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明月的意识仿佛被困在一片混沌里,冰冷的疼痛和炙热的煎熬交织在一起,折磨得她几乎要疯掉。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坐在床边,神色淡漠,手里拿着药,一点一点,慢条斯理地替她擦拭伤口。
那一瞬间,心里的委屈像是突然被人撕开了一道口子,汹涌翻滚,难以抑制。
她猛地坐起身,气得眼眶发红,牙齿几乎咬出血来,怒声质问:“你干什么?!”
柳相柯手中的药瓶微微一顿,抬眸看向她,语气平静得不像话:“上药。”
上药?!
柳明月眼眶里的泪差点被气出来。
她气得浑身颤抖,瞪着他:“你刚才才鞭打我的!现在又跑来给我上药?!柳相柯,你到底是不是有病?!”
柳相柯头也不抬,慢条斯理地沾了药膏,冷漠地开口:“激发楚夏对你的信任,需要他的怜惜。”
柳明月一愣,眼眶都红了:“……什么?”
柳相柯抬眼,语气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他冤枉了你,自然会心疼你。”
柳明月瞬间气得说不出话来。
所以——他刚才那一鞭子,是为了让楚夏愧疚?让太子殿下在她身上投入更多的情绪?!
她心里一万句脏话翻滚,肺都快气炸了。
“那你就不能演得轻一点?!一定要下这么重的手?!”
柳相柯眼神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语气凉薄:“太假了,他不会信。”
柳明月气得发抖:“你是不是根本就想趁机打我出气?!是不是?!”
柳相柯没回答,只是捏着药瓶的手指微微用力,像是在掩盖什么情绪,片刻后,他低声道:“你不是愿意当我的刀刃吗?这点疼都受不了?”
柳明月呼吸一滞,心头狠狠一颤。
他的话,像是一根锋利的刺,狠狠扎进了她的心脏。
她的眼睛蓦地酸涩了起来,牙齿咬得死紧,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是,她自己选的。
是她自己愿意的。
可是……她真的有点疼了。
柳相柯继续低头替她上药,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她的情绪变化,语气冷淡:“别乱动。”
柳明月的心里更委屈了,眼泪终究没忍住,啪嗒一声掉了下来,砸在了床单上。
她早就知道这个人冷漠无情,知道他所有的作为都有他的目的,她从来不奢求他对自己有多温柔。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觉得心口像被狠狠地剜了一刀?
明明她这么拼命地去执行任务,这么努力地成为他的刀刃,可是刚才他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
那个眼神太熟悉了,熟悉得让她有种荒唐的无力感。
她不是不知道他心狠手辣,可是真的被他一鞭子一鞭子抽下来的时候,她还是疼得不像话。
柳相柯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没有丝毫愧疚,甚至连解释都懒得给她一个,只是继续低头,手法精准地替她擦药。
“我没让你死,你怎么能死?”他的语气冷漠得像是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柳明月一瞬间呼吸都停住了。
——原来,在他眼里,她活着的意义,仅仅只是“她对他有用”。
她鼻尖发酸,眼泪瞬间砸了下来。
这人真是太过分了。
他给她希望,又把她一脚踩进泥里,他让她觉得自己有点价值,又毫不留情地提醒她,她不过是个可以随时舍弃的工具。
她死死地咬着嘴唇,肩膀因为愤怒和痛苦而微微发颤,偏过头不去看他,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柳相柯替她擦完药,随手将药瓶盖上,正要起身离开。
柳明月的契约肌肤饥渴症,还没有结束。
——她恨极了柳相柯,
——恨极了生命都要和他绑定,
——恨极了明明现在这么讨厌他,身体却要需要他的接近!
可就在他即将起身的那一刻,柳明月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她的指尖冰凉,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口,像是攥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抱抱我。”她的声音很轻,像是一阵微风拂过,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颤抖。
她的肌肤饥渴症发作,体内的炙热和冰冷交错折磨着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知道,如果不借助他的气息来缓解,她可能真的会痛晕过去。
可他竟然不动!
他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她……
她眼眶通红,死死地咬着牙,胸口剧烈起伏,浑身都在颤抖,最终,她像是彻底认输了。
“……哥哥,抱抱我。”
她的声音哽咽,像是带着某种无法言喻的脆弱。
一滴眼泪滑落下来,砸在她的手背上。
柳相柯的瞳孔轻轻一缩。
他低头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终于缓缓俯身,伸手将她牢牢地圈进怀里。
他的怀抱终于缓解了她的痛苦。
柳明月闭上眼,终于松了口气,鼻尖埋在他的肩头,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冷冽檀香气息。
她讨厌这种感觉,讨厌他伤害她,又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给她一丝慰藉。
可她……却还是忍不住靠了过去。
她真的很累了。
柳明月醒来时,天光微熹,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味。
她眨了眨眼,刚一动,就发现自己居然被一双手牢牢环抱着,温度不轻不重,带着熟悉的冷意,却又意外地让人安心。
她僵住了。
——等等,她怎么昨晚睡到柳相柯怀里了?!
这疯子抱着她睡了一晚上?
柳明月一动不敢动,悄悄地抬眸去看面前的人。
柳相柯仍然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晨光下轻颤,如蝶翼般轻柔而乖顺。他的神色沉静,没有平日里的冷漠与疏离,反而显得意外的温和。
他居然有这样的一面?
柳明月一时间有点看呆了,心里忍不住感叹——上天是真的不公平,给了这个疯子一副这样的好皮囊,明明是个冷血疯批,睡着了却比谁都乖。
她忽然心血来潮,鬼迷心窍地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翘挺的睫毛。
又软,又轻,像羽毛一样。
她玩心大起,凑近了一点,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可还没等她欣赏够,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便猝不及防地睁开了,瞬间对上她的目光。
四目相对,呼吸交错,气氛诡异而凝滞。
柳明月指尖一颤,连忙想要收回手。
但已经晚了。
柳相柯微微眯起眼睛,嗓音低哑,带着初醒的慵懒:“你在做什么?”
柳明月瞬间僵住了,指尖还悬在半空,半天没敢收回。
完了完了完了!被逮住了!
她的脸“轰”地一下就红透了,连耳朵尖都烧得发烫。她嘴巴张了张,吱吱唔唔地想找个借口:“我……我、我就是看你睫毛长得太过分了!好像有灰尘——”
——她在说什么?
柳相柯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目光幽深,嗓音仍带着初醒的慵懒:“嗯?是吗?”
“是!”柳明月赶紧点头如捣蒜,然后急忙从床上弹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往外冲:“我、我要去找师父练功了!”
但她还没跑出两步,身后的男人冷冷开口:“回来。”
柳明月脚步一滞,硬着头皮转过身,讪笑:“还有事?”
柳相柯缓缓起身,懒洋洋地靠在床边,随手拿出一只瓷瓶,弹出一颗泛着幽光的丹药,递向她:“吃了。”
柳明月狐疑地接过,皱眉打量:“什么东西?”
柳相柯语气淡淡:“能助你抵挡《冰洌剑法》的寒气,免得你哪天冻成冰雕。”
柳明月一愣,心底涌上几分复杂。
他居然还会给她准备这种东西?虽然昨晚把她打得半死不活,但现在又给她上药、又给她丹药的……这个疯子是不是有点双标得过分了?
这疯批要是想害她,根本不需要用丹药……她打不过,逃不掉,还能有什么花招?
想通之后,柳明月一咬牙,仰头就把丹药吞了。
丹药入口即化,下一刻,一股温暖的气息迅速游走全身,原本因冰洌剑法而被冻得发僵的四肢,竟然慢慢回暖了。
柳明月睁大眼睛,惊喜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诶?好像真的有用?”
她摸着自己暖和的手指,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心情有点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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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相柯早就醒了。
他闭着眼,感受着怀中柔软的温度,鼻端萦绕着一缕若有似无的馨香,混着她身上残留的药草气息,意外地让他感到安心。
这只小狐狸,睡得一点戒心都没有,缩在他怀里,像是寻求温暖一般,蜷得紧紧的。
她的呼吸平稳,偶尔在梦中微微皱眉,像是梦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鼻尖微微蹭了蹭他的衣襟,又像是无意识地轻叹了一声。
柳相柯垂下眼睑,指尖微微收紧。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让她留在怀里一整晚。
按理说,他从来不喜欢与人有过多接触,更别说是这样近乎亲密的距离。他冷漠、无情,习惯了独来独往,甚至连靠近他的人都会被他本能地厌恶。
但柳明月……
这只小狐狸,竟然毫无知觉地赖在他怀里,还理所当然地抱着他的衣襟,像是把他当成了某种温暖的庇护所。
柳相柯的眼神微沉。
她平日里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际上,她也不过是个被家族抛弃的牺牲品,一个被他捡回来的孤魂罢了。
他忽然想到昨晚的场景。
楚夏抱着她时,她苍白的脸枕在楚夏的肩上,那一瞬间,他心底腾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
那种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从手里硬生生夺走了。
她是他救下的,是他培养的,是他派去完成任务的刀刃。
可是昨晚,楚夏的那只手,毫无顾忌地搂在她的腰间,替她辩解,替她愤怒,甚至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他不愿意承认的情绪。
柳相柯当时就想直接斩断楚夏那只手。
他忍着那种烦躁,没有行动,而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忽然,一阵细微的触感落在他的睫毛上。
柳明月靠近了,一双清亮的眼睛盯着他的脸,像是对他这副乖顺的模样感到不可思议,甚至胆大包天地伸手轻戳了戳他的睫毛。
“……”
她还真是……不怕死。
柳相柯猛地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少女的眼神里满是震惊和慌乱,红透了脸,狼狈得像是被捉住的小狐狸。
他盯着她,忽然意识到,她一直是个很聪明的猎手。
“骗感情”的任务似乎她早已得心应手,竟然连他自己都对她产生了几分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