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儿下意识的就想蒙混过关，云巧扒住了那即将关上的门，前者愤愤地瞪了她一眼，却也无计可施，她总不能强硬的把这人关在门外。

云巧用一只手理了理自己的领边，拔高了声音，朝内室喊道:“陆公子，您考虑过我之前说的了吗？”

对门外之人的身份，陆旭有八九分确定是云巧，听到声音后，果真是她。

陆旭见多了这种想要攀附上位的人，当你的财富够多时，你身边就会围上很多这样的人。

云巧在宴会之前就已经找上过他，提建议说要两人假扮情侣。

这样一边找真情侣，一边装作假情侣做两手准备。

武林盟的最终奖励，不但有巨额银两，还能让武林盟答应你做一件事，四舍五入就能够短暂的调动一次整个武林盟的力量。

这绝对不可小觑。

云巧只是想要钱，他想要的则是这手助力，能够帮助他击败长兄，在父亲面前获得最终的胜利，他要执掌陆家。

陆家在他的手下必定会更加强盛，他要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后悔，他的主母，他的长兄，还有京中的那些自视甚高的文人贵族，还有那个……颜韶。

他握紧了冰凉的木质扶手，在漆黑一片的内室里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

当他出现在云巧面前时，又恢复了平时那股含着笑意的富家公子闲适的表情。

云巧有些紧张地看向他，陆旭居高临下地打量这位貌美的绣娘，缓缓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握住了人的手腕。

云巧抬着脸看他，心如擂鼓，陆旭嘴角笑意更深，眼底却一片冰冷，他说:“云巧姑娘，你觉得你有用吗？”

云巧的眼睛睁大，瞳孔中倒影着男人的脸，她察觉到了危险，可获胜的奖励像根吊在她眼前的萝卜，她有一定要赢下来的理由。

她声音微微发颤，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她问:“陆公子，您想让我做什么？”

……

比赛正式的第一日还没开始，就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陈舟心情复杂。

他没让任何仆从进入他的房间，也没有点亮一盏油灯。

冷静之后，他如今是后悔的。

这场比赛的获胜方法之一是寻找真实情侣，所以他的一举一动必然会被其他参赛者看在眼里。

今夜之后不知道多少人会发现他和少爷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不是怕输，他是怕……

即使看不见他现在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到那肯定是相当严肃且凝重的。

他怕少爷发现他女装啊！

这种事如果被发现了，他可能真的要连夜卷铺盖逃离玉京，如果少爷发现了他就是舞女粥粥，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不敢想少爷会把他的行为想成什么样。

而他又不可能全盘托出，这事暴露，必定会牵扯出他的师门，他的过去。

谎话说多了，刚开始或许并能觉察出什么不好的地方，可无数的谎话如一根一根的红色丝线，密密麻麻地互相勾连着，缠绕着，成为了一个巨大又沉重的线团，再无可能从中抽出单独的一根丝线。

有些话，不是说出来就能互相原谅的。

更何况，有些话也根本说不出口。

他和少爷是注定要互相欺骗和隐瞒的，到现在，到未来，他也没有立场去埋怨颜韶偷藏玉玺一事。

无论如何，他绝对不会让少爷发现他女装的。

那么他就必须采取一些策略，让参赛者和评委认为他们两个没有关系。

正当他在思索要怎么样做时，房门外传来“笃笃笃”的敲门声。

他眉头皱了起来，脸上的几分笑意尽数消失，只剩下了一片平静，他有些心情烦躁地去开门。

本以为门外必定是哪个不长眼的不速之客打扰他本来就不是很愉快的心情，但开门后来的居然是小方。

他那副不耐烦还挂在脸上，一时也不好收回去，只能摆出个美人蹙眉的尴尬表情。

小方并没有把视线落在他脸上，而是随意落在一旁，行礼说:“我看屋内灯都熄灭了，没打扰姑娘休息吧。”

又觉这话还不够礼貌，怕人多想，又多补充一句:“我是替我家少爷来传话的。”

陈舟惊讶于颜韶会专门派小方来，也对小方这般得体的君子行为感到违和，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被小方吓出来的鸡皮疙瘩。

要知道原来在颜府中，小方可从未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他和少爷刚开始在一起那会儿，小方走路遇见他时都不正眼看他的。

他难得带上了几分紧张，嗓音都夹得有几分变形，变得调子尖锐了起来。

好在他并不需要说太多话。

小方似乎并没有察觉出他面前这位姑娘的不同寻常，说道:“姑娘在少爷窘迫的时候仗义出手，少爷对您十分感激，特地让我来再三谢过姑娘，并给姑娘送一点薄礼。”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银色布袋，外面丝线绣着暗纹，陈舟摸着沉甸甸的，应该是装了不少钱。

陈舟看到布袋时，想到少爷也是突然被带来这处宅子，身上也很难带什么贵重的东西，这银两怕是用来应急的。

无论是陈舟还是粥粥，都不想收下这些钱，于是他婉言拒绝了这份赠予。

小方料想到她会拒绝，说:“姑娘不必担忧，少爷并不缺这些东西，只是……若姑娘拒绝了，我们少爷怕是要愧疚的睡不着了。”

这话说的陈舟也不好再推却，他也一点都不想因为这些事和小方多说话了，多说一句就是多容易暴露一分。

于是他像是带着对颜家少爷十足的仰慕般接下了这沉甸甸的钱袋。

男和女的院子隔了一点距离，不算远，小方多走两步就到了。

门前的灯笼已经被熄灭了不少，只剩下几盏石灯在院中散发微弱的光芒。

他这次有好好地走了正门，推开门后，就看到少爷正半躺在塌上，换了身替换的新衣服，半褪了衣袖，露出包扎紧实的上臂，身后塞了个柔软的小枕头，手中拿着一本随行带来消磨时间的书。

见是小方回来了，颜韶将书本倒扣在一旁，问他:“两位姑娘都收下了？”

小方点头，颜韶说:“在这里不比在家中，也没什么好点的东西送人，比赛后要是再有机会相见，到时候再多补偿两位姑娘一些。她们两人这次与我站在一起，陆旭对我的不满定是会波及到她二人。”

小方说:“少爷放心，这两位姑娘都绝非好欺负的人，韩氏医女自幼与父亲在医馆中问诊，也是精于岐黄术，虽然……”

他看向站在颜韶身旁的小圆，嘴角含笑:“虽然比不过我们赫赫有名的离月宗大师姐。”

小圆说:“你扯我做什么？”

“咳，但是绝不能小看她。另一位粥姑娘，依少爷所说，她能徒手掰断筷子，想必是天生有奇力，无论会不会武功，都不是能被人随便拿捏的软柿子。更何况，以后我和小圆会多帮助两位姑娘的，少爷您无须担心。”

小圆猛猛点头，对颜韶指指点点:“少爷，我听下来，感觉最需要保护的是你自己呢！”

颜韶:“……”

体弱的，不会武功的，如今还受伤了的他，确实是那个最弱的。

他捂住额头，头晕晕的，像是被打击到了。

小圆磕着瓜子，继续听八卦，问:“所以那位粥姑娘真的有少爷所说那般高？”

小方沉思半晌，回:“是高了那么一点。”

“高了，那么——一点？”小圆在空中比划着，“这么点，还是，这么点？”

小方无语:“也没有很高。”

小圆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突然发出嗤嗤笑声，捂着嘴巴说:“不会是比你还要高吧？”

颜韶也好奇地看了过来，小方被两道纯真的眼神注视着，没来由地退了半步，坐在了凳子上，嘴硬说:“也就比我高了那么一丁点。”

“哈哈，笑死我了。”小圆这么说。

颜韶没好意思笑出来，他的思绪已经飘到了前不久的晚宴上，他第一眼看到粥粥姑娘时候的场面——那是张很漂亮，不，倾国倾城的脸。

她画着京城里最热门的妆容，妆容复杂，哪怕是去参加上流贵妇们的聚会，也会是最亮眼的存在。

如此美人，怪不得在京中很有名气。

颜韶本就觉得粥姑娘个子很高，没想到竟然真的比小方还要高。

小方和小圆还在嘀嘀咕咕八卦着这什么，颜韶阖眼前，还看到小圆一副吃瓜的表情，在之后，世界就陷入了沉寂。

小圆发现了颜韶的熟睡，嘘了一声，两人停止了刚才的八卦，小方将人抱到了床上，两人又轻轻地关上了门。

玉京虽不临近海边，但夏秋之际也是多雨水的，今天的夜里就下了场大雨，雨水敲打着门窗，小圆特意把门关的紧实。

雨点滴答滴答，打灭了几盏摇曳的石灯灯火，这让整个夜变得更加漆黑了。

一双绣花鞋踩在泥土中，踩出一个个小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