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母身子骨一向不大好,此番同霍问赴京虽乘的是马车要比步行舒适方便的多,但路途遥远,马车又难免颠簸,霍母还是在路上遭了不少罪。
霍问心疼霍母便划开了指尖取血偷偷喂给了尚在睡梦中的霍母。
霍母的睡眠很浅,尽管霍问已经小心的不能再小心还是惊动了霍母。
“问儿,疼不疼?”看着霍问食指上越来越深的伤口,霍母眼里是止不住的疼惜。
见霍母脸色恢复过来了些,霍问才移开了放在特质木盒中滴血的食指,轻轻拭去上面的血痕,迎上霍母愧疚和心疼的目光,安慰地笑了笑,温声细语道:
“只是个小伤口,到了京城寻到大夫母亲的身体恢复些,不再取血了自然会愈合,母亲不必过多为儿子担忧。”
虽是如此,霍母面上还是难掩忧色,向低声嘱咐道:“问儿,京城人多眼杂,此事可千万要瞒好,不能让他人得知了去,不若如此,恐遭灾祸。
“母亲,孩儿明白。”霍问自然知道这不是件小事,不可能随意透露给外人。
霍问并非霍家亲生子。
多年前霍蔺还在世时,在一个大雪封山的日子误入深山,为避风雪意外躲进一个隐蔽的岩洞,捡到了躺在岩洞里的霍问。
霍蔺不忍看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被冰雪冻死过去便动了恻隐之心,将这个光溜溜躺在岩石上的可怜孩子给抱回了家。
霍氏夫妇都是心善的大好人,虽不知这孩子来历,但也不忍心将他丢回山里,便索性当自己的孩子养了起来。
因为对孩子的来历一无所知,便给这个孩子取了个“问”字,小字唤“知之”。
这个来路不明的孩子很反常,刚抱回来时看上去同寻常人家刚出生一两个月的婴儿无异。
但不过才抱回家三日他便能叫“父亲”“母亲”对着二人痴痴的笑,还会自己跑下床走动,个头也一下长高了好些。
这可把夫妇二人吓了一跳,毕竟除了他们这样的凡人,还有其他修仙者、妖魔鬼怪的存在,二人不知所措,生怕自己带回个怪物又怕是哪家修者的孩子丢了被他们稀里糊涂的带了回来。
于是夫妇二人便尝试着与这个孩子交流,问他知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父母又去了哪里?
霍问还真听得懂,他说:“没有父母,你们把我捡回来了做我的父母好不好?我不是怪物,以后定会报答父亲母亲!”
霍氏夫妇也拿不定主意,隔日便抱着霍问到了霍氏祠堂找到了德高望重的霍老祖,霍老祖像是早就预知到几人的到来,早早就穿戴好祖传的裟衣,试了试霍问的额头,面色凝重。
过了良久霍老祖才缓缓开口道:“此子并非凡人后代,血脉错杂,有仙脉在身,既是被我霍氏后人所寻,想必是有些缘分……未必不是一桩喜事,霍蔺,你们带着这个孩子搬回祖宅来。”
霍蔺成家后便自立门户从祖宅搬了出去,为便谋生便选择搬到了山脚下,听霍老祖口吻坚定,他便知这其中定有隐情,既然老祖不说就一定有他的用意。
他合算了一下,搬便搬,自己要不进山住哪都差不多,若是上山就在山脚的住处休息,妻子也有了三月的身孕,搬回祖宅也有人照顾着他也没了后顾之忧,也算一举两得,养了霍问也是做了一件好事,何乐而不为?
霍问就这样留在了霍家成了霍蔺夫妇的孩子。
他们搬回祖宅后霍问竟恢复了常人的生长速度,渐渐融入其中。
隔年霍母生下一对龙凤胎,这可是祥兆,没等夫妇二人高兴许久,霍老祖却找上夫妇二人让他们将幼儿过继给前些年丧妻膝下无子的二弟霍安。
面对这样无由头且不合常理的要求夫妇二人自然不可能同意。
霍老祖也并未多加劝阻,只是叹息了一句:“也罢,命该如此罢了。”
就这样过了好些年都相安无事,也没发生什么不好的事,霍问同两个弟弟妹妹也相处的很好,他很聪明小小年纪就看得懂一些繁杂的经书,懂事乖巧除了饭量比寻常孩子大了些没什么令夫妇二人困扰的地方。
意外来得就是这么突然。
霍蔺上山捕猎遇到了狼群,被围攻掉下了悬崖,尸骨无存。
龙凤胎的小儿子贪玩不慎落水差点没救过来,但不知是受了惊吓还是如何成了个半痴儿,时而清醒时而发癫。
霍老祖再次找上了霍蔺的妻子,极不合时宜地提了过继一事,在霍老祖一番明里暗里的暗示下她也知晓了是怎么一回事,再怎么不愿意也还是听霍老祖的把双胞胎一并过继给二弟霍安。
除了过继孩子,霍老祖还给霍安名里加了个“稻”字,由此更名为霍稻安 。
没了丈夫,孩子也过继给了二弟,霍母伤心欲绝,眼都快哭瞎了去,霍问不忍心见霍母如此难过,悄悄告诉了霍母一个秘密:
“母亲,不要难过,我有办法治好弟弟的病。”
霍母原是不相信霍问的话的,他一个孩子有什么办法治好一个痴傻了的弟弟?
霍问神神秘秘的递给了霍母一个小瓶子,当着霍母的面割开了自己的五指汇出血液集到瓶中,霍母被霍问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一时间竟忘了阻止他。
等瓶子集得差不多了,霍问拭去指尖上的血污,在霍母的眼皮底下霍问的五指上的伤口竟神奇的一下就全部愈合了完全看不出被割开过的痕迹。
霍母还没来得及吃惊,便见瓶子里的血液变成了五彩斑斓的琥珀色。
霍问解释道:“母亲,这是我从书上看到的方法,传说仙人后代的血液有奇效经特殊功法的淬炼可治百病,我不知这是否有效但母亲可将其交给老祖看看。”
霍问来历特殊,为了便于他融入民间生活,霍老祖可是费了好一番功法,请了族里隐世多年的灵修者带他炼化修行。
霍母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带着霍问找上了霍老祖,霍老祖也不敢肯定这是否有用只是能肯定这对那孩子不会造成伤害。
既然不会造成伤害试试又何妨?
可霍母还是担心,犹豫着不敢喂给孩儿,霍稻安倒是果断一把抢了过来哄着神志不清的孩子喂下了那血。
血没有立刻见效但那孩子不再乱动了难得安静了下来,在场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此时带霍问修行的灵修者突然走了进来,看向霍问:
“你做的?”
霍问轻轻点了点头。
“倒是有几分魄力和天赋。”灵修者说完这句话便示意霍问同他一道出去。
霍问不疑有他跟了出去。
不知二人在外商讨了些什么,后面灵修者又带着霍问走了进来,这一回看向了霍稻安,道:“把女孩也带过来。”
霍稻安也不问要做什么,点了点头出去把尚在玩耍的女孩抱了进来。
“葭灵。”灵修者指了指女孩,再看向躺在床上的男孩:“唤言。”
这是给二人赐了名,龙凤胎自出生以来都没有自己的名字,霍老祖只说还未到取名的时机但也并未解释缘由。
但龙凤胎有小名,女孩叫“小霞”,男孩叫“小祥”。
灵修者又将霍问带回住所,让他坐于团蒲之上,起力化指封住了霍问的经脉,口中念念有词,一股灵气从指尖化出灌入了霍问的天灵盖。
霍问浑身似被金光笼罩,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只能感到体内充沛的灵力在消散,剥离的异样感侵袭了他。
灵修者知他有惑便开口道:
“为避灾祸,需暂封你的经脉,经脉被封后你便与常人无异,本道前些日子观你另一股血脉隐隐有觉醒之象,本道道行尚浅不能完全压制,你需多行善事,完成命定的修行。”
灵修者言尽于此,收了灵力,解开封印,霍问刚想开口询问,灵修者便眸色一凌将他拍晕了过去。
将霍问抱上床榻安放好后,灵修者找到了霍母,对她言:
“此子与你缘分颇深,要好生将养他,此番事若成,来世便不用再走一遭,本道洗去了他部分记忆,有些事他若记不起便无需再提,千万细致教养,莫使他误入歧途。”
霍母虽不大听得懂灵修者此言何意也诚诚应下了。
她是个贤良温婉品德俱佳的心善人儿,必做不出出格的事。
灵修者特意交代了她两句:
“万不可教他人知其血有奇效,本道已施法抹去所有知情人记忆,此血可做良药也能剧毒,万不可起贪念,顾弄旁道,否则便是遗害千年,罪加一等。”
霍母应道:“当如修者言。”
后来她也做到了将霍问视如己出,尽心供养。
从那天后灵修者便离开了霍氏祖宅,任他们如何探寻也找不到所踪。
如今便只有他们母子二人知其血特效,霍母无时无刻不在叮嘱霍问千万小心行事,不能叫他人知了去。
霍问的血虽有奇效终非神药,治标不治本只能让霍母精神状态恢复些,维持霍母的生命。
连霍问自己也不敢确定霍母这病就是去了京城寻得了神医,究竟还能不能治好。
他不敢细想。
马车停在了关口,守城的士兵核查他们的身份,霍问探头一看,顿时喜上眉梢,转身对霍母道:
“母亲,我们到京城了!”