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菇之梦（一）
“她是你的同伴？女寝那边还有多少正常人？你们......”
楚楚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背后杰夫·兰德探究的视线，她有些犹豫，想着要不要在这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跟对方相认，可这批新人各自的管理员已经在催促了，“还愣在这儿干嘛，快去找自己的位置工作，跑起来、都跑起来。”
新人活尸们动了起来，这让活着的正常人也不得不跟着它们一起走。
楚楚没有回头，她的身后传来杰夫·兰德的声音…
“如果你们见到了我的同伴，让她想办法跟我们汇合…”
“她叫季思楚。”
“这人谁啊？”李好过了一会儿才敢开口，“季思楚又是谁啊？”
“不认识。”楚楚说，松了口气，心想着打断的时机刚刚好。
现在还不到跟杰夫·兰德相认的时候，而且她确实有个地方想不通，那就是对方为什么会让她这个“新人”直接参与这个难度极高的事件？
还是边走边看吧。楚楚打定主意，抽空将自己的调查情况写在笔记上，然后卷起来收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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鉴于今天是第一天上岗，新人们没有被安排特别难的工作，可看到面前的工作台上摆着一只皮肤青紫的断手，李好还是没忍住干呕起来。
等她呕吐完，旁边坐着的楚楚已经将她的那一只断手分成了指甲、皮肤、骨头和肉，然后按顺序分开放进面前贴着相应标签的容器里。
“能不能告诉我，这手不是真的，就像那些婴儿一样？”李好似乎还想挣扎一下。
“我也想，”楚楚已经拿到了第二个人类部件，“但很可惜这次的都是从活人身上卸下来的，我处理的跟你正在处理的是同一个人身上的……看来，这个人长了不止两只手。”
“那是什么怪物？”李好骂骂咧咧，在心里建设了许久，终于开始动刀了。
她之前在这家工厂工作了很多年，工作内容跟现在差不了太多，只不过当时分离得是一种菇类的孢子现在则是人的一部分罢了…某种程度上也算是有经验，所以分离的速度远比周围的活尸们快。
李好的动作一顿。
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忘了这段对她来说极为难堪的日子… 看来不得不承认，有的东西是刻在魂上的。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之前的记忆和经验腌入味的腌菜，肢解的动作也越来越熟练。
呵……
李好心说自己竟然有些怀恋起当年了，怎么不算一款抖M。
等剥完第二只断手，楚楚抬头扫了一眼电子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可是，她的速度应该没有慢到分解两只手就花了一天……
显然，时间被快进了，又或者被“跳过”了。
楚楚莫名觉得这样的感觉很熟悉，她应该是在什么时候在某个地方体验过。
“这一天过得真漫长啊！”李好也看了一眼电子钟，感叹了一句。
“漫长？”
“嗯，相当漫长，”李好笑着说，“工作的时间总是这么难熬，何况是我们这种不能摸鱼的流水线……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楚楚眯起眼睛，心说不对的地方可多了去了，比如…自己跟李好对时间的感知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但不管怎么说，下班时间都到了。楚楚站起来，她也是唯一一个起身的人。
“你干嘛呢。”旁边的李好拉住她，让她重新坐下。
楚楚被问得莫名其妙，“下班啊。”
她还想赶紧去宿舍找找笔记里提及的幸存者和生死不明的上一任调查员，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这不是没让走吗。”李好朝站在门口的管理员。
“没让走不能走吗？”
“也不是不能，就是、嗯……怎么说呢，这是公司一种不成文的规定……一种虽然没写在守则上，但大家默认会遵守的那种规定。到点了也不一定说就能按时下班，我们公司还算好的，有的公司和工厂要加班到大半夜！”
楚楚更莫名其妙了，“可是到下班的时间了，不走还等什么呢？”
“不是——这不是领导没说走……欸，楚楚，你上过班吗？”
楚楚回忆了自己在岚商会的工作经历，点点头，“我上班的地方只要出结果，同事们都不是喜欢加班的人，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班，工资待遇也还行，研发出的新产品要是效益好还能拿到一笔很客观的奖金和分红。”
“真好啊。”李好感慨的真情实意，“世上竟然有这么好的工作！”
“我现在回宿舍了，你回不回？”楚楚站起来问。
“…你成功了我就回，没成功我就说去上厕所。”李好也站了起来，跟在楚楚身后小声说。
“至于么，又不给我们发工资。”
“嗯…也对。”李好恍然大悟，清醒过来。说着，她大跨步向前，领先楚楚一个身位来到管理员跟前，“让开，姐下班了。”
“等等，你们还不能走。现在走扣你们……”
“扣就扣，”李好“啪”一巴掌糊在它脸上，“姐不差钱。”
“不差钱来这儿上什么班啊！”管理员眼神似乎都被这一巴掌拍清醒了。
“姐乐意！”李好推开它雄赳赳地走了出去，她的心情从未有过的舒坦，不忘回头对楚楚道，“我以前就想这么做了，终于有机会了！”
楚楚跟着她走了出去，出去的一瞬间，恍然之间，她看见天空黑了一瞬，但很快恢复如常。
“昨天分解人的手今天不知道又要分解什么鬼东西。”李好在她旁边站着，忧心忡忡，“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如果能在我疯之前结束就谢天谢地了！”
“昨天？”楚楚站在原地，怔了一瞬，但李好已经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因为隔得不远，她能听见对方嘴里再骂骂咧咧。
李好咒骂得正起劲，“见他妈的鬼，昨天是手，今天是脚…迟早我们得解剖一整个人…干什么去？”
楚楚只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充满了荒谬感，她微笑道，“去上个厕所。”
“五分钟内回来。”旁边管理员面无表情地提醒，“不回来开…扣工资啊！”
楚楚轻哼了一声，没有理会，也并不打算理会。不管怎么说，看来这里对她的优待还没结束，这是难得的好消息。
她走了几步又退回来，看着管理员，“其他新来的人在哪个车间？”
管理员看着她，没什么肉的蜡黄脸上的表情有些无语，但碍于这间公司最近新的共识，它指了指旁边。
“谢了。”楚楚走到门口，找另外一个管理员，“我找杰夫·兰德还有约翰·史密斯。”
“现在是工作时间……”只有半张脸的管理员缓缓转向她，“你哪里来的？”
“我是楚楚。”楚楚看了眼天色，心说既然一张牌有用，她为什么不一直用下去呢？
而“楚楚”这个金字牌依然在闪闪发光，另一个车间的管理员在听见她自报家门后呆立了半晌，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车间门，“我们这只有叫杰夫·兰德的，另一个不在。”
“行。那能让他出来一下么，我找他有事儿。”
在长久的沉默后，管理员终于开口喊了杰夫·兰德的名字。
从一排排忙碌的人中站起来一个高大个儿。
“您要找的人。”
“等等，”楚楚忽然问，“你也认得我？”
“当然，我们的老总都不想为难高贵的楚家家主，我就算不认识，也听说过。”半脸管理员攥紧可自己脖子上的工牌。
楚家家主？楚楚心想哪个楚家？就我吗？不过家主这个称呼听上去她的财产增加了，只是不知道这次的是不是跟虚拟学院里的一样，只能看不能花。
可千万别。
楚楚由衷祈祷的同时，杰夫·兰德也已经出来了。
“处长好，听说你在找我。”楚楚转向他，第一时间表明自己的身份，毕竟在这里时间很宝贵，她也保不准自己说话的功夫时间会不会出现别的变化。
“季思楚？你的声音？”杰夫·兰德穿着工作服，看着同样看不见脸的楚楚，“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个车间？还有我怎么确定你就是真正的季思楚？”
“进来后嗓子一直不太舒服，有点儿哑。处长你要是还怀疑我，大可以之后问一些只有我们知道答案的问题，至于别的……但处长，我觉得我们现在可能没这个时间。”
杰夫·兰德点头赞同，“是得赶紧了，如果不完成每天的工作任务，我们大概会被开除，而被开除的人和死人都会成为怪物们的盘中餐。”
“扣工资而不是开除吗……”楚楚想到“自己”的特殊。
“扣工资？”杰夫·兰德疑惑，“你们那个车间是只要扣工资的吗？可是据我所知，这里并不发工资这玩意儿。”
未免太黑心了吧！
“嗯，可能两边规则不太一样。”楚楚匆匆解释了一句，又说起自己发现的异常之处，尤其是关于时间的不正常，她最后问道，“处长，你有没有发现别的异常？”
杰夫·兰德沉吟片刻，“没有。按你的说法，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可对于我来说还是第一天……不对，我不记得我有回宿舍休息过。”
楚楚好像抓住了什么，皱眉说，“你参加了入职培训了？”
“你是说那个诡异的婴儿？嗯，毕竟不是真的人类，你没有？”
“没有，我和同桌的另一个幸存者都没有参加完完整的入职培训，但奇怪的是她好像也察觉不到时间的异常……男寝那边有幸存者么？毕竟前调查员说她发现了很多幸存者。”
杰夫·兰德摇头，“我甚至没找史密斯…你那边那个幸存者是什么情况？按理说我们在外围设了拦截点，最近应该没有人被捕获进这个污染区域。”
楚楚回忆道，“她说她叫李好，之前在这家公司干过……”
“李好？”
不知是不是楚楚错觉，她觉得杰夫·兰德的呼吸沉重了几分，“有什么不对吗？”
杰夫·兰德严肃道，“调查笔记的上一任主人，那个最后被污染同化的调查员……”
“她就叫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