封印了入口。

“见谅啊，为了避免闲杂人等进入，只能这么做。”云贺怕他们多想，解释了一句。

“没事儿，蓝队信任你，我们也信任你。”周围环境骤然变暗，峰珂夜间视力极差，几乎看不到任何东西，抬手搭在了琅晓肩上。

琅晓也是什么都看不清，他举着一对镰刀警惕地四处打量，但什么都看不清。

“这楼梯还挺深啊，这里水汽充足，还挺舒服。”里德很快适应了黑暗，他左右张望，先一步下楼，他依靠触腕在楼梯上蠕动，行动速度并不快。

云贺摸了摸兜，“啊，没带手电！”

“没事，先别动，注意安全。”钴蓝夜间视力不佳，为了精准定位，释放出身侧八条蛛腿。

云贺只听窸窸窣窣的响动，身旁就多了一条毛茸触感的“扶手”。

钴蓝一根蛛腿挡在云贺身前，又折起一根给云贺当扶手。蛛腿上布满感应纤毛，能帮助他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下感知周围一切情形。

“没事儿，摔不了。”云贺拍了拍身前的蛛腿，“大家先别动，我来点个灯。”

说罢他便双手掐诀运气，周身流转的灵力聚成一只灵鹤。

“这只鹤是不是和之前不太一样？”里德听到动静一回头就看到了立在云贺身边的灵鹤。

“是吗，我之前没有见过。”琅晓第一次见到灵鹤，忍不住好奇一只盯着看。

“确实不太一样，”钴蓝看着灵鹤，又看向身边人，“体型比以前大了一圈，颜色和能量也更加纯粹了。”

“这半年多我每天修炼也没闲着，”云贺酷酷插兜，“听说以前师门有过大能，就是能力数一数二的那种，能召出数丈显化，称作‘法相’。”

“总有一天，我会修炼到那个境界。”云贺扬扬下巴，语气肆意嚣张。

“到时候我一定会过去看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前排围观。”琅晓一边说一边借着灵鹤那一点儿亮光，试探性地伸出一条腿往台阶下探。

旁边峰珂瞬间变了脸色，伸手想拦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在琅晓一边尖叫“峰哥救我！”一边砰砰砰跌下去的动静里叹了口气。

“操？”云贺被这变弄得一愣，立刻抬手掐诀召出一片灵蝶。蓝色光团四散开，把周围照的亮堂。

里德抬手挡了一下眼睛，琅晓的声音从楼梯下面传来：“我没事！还好穿得厚！”

“就你这身甲，就算光着跌下去也不见得有事儿。”里德插着兜，冷漠吐槽。

“翅膀摔坏就不好看了。”琅晓抖抖兰花状的翅膀，“峰哥觉得不好看了怎么办？”

“不会的，”峰珂扶起琅晓，“没事吧？”

“收收你的信息素吧，”里德终于舍得把手从衣兜里抽出来，在鼻子前面夸张地扇了扇，“够熏人的。”

“信息素？”云贺吸吸鼻子，“我怎么没闻到？”

“人类没有感知信息素的器官，”钴蓝在旁边小声解释，“琅晓会分泌一种模仿蜂类的信息素，所以……”

云贺恍然大悟，琅晓看着还是个少年，心眼儿还真不少。

有灵鹤和灵蝶的照亮，云贺边走边介绍，随着水声越来越大，一行人很快走到了发电机旁。

“这就是发电机吗？”里德围着这片区域转了两圈，“借用地下暗河的动能发电，绝佳的想法。”

“外面越来越冷，我担心这里会不会结冰。”云贺抽出工具箱，开始检查设备。

“理论上来说应该不会，这里水流速太快，地下温度也没那么低。”里德好奇地凑过来，“我可以帮忙一起看看么？”

有人帮忙云贺自然乐意，“当然，多谢。”

地下暗河宽阔，借由地势高低差形成了一个小型的瀑布，水流湍急。

琅晓没见过这样的场景，扒在栅栏边上往下看，水声太大，说话只能靠吼：“峰哥！你不过来看吗！这里！好可怕啊！”

靠近地下河水汽太重，峰珂觉得自己翅膀吸收了水分变得又黏又沉，他摇摇头，指了指自己旁边，示意琅晓回来。

钴蓝离得非常远，几乎贴在地下洞穴洞壁上。

云贺熟练得把老化配件拆下来，从工具箱里翻出新配件替换上去，余光注意到贴在墙边上的蜘蛛，没忍住问道：“你害怕？”

“不，”钴蓝还是否认，但自己的行为实在没什么说服力，于是只能默认：“……有一点吧。”

“害怕啊？”云贺拿着工具有点儿迟疑，里德看了一眼钴蓝，说：“我刚才看过一遍，大致知道这个东西运作的原理了。要不然我来继续检查？”

这种东西交给里德比自己上还要靠谱，云贺没在犹豫，把手里的工具全部交给里德：“那就谢了啊。”

里德伸出触腕接过工具箱，朝着墙边指了指：“蓝队不喜欢深水，快去吧。”

“不喜欢深水？”云贺走过去，学着钴蓝的样子，后背贴在洞壁上，“你不会游泳？”

钴蓝点点头，“我不会游泳。浅一点的水还好，但这里的水……太多了。”

“地下河确实有点儿吓人，我小时候第一次来看，回去做了好几晚的噩梦，全是不小心跌进河里爬不上来。”

钴蓝面色一僵，直勾勾地盯着云贺。

“行行行，不讲这个了，”云贺乐了，“你能接受多深的水？以后有机会我教你游泳怎么样？”

能和云贺在一起，钴蓝很心动。但他还是咬着牙摇头，“只能接受不超过腿部的水，我可能……不太能跟你一起去游泳。”

钴蓝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抱歉。”

“别道歉啊，这有什么的，不想学咱就不学啊。”云贺抬手搭在钴蓝肩膀上，“那你能说说为什么这么怕水么？”

钴蓝迟疑了一下，“因为太重，加上蛛身腹部有呼吸孔，所以掉进水里站不起来就会立刻沉底呛死。”

“我操，”云贺脸色一白，伸手握住钴蓝手腕，“那你离河远一点，走走走，我们先撤。”

说完他双手拢成喇叭放在嘴边吼了一句：“我和蓝队长先撤了！楼梯上等你们！”

吼完一嗓子，也没等他们回复，抓着钴蓝的胳膊就往出口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